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吃醋

　　吴景生一边开着车还一边不时打量林澄，“小澄，你真的没事？我看你脸色不太对。”

　　“没事。”林澄想，除了肩膀的骨头像碎了一样，还能有什么事 ，好在现在不用她做什么体力工作了。残废就残废了。

　　“你喝了不少酒？”

　　林澄有些尴尬，只要从这个人嘴里吐出任何跟酒有关的词语，她就会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一晚醉酒。

　　“也没有多少。喝的鸡尾酒，度数不大。”林澄哼哼哈哈蚊子似的。

　　吴景生笑了笑没再言语。

　　林澄看他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方向却不是回自己家的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吴总，您刚才应该下桥掉头……”

　　“我知道。”吴景生笑道，“你是嫌弃我年纪太大了，连你家的地址都记不住吗？”

　　林澄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不超过十岁都不算很多。”

　　吴景生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也觉得不算多。”

　　他语气轻佻，林澄心里不觉就咯噔一下，“我只是以为您工作忙，事多，记不住我家也是……”

　　“你的任何事情我都能记住。”吴景生顿了下又道，“但是我刚才估测了一下，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近，你不愿意去医院，我就决定带你先回我那里给你处理一下伤处。不然明天你会抬不起胳膊的，那个男人那一拳劲道不小。”

　　吴景生停了一下又道，“你不应该这么傻替我挡这一下。”

　　他完全可以避开的，但是这样的好意他很珍惜。

　　林澄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合适吗？会不会打扰？”

　　“不会，我一个人住。”

　　林澄心里的滋味错综复杂，一个人住，他是在间接告诉她，他是单身吗？不然为什么连元旦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她含糊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我母亲过世了。”吴景生侧过头看她一眼又道，“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把公司交给我之后就彻底定居加拿大了。”

　　“你为什么没有去？”她听他的讲述里并没有提及妻子之类的，心中有莫名惊喜，他是单身，他比她大9岁，34岁的男人，事业有成，却来不及处理个人问题，也不是不可能。要不怎么会有钻石王老五这种生物的存在。

　　林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或者在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殷勤热情与友善真的不只是因为那一晚上的事，或许有一点点儿别的感情在，可那感情是什么，她又不敢想下去，突然就觉得脸颊滚烫。

　　吴景生正在专注的看着路况，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那边的气候我受不了，冬天太漫长，我一直习惯不了，不过工作不太忙的时候，我会飞过去跟他一起待几天。平时我还是会在国内待。你也知道我们这工作，性质就是每天天南海北的跑，没有安定的时候，这几年我几乎跑遍了大江南北，但最后发觉自己还是最喜欢平市。”

　　林澄不解，“为什么，好多人不喜欢这里，觉得这里交通拥堵，人太多，空气又太差。”

　　吴景生笑了，“为什么不反过来看，这里很热闹，有着别的地方没有的文化古韵，不会像南方那么潮湿难忍。而且生活交通都很便利。我喜欢这个城市。”顿了下又道，“这是我母亲的家乡。”

　　说话间已经到了目的地，林澄没想到的是他带她来的竟然是环路边上的胡同，他竟然住在靠着西海的一处灰墙红门的三合院里。面积不算大，只有东西厢房和正房，院中间还有掉光了叶子的石榴树张牙舞爪，显然有些年头了。院子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的可以容一个成年人泡澡的陶土鱼缸。

　　林澄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知道这样一处房子的价值，简直够她过一辈子的。

　　吴景生很善解人意的解释，“这是我外祖父留下的祖宅，当年公司刚起步，做什么都不顺，最困难的时候曾经还把这里抵押出去过，也还好当时没卖，不然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澄惊讶，“还有这样的事呢？”

　　吴景生也笑，“谁这一辈子能一直顺风顺水呢，后来实在住不惯公寓，于是把这里简单装修了一下，虽然算不上豪宅，但住着确实很舒服。晚上沿着河边散一圈步，坐在树荫下看上了年纪的大爷们钓鱼。对我来说都是很惬意的事。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院里，看着夕阳在院子里洒下一片光辉，那种感觉很美好。”

