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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8

头重脚轻 林间有鬼 10322 2021-08-07 23:22

  昨夜的月亮很亮,今天一大早阳光就出来给大地一片向阳面镀上金芒。

  晓真趁着天还不热,一早就出了门,远远地就瞧见肖烊扣着一个人塞进了警车。

  “他犯什么事儿了吗?”

  肖烊看了她一眼,说:“估计是吃错了什么药,大半夜的跑法医中心里来偷鸡摸狗。好心留他一晚,今早就送拘留所那边去了。”

  晓真有些惊讶地点点头,又向那人看过去。入眼是一个神情憔悴的男子,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的,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走到车旁,她才隐隐听见他说的是什么“蛇”,什么“女鬼”“妖怪”的。

  她又看向肖烊,神情有些怪异。

  余光瞥到大厅里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还不及她仔细看过去,那影子就消失了。

  或许是哪个害羞的孩子吧。

  她想着,便将之抛到了脑后去了。

  目送走了车子,肖烊看她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便问:“有事?”

  晓真点了点头,说:“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一个叫黑曜的人。”

  肖烊的表情有点微妙,晓真注意到他右边儿的眉毛挑高了一点儿。接触了几次后她也懂了,这位肖警官的本体应该是眉毛,左边儿的眉毛是算计,右边儿的眉毛才是真情实意的惊讶。

  “怎么问起这个?”

  晓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昨天早上,不是您让他来我家提醒我们注意安全的吗?”

  “不是。”在晓真追问前他补充道,“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不太清楚。”

  “啊,这样啊,”晓真想追问,又不太好问。

  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肖烊主动开口,说:“我这边是刑警的,她属于特战队的,两边有来往,但不多。你要是想找她,我下次见了让她去找你吧。”

  “啊,谢谢。”

  过了会儿,肖烊问:“她……在你那,都,做了啥?”

  晓真原本都想着告辞了的,听到肖烊开口这才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说:“他啊,告诉我和我室友最近不安全,出门不要单独行动。还送了一张符,说保平安的。”

  肖烊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还有别的吗?”

  晓真沉默了一下。总不能说你同事赤身裸体地躺在我被窝还蹭了一套我的衣服吧。

  所以她顶着一脸坚定的微笑点了点头:“是的,之后他就离开了。”

  肖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

  这个反应让晓真有些意外,她不由得好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肖烊说:“她,是这边巴蜀,也可能是整个非管局武力值最高的人…妖。”他余光看了眼大厅,“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冷酷无情,旁若无人,不把人当人。嘴也坏,就没听她开口说过一句好话。”

  “真的?”晓真很是惊讶,“看不出来,挺有礼貌的。”

  这回轮到肖烊惊讶了。可不待他再问些什么,视野里就闯进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

  “先生,您回来了。”他迎了上去。

  昨个白先生告诉他自己去了一趟燕京,今早再回来。如若不然,肖烊也不会站在这里陪晓真闲聊这么久。

  “嗯。晓大夫,黑曜这会儿不在呢。”白先生站在朝阳下简直白得发光!

  晓真承认自己被晃到了,还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说:“白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先生是术士。”肖烊说了一句,接过白先生手里的东西后回了楼里。

  晓真发现白先生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除了一味“不解”外,她解读不出别的东西。

  就在她快忍不住开口时,白先生先一步说:“你回去吧。最近一段时间就别出门了,医院那边也先请假吧。”

  “?”晓真表示她很茫然。

  “玉珠子别摘下来,洗澡也别摘。那个符纸也要随身带着。”白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是复杂冰冷的。

  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会出什么事儿吗?我会受伤还是会死?

  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她不敢问。

  “别问,听话就是了。”

  有人开车过来,是月神的白色大众。晓真迷迷糊糊地上了车,盯着法医中心的大门,看着自己越离越远。

  有什么就要失去了。

  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突然触电似的弹起来拍了拍车窗,喊道:“停车!”

  月神没理她,嘴里说着:“白先生从来都不会错的。你今天先回去……”

  “停车!”晓真再一次用力拍打了窗户,声音都尖利了起来。

  月神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靠在街边停了车。

  车还没稳晓真就推开车门就往外跑,高跟鞋和包都在车里。

  晓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心头模模糊糊有一个影子,这个影子的主人就在法医中心大厅里头,从她到开始,就一直躲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她。

  我要把Ta拉出来!

