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四哥！”黄娅惊讶地看过去，那正向医院走来的，不是黄老四是谁。

　　“我过来接你，妈妈听说你今天拆石膏特地去买了一份凉拌猪耳朵，她这算是破例了。”黄彦偏头对晓真笑了笑，“晓医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晓真回以一个微笑:“不会。”说着又当着人面把注意事项又叨叨了一遍。

　　黄彦笑了笑:“知道了。晓医生，谁以后娶了你一定有福气。”

　　“您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被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关心着，谁不高兴呢？”黄彦递出一张私人名片，淡黄底，带着西方复古花边，上面是他漂亮的花体英文名或者是别号——Wild Goose，“欢迎你到我家做客，家母很想见你。”

　　“谢谢。”晓真接过，当着他的面放进了钱夹里，视线在碰到一处时动作一僵。

　　“晓医生？”

　　“啊，没事。”晓真把钱夹子放回包里。她打了辆车，与兄妹二人告别。

　　在车上，她又一次把钱夹打开。在放卡片的那一层里，有一个小小的黄色三角卡在角落。

　　她伸手把它扣了出来，黄纸的小三角折得规整，不见一丝松散变形，那隐隐可见的朱砂符文一角依旧鲜艳刺目。

　　晓真沉默地把符咒放回去，抬手看了看手腕，玉珠子半损半无恙，没有一丝变化。

　　那么问题来了，那天伤了白烨手的东西，是什么？

　　-

　　“那个医生，挺漂亮的。”黄彦一边开车一边递给黄娅一个苹果。

　　黄娅捧着苹果有些难以下口:“哥，你难道想……”

　　下一刻，黄彦证实了她的想法:“她单身吗？”

　　“应该吧……”黄娅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半个月里，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过疑似“男朋友”的存在出现过，“不过刚才你来之前倒是有个小帅哥过来过。”

　　“嗯？”黄彦打了个方向盘，“长什么样儿？”

　　“不清楚，带着帽子，脸被口罩挡着的……”黄娅仔细回想那人的样子，发现自己除了那一眼外什么都没记住。

　　“什么玩意儿？脸都没看到你就知道人家长得帅了？”

　　黄娅无力地辩解着:“他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手都没漏出来。就听见晓医生叫他‘薛凛’。”

　　黄彦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看起来挺小的，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黄娅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也有可能是晓医生的弟弟之类的小辈吧。行了，下来吧。”黄彦替她把车门打开，领着她往屋子里走。

　　黄娅很想说我已经不用扶着了能自己走，还有那个‘薛凛’看自己的那一眼很冷，那里面是很让她脊背发凉的占有欲，实在是不像是晓医生的‘弟弟’。

　　想了想，她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万一是自己想多了了呢？

　　在黄家，父亲黄松蓝沉稳儒雅一心都在妻子纪青雪身上，而纪青雪是个“舞痴”，除了跳舞以外都是九级残废。家里五个兄弟姐妹，大哥最像父亲，沉稳而心思缜密，二哥温和却有些心软，双胞胎一体同心，连爸妈都不能插入；三姐从小就很有主见，成年后更是基本泡在国外，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和黄娅最为亲近的，也就只有这个有些吊儿郎当的四哥了。

　　从私心上来讲，他也希望黄彦得偿所愿，能抱得美人归，晓真也确确实实是个人美心善的人间仙子，她也喜欢。但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自己四哥怕是要失意了。

　　黄娅在心里先给自家四哥点了根蜡。

　　今晚老大老二都没回来，没了大哥压制着，说话有些飘:“鸭子，你们学校是不是要开始预选了？”

　　黄娅被汤呛了一下:“……嗯，嗯。”

　　“哎呦，小心点儿！”纪青雪给她递过去一张纸。

　　黄娅沉默地擦着嘴巴，盯着那盘凉拌猪耳朵，不敢抬头。

　　一双筷子伸过来夹走了里面的萝卜丝，黄彦一边嚼一边说:“我陪你去看看。”

　　黄娅顿时就有些慌了:“不，不用了吧。”

　　黄松蓝看了她一眼，说:“去吧，回来说说学校有什么变化。”

　　“欸。”

　　黄娅知道事已成定局，有些烦躁地戳着碗里的饭。

　　黄彦突然开口:“把晓医生也带去吧。”

