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凛依旧自顾自地打钢琴块，眼皮都没抬一个。兔子明也依旧保持着一张天使的面孔说着待定的话。黄彦更不留情面，全程黑着个脸，要不是怕给自家妹妹摸黑形象，晓真估计他都能拍案而起骂上了。

　　宋茜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听各位老师的争论，看向兔子明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点恨意。

　　薛凛突然放下了手机，她本是坐在兔子明斜后面的，这会儿脚一伸，不轻不重地对着兔子明的凳子踹了一脚。轻微的撞击声有些突兀地响起来，那人瞬间消音，冰蓝色的眼睛略带遗憾地看了她一眼，对宋茜露出一个笑来:“先暂定奥杰塔吧。”

　　宋茜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脸，乖巧地退到一边，霎时间被姑娘堆淹没。

　　有些个老师却多看了两眼兔子明身后的“疑似家属”，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小朋友的身份不一般。

　　一开始搭话的女老师说:“下面请36号同学……”

　　还没说完，兔子明的凳子又被踹了一脚，这回有点狠，凳子“嘎吱”一声，带人往前挪动了一点。女老师惊讶地看了那个一直没吭腔的小朋友一眼，对此兔子明只能无奈地笑笑:“还是先把主角们的人选定了吧。还有要参选白天鹅的同学吗？有的话请站出来。”

　　晓真看着畏畏缩缩站出来的黄娅，又看了一眼安静如鸡的薛凛，就算被帽檐挡着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冷冰冰的视线。

　　这是不耐烦了？

　　小祖宗的情绪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薛凛啥想法晓真还没弄懂，那边黄娅就一个旋转跳跃摔了个狗啃泥。

　　晓真目瞪口呆:……姑娘你认真的吗？

　　黄娅在自家亲哥堪比X射线的眼神中抖得活像是得了帕金森。晓真就看着她哆哆嗦嗦地红着下巴爬起来，没走两步又跌坐在地，声音听得她的尾巴根儿都开始犯疼。

　　那个女老师忍不住皱眉头:“黄娅，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来参加这次预选。不要以为你哥在这里你就可以来水过场！”

　　这话确实有些伤人了，最起码成功让黄彦黑了脸，他阴沉沉地说:“冯老师，你这话的意思是黄娅是靠我托关系来的？”

　　冯晓霞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黄彦冷笑一声:“冯老师，您这手表挺漂亮的啊，劳力士。”

　　冯晓霞不自在地捂住了手腕，神色有些紧张，她已经察觉了周围玩味的目光:“黄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黄彦站了起来，“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一把抓过黄娅的手，拉着就走。

　　“……哥？哥哥？”黄娅有点慌。

　　黄彦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也不知是针对谁的:“走了鸭子，这种预选不要也罢。”

　　“大雁！”兔子明也站了起来。

　　“等一下！”

　　-

　　晓真顶着一群人的目光走了出去，对着黄彦说:“您先等等。”

　　黄彦不语，抓着黄娅没松手。

　　晓真看了眼黄娅——惨白着脸不说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她扭头看了一眼，蓝淼默默上前了两步，走到她身后，保持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余光里薛凛也正看着她，目光莫名。

　　兔子明站在薛凛旁边，清晰明确地听到这位小祖宗啧了一声。

　　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薛凛，又看了眼逞英雄的晓真，心底不由得感叹一声:小祖宗也长大了了啊……

　　晓真不明这边的风波暗涌，她一脸正色地对冯晓霞说:“老师您好，很抱歉打断你们的交谈。”

　　不，我们那并不能算作是交谈。

　　冯晓霞打量着眼前这个高挑的女人，估计了一下自己也就能到对方耳垂的高度，这让她很不爽，她本就以自己的身段容貌为荣，面对一个在两者上都远超自己的女人，难免就带上了敌意:“你是谁？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也不是学生来干什么？谁放进来的？”

　　“我放进来的。”黄彦冷着脸看过去，冯晓霞不说话了。

　　晓真怕他们再掐起来，说:“我是黄娅的主治医生，她的脚骨折了，还没有痊愈，所以这次的预选也算不得公平。”

　　“骨折？”冯晓霞显然不相信，“我怎么不知道？”

　　黄彦简直被气笑了:“我也想知道，你身为班主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学生进医院了？”

　　冯晓霞被得说不出话来。

　　晓真轻咳一声，把目光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这点医院可以提供证据。当时送黄娅来医院的还是35号这位同学。”