  怀抱着这个念头,她不顾路人的眼光,疯狂地往回跑。

  大厅里没有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晓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她直直将手伸进阴影里,将一个人强行拖了出来。

  那人披散的长发扬了起来,露出了下头惊讶的脸。晓真头一次知道那双一直半搭着的眼睛可以睁得那么圆。

  猫儿似的。

  薛凛维持着惊讶的样子不过一秒就恢复了面瘫脸。晓真有些尴尬,她还抓着人家的手腕,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这一通跑是要说什么。

  她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盯着薛凛看了两眼才说:“……你头发挺顺的啊。”

  薛凛看着她,脸上看不出悲喜。

  晓真顿时一阵尴尬。刚才一通投胎一样的狂奔的气势顿时就怂了吧唧的。

  薛凛看她的动作,手摸进裤兜里,摸出一个小东西塞进了晓真手里。

  晓真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见月神又把车开了回来,顺手就说了声抱歉就坐了进去。

  估计是因为她一路都没说话,月神倒是开口问了一句:“她给了你什么?”

  晓真这才想起,缓缓张开了手指。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她说:“奶糖。”声音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点儿抖。

  “她安慰你呢。你别想太多,听白先生的话,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

  晓真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儿,完了又说了句谢谢。

  她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白先生的那些话才如此的。车子出发的时候,有什么莫名而巨大的恐惧从灵魂深处爬了出来,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

  我怎么了?

  她看着手心的奶糖,因为她攥了一路已经有些化了。剥开糖纸,甜腻的奶味就溢了出来,她把它塞进了嘴里,整个人就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也还是个小孩子啊。

  -

  晓真这两天都没有出门,至少薛凛都没有再见过她。肖烊除了很是奇怪地看过她几眼,也就不曾有过什么动作了。

  原本她想着自己去桥东看看,还未动身,就被一声敲门打断了思路。

  早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会敢来敲她的门的。

  潇洒哥凑过来,跟在她后头开了门。

  是顾暖。

  脸色很难看。

  “织罗姐不见了。”

  这还是第一次,薛凛在自己家勘察现场。

  其实也没什么好勘察的,她看到了月神手里拿着的袋子,里头是一点点纸屑。

  “天师府的人把纸屑留在周围,有人走动就会把纸屑带进来,最后汇聚成一定量后在结界内施法,就可以把人带走了。”月神的声音很轻,脸色很差,嘴边的胡茬还没有清理干净,估计他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我明明是最清楚他们手段的……”他看上去很是懊恼。

  薛凛走过去,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对方扯了嘴角对她笑了笑。

  肖烊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那天的小偷?”

  「不是。」薛凛坐到孟随旁边,「那是黄皮子派过来探消息的。」

  “我去找先生,让他给天师府施施压。”肖烊走了两步,又扭头过来看着薛凛,“你,别给我擅自行动!”

  “我看着她。”月神说。

  “你看不住。”肖烊瞪着她,“薛凛,别乱跑,听到没!”

  「嗯,薛凛不乱跑。」

  肖烊又看了她两眼,走了。总觉得这句话有坑,又感觉没问题。

  顾暖一直在安抚孟随,小朋友惨白着一张脸,不哭也不说话,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

  白先生不方便出面,他派了人去白府,肖烊跟着去了。

  白府府邸还是那个派头,常人见了就发怵。

  肖烊难得穿着制服,坐在驾驶座当司机。副驾驶上是个同样一身黑的女人:身姿婀娜,云鬓朱唇,耳畔的红玛瑙耳坠叮叮作响。形容举止,尽是一派风情。

  白烨坐在大厅里,手里端着一杯碧螺春,细细的品着。见了人过来,就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说:“稀客,肖警官怎么来了?这位美人是?”

  肖烊没说话,倒是美人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妾身胡蝶,是非管局的社交官。”

  白烨眯起了眼睛。

  “妾身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我们希望贵府能将朱女士放了。”

  “为什么?杀人偿命,错了吗?”白烨看着这个女人。

  “自古以来,天道都会追责功过,天师府就这么武断吗?”