　　黄娅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

　　“带出来，一起吃顿饭。”黄彦摩挲着下巴，“就说……你想带她参观一下Z大。”

　　不，我不想。

　　-

　　“那我想想吧。”晓真挂断了电话。她正坐在一家奶茶店里，穿着一身仙里仙气的白色纱网裙，面上还画了个精致的淡妆。

　　“约你的？”蓝淼坐在她对面，身上是闺蜜同款半身裙，脑袋上扎着的丸子头瞬间把她的身高拉到了一米八。

　　“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大学生，邀我去Z大看看。”晓真拿着吸管，把杯底的珍珠搅上来，“不过我估计是她哥想约我。”

　　“人怎么样？”蓝淼笑得一脸猥琐，“帅不帅？”

　　晓真想了想:“还行。”她把那张名片拿出来，递给她。

　　对方看了看，把卡扔在桌子上，嫌弃道:“骚里骚气。”

　　晓真点头表示赞同。

　　这卡在她钱夹里放了一天了，上面还隐隐带着男士香水的味道。

　　“那你去吗？”蓝淼吸了口奶茶，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珍珠。

　　晓真盯着名片看了看，叹了口气，说:“去，怎么不去，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都腆着脸来邀请了呢！”

　　蓝淼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

　　晓真白了她一眼，说:“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怜香惜玉’了。”

　　蓝淼默默喝奶茶没再说话，兜里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抱歉了阿真，我得先走了。”

　　“有事？”晓真难得看到她匆匆忙忙的样子，当然，医院除外。

　　对方回应一个肯定的鼻音:“一个老熟人。”

　　估计是光线的原因，晓真觉得这瞬间她的眼神有些深沉，让人惶惶不知深浅。

　　——[你的室友不是普通人……]

　　黑曜的话又浮现在耳边。晓真笑了笑，说:“早去早回，我回去给你包抄手。”

　　蓝淼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说:“好。”她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阿真。”

　　“嗯？”晓真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去Z大给我说一声，到时候一起。”

　　晓真确定她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后略有一点失望，还是保持着笑容，说了声好。

　　你早晚会告诉我的。

　　你早晚得告诉我的。

　　-

　　给了黄娅肯定答案的第二天，黄老四就开着他的银色SUV滴滴地跑过来接人了。

　　“你好啊，晓真小姐。”黄彦笑脸盈盈地向晓真打了个招呼。

　　晓真回以微笑:“黄先生，还是请您叫我职称就好。”

　　“这里不是医院，你就不要太死板了吧，晓真。”黄彦帅帅地拨了下头发。

　　晓真一脸正色:“这可不是死不死板的问题。我当初在大学第一堂课时，我的老师就反复向我强调，一旦入了这行，职业操守就要铭记一声。无论我在不在医院里，我都是一名医生。所以还是请您叫我的职称比较好，这也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黄彦，“晓医生。”

　　晓真一脸正气地点了点头:“黄先生。”她用目光示意身旁的蓝淼，“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挚友，也是我的同事，蓝淼蓝医生。”

　　“蓝医生好。”黄彦一脸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从嘴角抽搐到正气凛然，内心的小人在对天咆哮。

　　“您好，黄先生。擅自前来，多有打扰。”蓝淼和他握了下手。

　　你还知道你来打扰了啊？！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黄彦表面上还是十分绅士的:“怎么会呢？能有幸与您这么美丽的女士同行是我的荣幸。”

　　在场的三位女性的背脊皮都麻了一下。

　　“走，走吧。”黄娅赶紧走到前面带路，实在不想搭理自己亲哥。

　　一路走过京剧系，舞蹈系，表演系，就以晓真在医院的多见多闻，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真不愧是省里有名艺术大学”，这一路走来见了不少各形各色的美人。

　　芭蕾舞的在某大楼的空置舞蹈室里，里面聚集了不少人，一边是正在表演的学员，另一头放了一排座椅，坐着一群气质不凡的人，看样子是老师的模样。

　　这是正在选角儿？

　　晓真面带迟疑，总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些碍事了。余光里看到黄彦跟一个带着工作证的员工说了什么，又转回来:“两位可以就在旁边看着，要是不感兴趣就出去转转。”

　　晓真表示她们就在这里看着，他便朝着评委席的一个空座去了，看来也是受邀的专业人士之一。黄娅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去领了号码牌在学员堆里等待着被传唤。

