三人都愣在当场,有些难以置信。
徐冬冬看不懂,但这时,徐子娟跟那个中年男人要进去的时候,她鬼祟的往身后左右多看了两眼。
几双目光顿时交织在一起,这让接下来的画面,一下就变得十分尴尬了起来。
徐子娟先是在原地怔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直接进去,和转身过来打招呼之间,徐子娟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或许是因为见到楚若男会尴尬,徐子娟用手挡着脸,原本跟秃头男人贴的很紧的手臂也立即松开,自顾自的,一个人快步先出了停车场。
那个中年秃头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看到若男她们正从关车门。
中年男人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一看到徐子娟已经走远了,急忙跟着追了出去。
四人全程目睹了一切,都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过了一下,易小安才喊:“楚若男,刚才那人是不是徐子娟?”
“是她。”
在说出这两字的时候,楚若男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实在是没想到,徐子娟消停后的这段时间,原来是在做这些事情。
“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件事我们当做没看到好了。”
楚小纤毕竟还是看得开,她对若男还是很放心的,唯独一个劲儿的嘱咐易小安:
“小安,我们这几个人里,冬冬不认识她,若男也没那么冲动,就你是一颗定时炸弹,今天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易小安很不忿的问。
“成年人都需要一点尊严,本来不关你的事,那层窗户纸,你就不要去瞎捅。”
“那怎么行?”
易小安很明显没把楚小纤的话听进去,不满的说道:“这五年时间被她打击报复,我受够了,有这么个机会,我可不会轻饶她,我马上就去找李大嘴,把事情跟他说。”
“小安!”
楚若男也叫住了易小安,“那些事都过去了,这两个月下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刚才你看她的举止,很显然她自己也很避讳,这种人的内心很脆弱,如果这件事你捅出去的话,万一出现什么事都很难说。”
“是啊,她的脾气难保不会打击报复,你们已经要出学校了,留这么多矛盾不好,而且从上次的事也能看出来,她的内心其实很脆弱,万一想不开做出什么轻生的事,你以后也会于心不安的。”
易小安被这么一劝,似乎也想通了。
不过既然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四个人后面的话题,基本就跟这个绕不开了。
这四个人里,真要说起来,那还是易小安跟徐子娟的怨念最深。
易小安路上一直在扯关于徐子娟的话题,话茬都搁下好几回了,可坐进咖啡厅,他又张嘴,旧事重提又讨论起了之前的话题。
“小纤姐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她这个选择要是搁在我身上,那肯定做不出来。”
“你想做也得有人要啊?”
楚若男直接打击道:“你看你长的尖嘴猴腮,前后脸上的字全写着‘不是好人’,就算有富婆,人家也不会给你机会的。”
“喂,我说楚若男,有你这么打击弟弟的吗?我易小安从小到大,谈过的女朋友凑一起,够搓四桌麻将了,哪像你?母胎单身,国家一级稀有保护人类,说的就是你。”
“没谈过恋爱怎么了?告诉你,那是姐不想找,姐要是找一个出来,分分钟吓死你。”
“哎呦呦呦,我还真是信了您的邪,虽说徐子娟这个人吧,我都看不上,可你还别说,楚若男啊,徐子娟有一句话描述你,我觉得说的就很对。”
“说我什么?”楚若男表面上一脸的蛮不在乎,不过心里还是颤抖着,想知道易小安要说出的评价。
“她说你没有女人味儿啊!”
“放屁!”
“你看,你看看,冬冬,你说楚若男这样能有女人味儿吗?这样的婆娘,要是搁你身上你敢娶吗?”
“徐冬冬,那你说说,我有没有女人味儿?”楚若男被易小安这么一挑火,顿时也把目光瞅向了一边坐着很无辜的徐冬冬。
“我……”
楚若男和易小安一起瞪着徐冬冬,催促道:“你说话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冬冬是来做客的,你们这么大声的吓他,我这个当老师的还在边上坐着呢。”楚小纤清了清嗓子,赶紧帮徐冬冬解围。
“切。”
易小安翻白眼道:“我们都要毕业了,就算你是老师,也管不着我们了。”
“那你们现在拿到毕业证了吗?”
