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轩昂觉得很邱允实单独相处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多小时,他感觉过了大半天时间,好不容易熬到3点,任轩昂下车,步行进入利仁小区。
佟瀚文是松江本地人,父母和弟弟都住在松江,只有他考大学去了临市,毕业后留校,在临市的工业大学任教,是个大学老师,而后又在临市买房结婚定居。一个月前,佟瀚文接到父亲病危的通知赶回松江,在医院陪护病重的父亲好几天连轴转,最后终于熬不住,由弟弟接替,他则是去到父亲家附近的连锁酒店休息。之所以没有回父亲家休息是因为母亲和弟媳都在家,他回去就只能住客厅,不太方便。
本以为去附近的酒店休息能比在父母家住更加方便,结果没想到却惹了这么一场风波。
半个月前,佟瀚文的父亲过世,他必须留下来料理后事,弟媳嫌这房子晦气搬回了娘家,佟瀚文索性暂时住在这里跟弟弟一起陪伴母亲。
客厅里,佟瀚文皱着眉上下打量来访的二人,与酒店的那些人不同,他虽然也不喜欢江坤雄的辩护律师,但是身为大学教师,他还是懂的配合律师的工作,至少表面功夫做得不错,还给两个访客倒了水。
“我在大学任教,我们学校也有不少学生夜不归宿,在外开房甚至同居的,当然,这些孩子都已经成年,他们有选择放纵的权利,只不过,放纵的后果也必须自己承担。但是说实话,我就是看不惯,”佟瀚文拿出老师的架势,说话慢条斯理,“案发那天,我的心情本来就很糟糕,身体更加疲乏不堪,进入房间后就一头栽倒在床上,连翻身的都懒得翻。可就是在这时候,我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我听着,这男孩女孩的声音都挺年轻,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们学校那些学生。而且我听着好像是男孩主动,女孩一直在闪躲,男孩还挺暴力,搞出不少撞击的声音,就更加断定了人家女孩要么是反悔了,要么是害羞,欲拒还迎的。我就想着,我去声讨他们噪音扰民是一方面,如果能趁机把反悔的女孩带出来,也是做了件好事。”
“这么说来,您在江坤雄开门之后,应该是朝房间里看过的。”虽然案件资料中有佟瀚文的口供,口供上显示佟瀚文并未看到罗美倩,但是任轩昂还是想要再次确认。
“看了,我甚至还说了几句女孩子要洁身自好的话,想要把那女孩劝出来。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那会儿女孩已经死了,自然听不到我的话。”佟瀚文痛惜地摇头,“可惜了,我听说那女孩真的是个大学生,倒是杀人的罪犯,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任轩昂下意识便纠正说:“目前来说,江坤雄只是嫌疑人。”
佟瀚文眉毛一挑,冷哼一声,“对,嫌疑人。这个嫌疑人就是社会的败类,培养出这么一个败类去危害社会安定,他的父母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任轩昂看得出,佟瀚文的情绪越加激动,他对江坤雄带有很强烈的主观色彩,恐怕也不能站在客观角度配合他的工作,回忆出更多细节。他必须趁佟瀚文还算理智冷静的情况下尽快进入正题,继续问道:“佟老师,根据监控,您敲门后江坤雄马上便开了门,您应该是说了什么,江坤雄马上变了脸色,一把抓住您的衣领。您当时是否反抗?”
佟瀚文没好气地说:“当然反抗了,不过江坤雄这小流氓力气很大,又有打架的经验,我根本不是对手。”
“您是怎么反抗的?”
“当然是想要掰开他抓住我衣领的手啦。”
“您成功了吗?”
“那家伙死死抓住我的衣领,我根本掰不开,他还用另一只手对我指指点点,威胁我不要多管闲事,还攥拳想要打我。你们通过监控也能看得见,我跟他推搡了几下。后来保安应该是从监控看到了这边的情形,跟经理一起过来。直到保安过来,那小子还是不松手,保安劝架,想要去拉扯他抓住我衣领的手,保安力气毕竟比我大,可算是掰开了他的手,结果那小子才一松手就给了保安一巴掌,还骂他是下贱东西。保安被打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想要还手,一旁的经理急忙阻止,说不管怎么说那小子也是顾客。”佟瀚文很配合地描述当晚的情景。
任轩昂点头,佟瀚文的说辞正好佐证了他的观点,江坤雄当时的双手很有力。他又问:“您当时朝409房间张望,都看到了什么?”
佟瀚文想也不想,“什么都没看见。”
任轩昂微微一笑,尽量客气地说:“房间里又不是空无一物,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见呢?”
佟瀚文有些不耐烦,“你要是这样说,好吧,我看见了地板,地板上掉落的遥控器,玻璃杯碎片,窗帘,电视机。”
“等一下,您说地上有玻璃杯碎片?”任轩昂突然一怔,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是啊,怎么了?”佟瀚文不以为然。
“案发现场的照片显示,房间里并没有玻璃杯碎片。”任轩昂非常笃定,他在检察院复印案件资料的时候已经全面查阅过,他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
佟瀚文面色凝重,沉吟了片刻后不以为意地说:“这有什么,可能是后来那小子又给捡起来丢到垃圾桶了呗。”
“我并不认为那种情况下,以江坤雄的状态,还会收拾玻璃杯碎片,”任轩昂盯着佟瀚文的眼,认真且强调地说,“床头柜上的东西也散落一地,为什么他单单收拾玻璃杯碎片,而不管床头的一片狼藉呢?而且我看到的资料中,现场的垃圾桶里也没有玻璃杯碎片,一个房间两只喝水的玻璃杯,洗手间里两只刷牙的玻璃杯,都好端端地摆在原位,看起来不像有使用和移动过的痕迹。”
佟瀚文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忍不住出言不逊:“任律师,我早就听说律师的能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你要是为了给江坤雄那个人渣脱罪,非要利用我的这番话,那恕我不能配合。我刚刚又仔细想了一下,我不记得自己是否看到了玻璃杯掉落在地上。当时情况复杂,我看不清。”
任轩昂不动声色,他早就料到这番造访不会顺利,他打交道的这些人全都对江坤雄抱有先入为主的主观倾向,没人愿意帮他,甚至肯冷静下来站在客观立场。这个佟瀚文不但对江坤雄这个混混先入为主,甚至对他这个律师都预设立场。他可以理解这些人的态度,但绝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