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夕阳如同蝉翼薄纱,轻盈地洒在林默白的脸上,何晴空好听而又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小白,我来帮你吧!”
林默白沉默了好几秒后才摇摇头,何晴空说要帮她,可是他能怎么帮呢?林默白知道,那一段黑暗的记忆是她独有,任何人都无法帮她,除了她自己以外。
“晴空,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帮不了。”
面对林默白的拒绝何晴空没有立刻颓废,而是伸手拍了拍她脑袋,露出浅浅的笑容:“我还没帮,你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了呢?再说,于情于理我都要帮你。”他是她男朋友,他想林默白能尽快走出那段阴影,并且他也非常想将杀害柚柚的凶手绳之以法。
“可……”林默白的话还没说,何晴空就靠近她,额头靠着她的额头,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吓得林默白硬生生地闭上了嘴。
“嘘!”何晴空靠着她,闭上了眼睛,纤细好看的睫毛只要一颤,她就能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唰唰”声,这声音让她窒息。
何晴空这样靠着她许久,他用双臂划出一个包围圈,将她牢靠在自己的怀里,他说:“小白,不要拒绝我的好意,我想帮你。”
这一刻,林默白听到了胸腔里传来的节奏,强烈而又有力。
“怦!”
“晴空。”林默白深吸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睛缓缓道,“谢谢你。”她委婉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不用谢。”即使林默白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感受到何晴空在回答这句话时的开心。
晴空,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选择了我,也谢谢你守护了我,在那片小小的包围圈里,林默白的心底浮现出了甜蜜。
晚上,何晴空坚持把林默白送回宿舍后才离开,而刚一回到宿舍的林默白受到了周诗情的糖衣调侃。
“啧啧,我可都看到了!”周诗情敷着面膜,整张脸唯一裸露的是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林默白有些局促地看着周诗情,就像一个被抓包的孩童一样,满脸通红道:“你看到什么了?”
“你们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场面。”周诗情双眼一眯,发出了贱兮兮的笑声,“还看到你走前依依不舍的小眼神,还有你男神坚定不移地站在原地看到你完全离开才肯移步的专情。”
“诗情!”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击的林默白娇嗔一声,脸上闪过窘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对了刚刚有陌生号码给你打电话,我看你手机没带,就帮你接了。”周诗情边说边摘下面膜道,“听声音对方像个大婶,说警局只给了一个周。”
声音像个大婶,还说警局只给了一个周……难道是丁阿姨?原本还尴尬的神情一下凝固在了脸上,林默白在心里暗暗猜测起来。
“对方说自己是谁了吗?”
“就说自己姓丁,你是你好友的妈妈。”周诗情的话让林默白彻底沉默,就连浮在她身边的压气都跟着低沉了不少,察觉出不对劲的周诗情皱了皱眉,还是问道:“怎么了吗?小白。”
回应周诗情的是林默白的沉默,气氛僵持了好几秒,最后打破僵持的是周诗情,她走到林默白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道:“行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嘛,皱什么眉,小心以后变老太太,何晴空不要你。”
“才不会呢!”林默白轻轻拍了下周诗情的手,小声抗议,结果遭到了周诗情的一顿白眼。当天晚上,林默白接到了何晴空的短信,短信了除了温馨的晚安外,还有一句话:
小白,有关于案子的事情,我想找絮君和宴祺谈谈,我们明天下午三点约在××咖啡厅。
林默白看完短信后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她知道何晴空给她发这条短信的意思,他希望她来,但同时又担心她会被攻击。
就是因为有这些担忧,所以何晴空用了这种小心翼翼的方法。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林默白突然觉得鼻头发酸,一直以来明明内心脆弱的她却因为种种无奈伪装成强者,一直以来以为那些痛苦不会有人愿意帮她分担,一直以为曾经的好友不会再对她施予关爱,这些认为在何晴空出现后统统幻化成了泡沫,渐渐远离了她。
“亲爱的,你在哭吗?”躺在下铺的周诗情像是嗅到了什么般,轻声问道,静谧的宿舍里隐隐能听到林默白的哽咽声。
林默白吸了吸鼻子,没有立刻回答周诗情的话,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暴露。
隔了好久,林默白感觉到被子被人掀开了,周诗情漂亮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周诗情抱着一盒纸巾拱进她的床,然后躺在她身边,使得原本就不大的床更加拥挤了。
“虽然我知道你不想说,我还是很担心。”周诗情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林默白说道,一向强势的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而是迂回地告诉她,相比知道事情原委,她更担心林默白。
“杀害丁智柚的凶手找到了,可是现在还不够证据……丁妈妈打电话来希望我能帮忙,但我……”但她懦弱得要死,根本回忆不起那段。
感觉到好友哽咽声加重的周诗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问道:“晴空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林默白抿嘴回答道:“他准备找絮君和宴祺帮忙,他们约在明天下午。”
“那你去吗?”