楚小纤一巴掌拍在易小安脑袋上,楚若男跟着也是一巴掌。
“喂,楚小纤打就算了,楚若男你打我干嘛?”
楚小纤跟若男的双眼一对,跟着又是一齐拿巴掌拍了过去,异口同声道:“见了姐姐直呼其名,你还有理了?”
徐冬冬也被这一幕逗乐了,作为一个之前也几乎没有喜欢过女生的母胎单身狗来说,这一刻的徐冬冬也算是领教了女人的恐怖,再看到楚若男坐在对面,一副“凶狠”模样的时候,自己心里也突突突的直打鼓,生怕再给他来个什么求生欲测试。
学校剧场的第二场演出,是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演,基本到四点前就差不多结束了。
因为徐冬冬的行李里面,装的全都是礼物,所以礼物掏完后,反倒就没什么要收拾的了。
楚若男他们这天,又给徐冬冬买了许多的特色小吃之类的,给徐冬冬又装了满满一大包,等两点的演出结束,再把他送到了进站口。
“若男,加油不要怕,你比谁都优秀,放心吧,上天一定会眷顾你的!”
这是徐冬冬进站时,最后对若男说的一句话。
从进站口重新回到车上,楚若男上车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欣慰的笑一笑,反而在这一刻,她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
毕竟从小学戏到了现在,那一晚上毁灭掉的,是这二十多年来她所有的努力跟心血,这种事,即便自己想通了,那也不是过个一两天就会好的。
想通了也还是会回想,也还会叹息跟流泪,等到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回想跟哭泣过后,最终才会彻彻底底的放下去。
也只有到了那时,才会真正举重若轻的把一切都消弭掉。
哭过之后,楚若男的情绪又重新稳定下来。
楚小纤让易小安开车,忽然一转话锋,问起若男道:“我觉得冬冬这个孩子就不错啊,若男,你就真的没往这方面考虑过啊?”
“想什么呢?”
楚若男轻轻拧了一下小纤手臂上的肉,不满的嘟囔道:“除了你们两个,冬冬算是跟我最熟的一个知心好友,我对待他,就像对待我们班那帮哥们儿一样,你们都是我楚若男这些年来遇到的最宝贵的财富,但是要发展成恋人,真的从来没想那么多。”
“那要不你想想?”易小安在驾驶座上搭茬道。
“滚。”
楚若男翻了个白眼:“等我以后遇到自己也动心的,我会谋划的。”
“呦,都23年没遇到了,谁知道你以后是个什么情况?楚若男,要不你还是听我的去医院检查一下取向吧?说不定你就是喜欢女的?”
“易小安,你最好认真开车,再多说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
知道楚若男这下是真恼了,易小安可是不敢再玩火,赶紧闭了嘴又往学校赶。
晚上徐子娟的《文昭关》,虽然他们几个都不待见这个女人吧,可对方这出戏演的却是真好,是必须要去看的。
《伍子胥》这出戏,看名字也知道了,讲的就是春秋时期伍子胥满门被杀,过昭关时心急如焚,一夜白头,之后逃到吴国搬兵灭楚的故事。
这出戏本身就是一出悲剧,徐子娟演出时候生动传神,唱腔韵味十足,其实真要说起来,楚若男、易小安别的戏上占优,但到了这出戏,是肯定唱不过徐子娟的。
送完徐冬冬赶到学校,距离开戏还早呢,楚若男又去班里看了下自己小弟们排戏的状况。
因为早就答应了跟这些家伙们一起排戏,楚若男走不开,要不然的话,她跟易小安早已经跟徐冬冬一起离开,跑到南方去玩了。
楚若男他们班级里的那帮小弟们,排戏的时候无精打采的,等到楚若男一来,连精气神都全变了。
一众人都精神抖擞的围上来,光扯闲篇就浪费了不少时间。
“班长你知道吗?你那个死对头徐子娟,听说在外面傍上大款了,还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这中间差着三四十岁呢,天呐,也是真下的去嘴!”
赵广坤一说起这个就来劲,楚若男有些吃惊的问:“这消息你们怎么知道的?”