　　晓真注意到，黄娅一走过去就有不少学生看着她窃窃私语，留出一小片真空地带。黄彦估计也瞧见了，面色微沉。

　　“你的脸色太可怕了，大雁。”坐在黄彦身旁的一个男人开了口。那是个有着白金色头发冰蓝色眼睛的白种人，看上去二十几，模样十分英俊，透着教堂里大理石雕像般的圣洁。

　　黄彦像是才看到他一般，小声地惊叫了一声:“兔？我的天呐！你竟然来中国了？！”

　　被成为“兔”的男人樱色的嘴唇勾起一抹笑，脸上浮现两个酒窝来，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叙旧等会儿吧，这样对那群孩子太不尊重了。”

　　似乎感受到了晓真的视线，他微微偏头，露出一个圣洁的笑来。

　　晓真感觉自己受到了美颜暴击。

　　蓝淼在一旁小声地呐喊着:“额滴妈呀，这个笑容，我要哭了！”

　　晓真瞟了她一眼:“……你泪腺长嘴里？”

　　比起研究好友的泪腺到底长在哪里，她更惊讶的是那个“兔”身后的人——永远的匡威板鞋，工装长裤，五分袖大T。配色到终于不是清一色黑了，从下往上依次是米色，咖色，白色，就口罩还是社会黑一片，挡在脸上。

　　薛凛戴了一顶米白的棒球帽，马尾从调节带处穿出来，耳朵上挂着白色蓝牙耳机，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从手机屏幕的方向和他的动作来分析，晓真猜测他在打钢琴块。

　　唔，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有那么点那么色气……几缕发丝没扎上去，划过干净的下颌线，胸锁乳突肌，锁骨……

　　不是，晓真，你没事盯着人小孩儿干什么啊？！跟个变态似的！

　　不，重点是，他怎么也在这儿？

　　晓真有些迷茫:我怎么最近老碰见他？

　　-

　　十多分钟下来，“小舞台”上换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是来走个过场，哪些人能得到哪个角色众人其实都心里有数。

　　这次芭蕾舞系准备出的节目是芭蕾中的经典故事《天鹅湖》。选角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确定路人甲的配置，二是选定本故事中最重要的两只天鹅——白天鹅与黑天鹅。

　　“看那个女孩儿。”蓝淼低声说，“那个35号的，估计就是和黄娅争女主角的人。”

　　晓真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35号，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她还记得这张脸，就是那天送黄娅来医院，名叫宋茜的女孩儿。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与黄娅恰恰相反，她周围围了一圈姑娘，时不时就头碰头地说上两句悄悄话，更衬得角落里的黄娅孤苦可怜。

　　晓真皱了皱眉头，校园欺凌，实在是一个很让人痛心的社会现象。

　　蓝淼偏过头来，说:“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照顾她了。”

　　晓真也把头偏过去:“像吧？”

　　蓝淼:“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确实有点像。”

　　正说话呢，就听见有人叫:“下一位，35号。”

　　很多原本面带疲倦的老师在看到宋茜的瞬间就精神起来了，对着有些紧张的女孩儿点点头，这是看重。

　　晓真暗自琢磨，这怎么着也是课代表的待遇啊。

　　抽签决定表演一段女主角的戏，宋茜没辜负晓真给她的“课代表”头衔，惟妙惟肖地表演出了白天鹅的真善美。

　　几个老师全程都眉开眼笑的，时不时小声交谈，余光里都盯着黄彦在看。

　　“兔老师，您看看？”某个女老师红着脸对兔说。她一让开，晓真才看到那人桌上的名牌——兔子明。

　　哎呀，我去，还真是兔子？

　　兔子明礼貌地看着宋茜，在宋茜盛满星星的眼神中，委婉地挑出了一大堆刺，什么“眼神不够真”“动作不够柔韧”就算了，连“头发丝掉下来有损形象”都冒了出来，硬生生把宋茜的星星眼里的星星都挑了出来，成了死鱼眼。

　　估计满座的人都在怀疑，这个传闻中的“兔子明”，是不是被黄家买通了。

　　反正黄彦那一脸恶心帅是没有丝毫遮掩的。

　　晓真却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细节，在评价时，兔子明有个不明显的斜倾动作，那个方向正好是从头到尾没抬过头的薛凛。

　　好了，晓真猜测，这位估计也是“那边”的人……或许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