“我……不知道。”其实林默白很想去,但是却又害怕,她就像一只常年困在笼子里的飞鸟,向往外面的自由,却又担心出去了就会受伤。
周诗情看着眼前有些发抖的林默白,长长叹了一口气,握住林默白的手指,利用掌心的热度暖和她冰凉的指尖。
“明天下午,我陪你去吧!”
“谢谢。”这是林默白说的第二个谢谢,她觉得正是有了这两个人,她才可以坚持到现在,敢于面对曾经。
……
隔天下午,周诗情陪着林默白出现在了咖啡厅,林默白远远地就看到了何晴空,他就像个发光体一般,不管到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这里、这里!”何晴空一看到林默白就站起来挥了挥手,呼唤声引得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了过去。
周诗情嘴角抽搐了两下,带着林默白坐了过去,周诗情刚一坐下就感觉到几分不对劲,最直观的是由陆宴祺那边传来的目光,直勾勾的还有点骇人。
“看什么看!”周诗情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可当她还没说出更过分的话时,林默白在桌子底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何晴空显然没在意周诗情这边的战况,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次的目的。
“当年杀害智柚的凶手找到了,但缺乏证据,所以小白想要回忆案发过程,提供有力证据。”何晴空握起林默白的手,看向了陆宴祺和施絮君,“我们准备去案发地一趟,这次来我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案发时我和絮君都不在,又能帮到些什么?”接话的是陆宴祺。
何晴空看着陆宴祺不悦的面庞,不在意地笑道:“你们能帮很多,曾经有心理学家说过,当一个人恐惧时她最想得到的是来自朋友的安慰,即便你现在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曾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想小白也希望你们来。”何晴空的话外音很明显,他想借此拉近彼此的关系。
坐在周诗情对面的陆宴祺避开了何晴空的目光,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细碎的阳光从他背后反射到面前的三个人脸上,柔化了他们的表情。
“我需要考虑下。”他的话刚落就遭到了周诗情的冷笑,端杯喝完咖啡的周诗情放下杯子,一边用小手指把头发别过耳边,一边冷冷道:“还需要考虑?”
如果这句话是何晴空或者林默白说的话,陆宴祺还可能反驳,但偏偏说话的是周诗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对上周诗情,气场就会自动减弱一半。
眼看气氛不对的林默白再次扯了扯好友的袖子,声音放低道:“诗情,别这样……宴祺也没有马上拒绝,他只是需要考虑一下。”
“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周诗情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这是去帮忙回忆凶手吧!死去的那个不是你们最重要的朋友吗?”她顿了顿,目光转到陆宴祺身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小白背信忘义,说小白见死不救吗?那你呢?可以找到凶手的时候,只需要帮一个忙,你却在这里说要考虑!”
陆宴祺被周诗情说得语塞,但他又反驳不了,他只顾着因为来者是林默白就忘了这是在帮丁智柚找到凶手。
陆宴祺握着面前的咖啡杯,看着一口没动的咖啡,动了动喉结,没有说话,而同样坐在他对面的林默白却有些慌张起来。
“诗情,刚刚你说的会不会有点过分?”林默白看了看陆宴祺变得十分难看的脸庞,小声问道。
周诗情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在意道:“如果你们不在,我还会说得更过分。”
“可是他要是因此拒绝怎么办?”林默白的小脸上带满了担忧,任人被说成这样都不太会同意同行吧?