若男特意回头看了眼易小安,易小安摇摇头,表示这个消息不是他传的。
但楚若男却纳闷儿了,上午自己碰到了徐子娟,才下午,就有人知道徐子娟傍大款的事了,这事怎么就传遍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不是自己这边传的,那管那么多做什么?
晚上七点半的演出开始了,本来以为徐子娟应该卖不出多少票去才对,但楚若男她们现场买票的时候,差点儿就抢不到了。
作为楚家传人,楚若男那场万众期待的《失空斩》,戏票全部销售一空,等轮到易小安的《朱砂痣》时,就只卖掉了八成座。
但即便如此,她们两人的成绩,已经算是学校除霍正芳以外,历年来在校生卖票情况最好的记录了。
按理来说,没有电视台报道加成,没有类似于楚家一样名气的加成,没有那么多的观众期待,徐子娟的戏虽然好,但再怎么也卖不到满座才对。
却没想到,戏票却还是销售一空了。
面对这种情况,楚若男她们倒不是嫉妒,而是觉得蹊跷。
因为今天学校剧场里进来的这些人,实实在在的讲,这一个个的真不像个听戏的。
所有人都是一副西装革履的装扮,而且还都捯饬了发型,除了一些拿了赠票的人穿着跟他们不一样外,其他那六七百号的观众,竟然全都是清一色的西装领带。
这帮人进了剧场,也没有先坐下,都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楚若男她们坐下来之后,看到好几百号人都站着,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立即也跟着站起来,结果搞的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
白天他们看见过的那个男人换了一身便装,在几个西装领带打扮的人簇拥之下,坐到了第一排。
那个人坐下后,翘着二郎腿,吩咐身边的几个人坐下后,后面一大堆人才看着情势,跟着整齐落座。
看个戏而已,这就太奇怪了。
戏开锣了,这帮人也分不清谁是谁,台上只要上来一个人,就都拍手叫好。
这个外行看不出来,可楚若男她们都是内行。
你说一个龙套出场,也没有什么情绪铺垫,他们都喊出炸锅一般的好,这情况对劲吗?
这些位在台底下喊着奇奇怪怪的彩声,搞的台上的演员们也跟着纳闷儿了,分不清楚观众这是给自己起哄呢,还是叫好呢?
一场戏没演到一半,叫好声已经一百多个了。
楚若男觉得这场戏听的实在太别扭了,那帮家伙又老在关键时候起哄,弄的自己听不清,就只好在后排玩手机。
慢慢的,她们仔细注意周围这些观众,结果发现不少问题。
这些人好像根本就不是来看京剧的,他们一边玩着手机,过一会儿,有个人一喊好,他们就跟着鼓掌,完事儿了以后,就低着头接着玩。
易小安看出端倪来,上去跟一个人搭茬道:“老哥,你们这个……叫好的节骨眼儿都不对啊,你们平时都看戏吗?”
“我们看什么戏啊?我们都是昨天从廊坊那边过来的工人,是我们老板让我们过来看戏的。”
易小安眼珠子转了转,又问:“你们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工人啊?”
“嗨,车间里干苦活累活的。”
“干苦活累活还穿西装?”
“这西装是临时发给我们穿的,不瞒你说,我们主管昨天点了我们四五百号人就来了,加上我们总公司的员工,今天是跟着我们老板来看戏的。”
易小安指着第一排坐着的那个白天见过的中年人,问他:“第一排那个大白秃胖子,是你们老板?”
“不是他是谁啊?老板都是有钱催的,正事儿都不干,也不让人吃饭,拉着我们上这里来听戏,我们哪儿听得懂啊?不来又不行,对了,您懂戏是么?”这人反问易小安道。
易小安点点头:“懂啊。”
“那您知道这戏,还有多久唱完吗?”
“怎么了?”
“我们想回去休息去,困的,饭都还没吃呢。”
易小安这才笑着说:“还有五十多分钟吧,你们等着,快了,就快了。”
套完了话,转头易小安可就在心里骂了街了!
“这老光头,捧角儿把自己厂里员工拉来瞎喊好,真是土鳖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