　　林澄想到他描述的那种景象，确实很美好，在环路边上要有这么一处房子，你就是不装修，天天看着它，那也舒服的跟吃了糖似的美。

　　吴景生话锋一转，有些遗憾的道，“可惜工作越来越忙，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陪我在院里看夕阳的人。”

　　林澄不由就有些不自在，把目光挪向了鱼缸。

　　“我对养动物很没有耐心，鱼缸据说是我外祖父留下来的，一直没扔。如果是古物的话就好了，等我再破产的时候可以拿去卖卖看。”

　　林澄不由被他逗笑，听到破产两个字，职业的敏感，让她略微有些意外。心里也迅速的对他的家世做出了大概估计，即使他没有做生意，按母亲和父亲的条件来说，也应该是中产阶级之上。这个社会的阶级已经日益固化，林澄想，即使她曾抱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应该面对现实的。他固然不是豪门，可她那种天天鸡飞狗跳的家庭怎么能配得上这样的人家。

　　西厢房传来动静，接着一个女人推开门出来，看见俩人站在院中，愣了一瞬，却很识趣的没有在林澄身上投去太多目光，很温和的笑道，“吴先生回来了。”

　　吴景生点点头，并不准备做太多介绍，径自朝正房走去。林澄看女人穿着朴素，整洁干净，年纪在40上下，便也明白，可能是阿姨之类的。

　　跟着他进了正房，房间里暖意十足，他随手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很自然的伸出手接过林澄的外套，并排挂在自己衣服旁边。

　　林澄接触过的客户形形色色，可何时有过这样的体验。一时就更觉得眼前这个气质儒雅，为人温和的男人简直可以成为所有爱做梦的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可惜她在社会上摸打滚爬的这几年，早不会再做那样不切实际的梦，她看的清现实，心里又有奢望，所以才既矛盾又痛苦。

　　他走去西面的房间拿医药箱，林澄抬头打量，房子装修的古香古色，家具多是木制。她现在所处的客厅是被打通的三间正房，用镂空屏风分隔成书房和客厅。墙上还挂着龙飞凤舞的字幅。东边的房间房门半掩，隐约可见里面的床脚，和低垂下来的灰白相间的棉布床单。想来是他的卧室，突然意识到现在她身处的地方，她却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过来吧。”吴景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澄转过身却一时有些尴尬，赵天打在她肩头，这样的伤处要如何处理，她又是怎么样就糊里糊涂的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就仿佛那天晚上，他让她上车，她连想都没想明白就跟着他走了。虽然明知道不妥，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吴景生当然看的出来她在犹豫什么，笑道，“小澄啊， 夏天的时候女士们爱穿吊带裙子，那可比这……”他没有再说下去。

　　林澄知道自己再忸怩就有些刻意了，可是面对一个曾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并且现在又是两人独处，心下再坦然，也无法做到心静如水。她努力在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不用上班的时候她一般都穿的比较随意，今天不过是在羽绒大衣里穿了黑色打底袜，和宽松的卫衣裙，脱是不可能的，她便只能将领口往肩膀下拽，还好卫衣宽松，弹性够大，如果要是像上班一样，穿修身的衬衫，那就只能脱衣服了。想到这儿更是面红耳赤。不小心便触碰到了伤处，疼的忍不住呲牙咧嘴的。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被打的地方竟然已经青的发紫了。

　　吴景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么粗鲁的男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林澄有些囧，“大学校友，算是学长吧。迎新生入校的时候，是他给我拎着行李一路把我送到宿舍的。”

　　吴景生笑道，“他看我的眼神像看敌人，应该不是简单的师哥吧。”

　　林澄有些不好意思，但真不知道如何讲述他们之间那些纠葛，一句话概括，主动送学妹的学长没一个抱着好心思。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个念头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但再一想，他这个人一向不着边际，说不定是习惯了跟她胡扯闹着玩，而她却当了真，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