  “对。”白烨放下了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们天师府就是这么武断。”

  “人,可以计算功过得失。妖,没必要。”

  胡蝶平静地看着他,说:“我要求见一面朱女士。”

  “没必要,她是自愿伏法的。”

  “放屁!她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自己去寻死!”肖烊粗着脖子吼道。

  “我要求见她。”胡蝶不为所动。

  “你见了她,结果也是一样的。”白烨收了威势,叫来了一个童子,将他们带进去了。

  底下房间里有很多电笼子,里面很多妖物,有的不得人形,有的还是人的样子,或平静,或暴躁。肖烊看得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

  那小童子指了指一个烟雾一样的妖,说:“这是一个亡魂,吞了五个豆蔻少女的魂魄。后来被大总管一鞭子抽散了,之后就一直这样,聚不成形。过两天会拿去受解魂的罚。”

  他又指了指一个笼子,里头是一个乞丐打扮的小男孩儿,看样子比孟随还小一点儿,见了他们就可怜兮兮地望着这边。

  童子说:“这是个成了精的猫妖,醒了灵智的第一天就抓死了养了自己三年的主人,是个还上小学的小姑娘,后头还乔装打扮,在街头诱拐有同情心的孩子去角落里把人掏了心吃了。”

  他又抬了抬手,还没说话,就被肖烊打断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平时接触到的邪祟也不比这里的少。”

  童子就不再开口了。

  朱织罗的笼子在一个角落里,笼子很小,大概只能勉强够她抱膝坐着。衣服还是整洁的,除了头发没有梳理,脚上是光裸的的以外,其余的一切正常。

  见了肖烊过来,她有些许惊慌,然后悲伤地笑了笑。肖烊不知道她的悲伤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刻他相信了,朱织罗确实是主动伏法的。

  “岁岁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朱织罗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他。”

  “是,你对不起他。”肖战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他还以为,会有一个母亲和那个女人不一样。

  他早该想到的,哪怕白府的阵法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一声不响地将人带走。只可能是朱织罗自愿配合。

  “别告诉他。”朱织罗流着泪,眼睛里是近乎悲哀的请求。

  肖烊被恶心到了。

  心底最大的一根刺被扯动了一下,火烧火燎地疼。他偏过头,声音冷酷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没人比他更能理解被亲生母亲抛弃的痛苦。

  -

  过去的路上都很安静。

  下车的时候,胡蝶说:“其实让孩子知道才比较好的。”

  “要让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肖烊的声音很哑,“自己作为与世界最重要的一丝联系是假的,这么多年的母爱也是假的?”

  胡蝶没开口。她跟着肖烊把车停好,直到肖烊从车里出来她才说:“不是假的。”

  肖烊步子有一丝停滞。

  “你知道的,那么多年啊,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

  “你妈不要你了。”肖烊进门指着孟随的鼻子说,“她不要你了,把你卖给我了。”

  孟随的脸僵住了。

  “肖烊,你说什么呢?”顾暖的声音是抖的。甚至因为太过于不可思议而变成了气音。

  “你妈不要你了,她把你卖给我了。”肖烊重复了一遍,“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

  孟随突然一声尖叫,他朝着肖烊冲了过去。肖烊一巴掌把他拍开。他又冲了过去,嘴里冒出了巨大的口器,一口咬进肖烊的手臂肌肉。

  肖烊手一抡,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肖烊你干什么?!”顾暖冲过去查看孟随的情况,眼睛紧紧盯着肖烊流血的手臂。

  肖烊甩了甩胳膊,鲜血被甩了出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那一刻变成了真正残忍的野兽,紧紧盯着那头弱小的幼兽。孟随红着眼睛,眼角已经出现了复眼,四只眼睛一起死死瞪着肖烊,要不是顾暖拦着,他还能冲过去。

  “你妈不要你了。”

  “肖烊!”顾暖这次吼出来了。

  肖烊却没有顺从她:“你姓孟,不姓朱,说明你妈爱你爸比爱你更多。”

  “她承受不了了,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是蜘蛛的习性,你不能怪她。雌蛛怀孕后会吃掉雄蛛,不全是因为营养,她没有,因为舍不得。”

  “她应该吃掉你的。生下孩子会折修为的,她的本能会促使她吃掉孩子或者孩子的父亲。她舍不得你爸,也舍不得你,因为你是她对孟奕最后的留恋。”

  “她养了你七年,作为一只妖来说,很伟大了,她是真的爱你的。”

  “她甚至为了你杀了自己的爱人。”

  “接受事实吧,你已经懂事了,你妈就是不要你了。她要去找你爸了。这场逃亡只是为了你,并没有她。”

  良久的沉默后,孟随终于哭了出来,从细细的呜咽,到最后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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