　　宋茜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

　　“宋茜，她说的是真的？”冯晓霞看过去，后者硬着头皮点个头，见状冯晓霞的脸色更难看了。

　　黄彦冷冷地笑了声:“冯老师，我现在以家长的身份问你，为什么我妹妹在校受伤了校方却不知道呢？”

　　冯晓霞根本说不出话来，从在座学生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个人，只有身为班主任的她。同事的目光如芒在背，让她不由得就觉得手腕上的劳力士变得烫手了起来。

　　“其……其实已经没，没问题了的……”黄娅想挽救一下尴尬紧迫的气氛。

　　晓真微笑着看着她:“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黄娅:“您是……”

　　晓真:“那是我说得算还是你说的算？”

　　黄娅:“……您说得算。”

　　晓真:“那我说你好了吗？”

　　黄娅:“……”好有道理哦，简直没法反驳！

　　“你的意思呢？”冯晓霞的语气已经很不和善了。

　　“再选一次。”晓真指了指宋茜，“再等一个星期，看看谁更适合演主角。”

　　第一个不赞同的是黄彦:“我看这种道德败坏的老师能有什么公平选角？还不如回去好好修养呢！”

　　“……哥。”

　　“你别说话。”

　　“……”黄娅抿了抿嘴，没吱声。

　　晓真皱了皱眉头:“黄老师，您别替她做决定，让她自己来说。小鸭子，你想表演吗？”

　　黄彦就不说话了，跟着一块儿看着黄娅。小姑娘脸红得厉害，支支吾吾地挤出来个想字。

　　晓真注意到她的眼神，似乎还有话要说，便温声道:“你说吧，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黄娅看了几眼黄彦，低头小声开口说:“我，我不想演奥杰塔……”

　　黄彦皱起了眉。

　　“我想饰演奥吉莉娅……”

　　黄彦又把眉头展开了:“你纠结了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

　　“我我我看你和妈妈都想让我演白天鹅的样子，我，我就没，没好意思说。”黄娅说着说着又低下头去，声音也随着动作渐渐小了。

　　黄彦哭笑不得:“我们只是想让你饰演主角，因为怕你明明实力可以胜任主角，结果又因为你畏畏缩缩的最后成了一个路人甲。至于是白天鹅还是黑天鹅就看你自己喜欢。”

　　见自家妹妹亮晶晶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倒不如说你选择黑天鹅让我很惊讶，毕竟32个“挥鞭转”的震撼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黄娅被看得又小脸通红地低下头去，嗫嚅地说了句:“我可以的。”

　　“这样您看如何？”晓真又看向冯晓霞说，“让黄娅一个星期后来预选黑天鹅这个角色？”

　　冯晓霞不阴不阳地笑了笑:“不可能，下周起就开始排练了，不能为了等一个不确定因素而耽误整个节目的进度。”

　　“我！”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黄娅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可以直接参加排练，到下周差，差不多就是奥吉莉娅上场的时间了……”

　　冯晓霞审视着她，目光里是满满的怀疑。

　　黄彦难得好脾气地跟黄娅说话:“你确定你能做好？”

　　“我确定！”黄娅认真地点了下头。

　　“那就这么定了。”黄彦一锤定音。

　　“黄彦，你不能这么武断！”冯晓霞面带怒火，“你得思考别的学生！”

　　“你确定还有别的人想来争取黑天鹅？”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学生堆，与他旅馆对接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脸，也不知是惧怕他还是惧怕那32个“挥鞭转”，“你看，没有人。”

　　冯晓霞沉着脸，拂袖而去。

　　黄彦对着她的背影远远地喊了一声:“冯老师，这是学生之间的良好竞争，你别生气啊！”

　　冯晓霞的小高跟差点打漂，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接收到对方恶心的笑脸。

　　好气哦！气死我了！

　　宋茜现在学生堆里发狠地盯着黄娅，眼神阴冷。

　　-

　　“谢谢你，阿真姐。”待众人散去，黄娅由衷地向晓真道了个谢。

　　“别谢我，要谢也是谢你哥。”晓真看着她，“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其实你不用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毕竟，你有一群可靠的家人。”

　　黄娅看了眼黄彦，低头又说了声谢谢。

　　黄彦表示他可以带着两人回去，晓真和蓝淼对视一眼，没有拒绝。上车前晓真还特地往人群里看了看，不见棒球帽的踪影，甚至连那个漂亮的白种人也不在。

　　一路上晓真给黄娅科普她脚伤的注意事项，黄彦给她念叨舞蹈的注意事项，黄娅痛苦地抱住了头，蓝淼在车上乐呵呵地笑。

　　突然，视野中出现一辆卡车的庞大影子，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冲撞过来，吓得黄彦连忙打方向盘，可车子还是不管不顾地向着卡车而去。

　　不过刹那之间，巨大的冲击力就把SUV按在护栏上面摩擦，天旋地转，安全气囊弹出，刺耳的摩擦声中，晓真觉得手边一热有股轻微的焦糊味飘来，霎时失去了意识。

　　-

　　“……阿真姐？真姐？”

　　意识渐渐苏醒，鼻腔里灌进熟悉的消毒水味，她轻轻动了动身子，除了额头有点疼，没什么问题。

　　一旁的林娜小声地抽泣一声，声音带着抖:“真姐，太好了，你醒了。”

　　“……怎么了？”晓真脑子还有些迷糊。

　　旁边有人接话:“咱出车祸了，那卡车按着咱车一路摩擦，冲断了护栏，滚了好几圈摔沟里才停的。”

　　晓真扭过头，发现蓝淼坐在她旁边的病床上，脑袋上也包着个纱布，嘴里叼着一袋酸奶。

　　晓真想了想，问:“还有酸奶吗？”

　　“有。”蓝淼伸手在床头柜里又掏出一袋来给她。晓真接过咬开一个口子也开始叼着袋子喝。

　　林娜有些抓狂:“你们两个可是刚出了可以登上新闻的车祸啊！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

　　晓真用没吊水的那只手把奶袋子拿下来，说:“都是经历过急诊风云的人，你能不能淡定点？”

　　蓝淼把唑干了的袋子扔进垃圾桶里，说:“就是，再说了，事实证明我们除了脑袋在玻璃窗上撞了几个包外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万一就撞出问题了呢？”林娜还在辩驳。

　　晓真看着她:“你很希望我们脑子有问题吗？”

　　林娜当即反驳:“当然不是！”

　　“安啦~”蓝淼又拿出一个铜锣烧开始啃，看得出来她饿了，“我们晕过去的时候已经做了脑部CT，估计一会儿就出结果了。”

　　正好有护士进来，说:“阿真姐，三水姐，医生说你们没啥问题，等这瓶葡萄糖吊完就可以换衣服上班了。”

　　蓝淼:“你看。”

　　林娜:“……”

　　晓真感叹:“这次上班的方式真奇特。”

　　袁鑫木走进来:“可不是嘛，难得我跑次外勤，结果就把我的两个同事给抬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个果盘，里面是削成兔子的苹果，顺手就放在了蓝淼的床头柜上，估计酸奶铜锣烧也是他去买来的。

　　晓真突然想起来没看到黄家兄妹俩，问:“小鸭子他们呢？”

　　蓝淼:“我怎么知道？我就比你早醒十分钟。”

　　“那你这十分钟干嘛了？”

　　“看新闻啊。”蓝淼示意病房墙上的小电视，里面正在播放她们的车祸视频。

　　她好像知道蓝淼是怎么知道他们掉进沟里的了。

　　“她还让我去买吃的。”袁鑫木指了指那一床头柜的零食。

　　“我饿嘛。”蓝淼表示很无辜。

　　“……”晓真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也饿了。”说起来她们一大早出门后就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难怪肚子会闹腾。

　　袁鑫木递了个铜锣烧过去，说:“放心吧，那两兄妹一点儿伤都没有，就是被安全气囊弹晕了背过气去了，等吸会儿氧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晓真点头表示知晓。

　　“不过说实在的，你们这次是真的命大，车都变形了，你们居然只是擦伤。”袁鑫木掏出手机给她们看车祸现场照片，“大卡车的司机比较惨，脑袋被开瓢了，缝了四针，这会儿还在流着口水醒麻醉呢。”

　　晓真应和两声，看着输液袋子里剩下的液体，估摸着再有个十多分钟她就可以拔针下床去伺候其他床上的人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包还在吗？”

　　“脑袋上的还是身上背的？”

　　晓真注视林娜三秒，深深怀疑背撞了脑袋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背的。”

　　“在的，在的。救护及时，应该都没有丢。”林娜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赶忙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赫然就是她的小挎包。

　　打开粗略看了看，确实是什么都没少。她掏出钱包，从那个小角落里，倒出一小撮灰来。

　　蓝淼见状也翻出包来，看着里头那一撮灰色，默然无语。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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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真:(护住黄娅)等一下！

　　薛凛:(不爽)啧。

　　兔子明:(感慨)唉，小祖宗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