周诗情顿了顿,身体僵持了几秒后,才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那我就把他打晕了扛过去!”
林默白也被好友高调的扛人理论给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宴祺沉默了几分钟后才再次开口,而这一次相比上一次语气冷漠了不少:“我会去的,到时候把时间发给我。”
“谢谢。”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林默白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面对林默白的笑容,陆宴祺低头喝了口咖啡,目光移到了别处,说道:“我是为了智柚才答应的。”
“你就装吧!”还不等林默白回复,周诗情就略带鄙视地下了定论。
陆宴祺看了看周诗情,避之锋芒地继续喝咖啡,现在只剩下施絮君的答案了,林默白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施絮君,却没能从她眼里看到答案。
此刻的施絮君漠然地将目光从何晴空和林默白的手上移开,面无表情地从旁边书架上拿下一本杂志翻看着。
尽管她伪装的表面平缓,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泛起了多大的酸痛,就像硬生生吞下了一颗柠檬般,酸涩里带着淡淡的苦味。
“絮君?”最终沉不住气的是林默白,大概得到了陆宴祺的同意,此时的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
施絮君没有回应,她的思绪全在何晴空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坐在何晴空身边的不是她,而是不起眼的林默白?
那个害死丁智柚的林默白,害得五个人七分八裂的林默白?
“絮君?”这一次叫唤她的是陆宴祺,大概看出她发呆,陆宴祺轻轻推了推她,但是她依旧没给予回应。
叫唤失败的陆宴祺看向了何晴空,这时何晴空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冲施絮君挥了挥手臂问道:“絮君,你在听我们说话吗?”
“啊?嗯!”在听到何晴空的声音后,施絮君回过了神,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说道:“有关一起帮小白回忆凶手的事情……我会去的。”她没有考虑,也没有拒绝。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说考虑,周诗情虽然不会为难,但何晴空肯定会有不悦。
所以她要答应,而且还要光明正大地答应。
“谢谢。”说话的是何晴空,他说着扬起了暖风般的笑容。
“不用说谢谢。”施絮君低头继续看着杂志,“举手之劳而已。”
林默白怔了怔,眼底闪过柔和。
02
大学课程不算紧张,周末虽偶有社团活动,但因为休息日的关系,大家还算清闲,何晴空就将去案发地点的时间约在了周日。
“诗情,你好了没?”林默白站在门口,一双美目看着正在化妆打扮的周诗情,忍不住提醒道,“大家都在楼下等了。”
“马上了,别催。”周诗情擦好腮红后起身走了过来。
这次虽然是去案发地点帮助林默白回忆当时情景,但是何晴空考虑到林默白的病情,便将这次出游的主题改成“野外聚餐”。
当林默白拉着周诗情下楼时,站在门口的陆宴祺已经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刚想数落她们俩的时候突然卡住了,怔怔地看着周诗情不说话了,结果被何晴空抢先搭话了。
“小白,都准备好了?”何晴空上前一步拉过林默白,亲昵得不得了。
“嗯,你让买的都买好了。”林默白有些不习惯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泛起红晕。
何晴空看到林默白脸红,自己也跟着脸红了起来,他挠挠后脑勺:“准备好了就行,那……我们走吧!”说完,何晴空就拉着林默白,近似逃跑般离开。
周诗情看着离开的两个人,嘴角泛起了羡慕的笑容。
“今天你化妆了?”终于回过神的陆宴祺走到了周诗情旁边,一边张望着四周,一边小声问道。
周诗情看了看来人,眼角微挑,淡淡道:“长眼的都看出来我化妆了。”
陆宴祺皱皱眉没说话,他从周诗情的话里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和不悦,周诗情见陆宴祺不说话,也就没再继续刁难,而是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林默白和陆宴祺。
这一场五人行中,走在最后的是施絮君,她像个孤零零的影子,默默地走在最后,没人和她说话,也没人注意到她。
三月的阳光明明不是刺眼,但施絮君却有种眼痛的感觉,她的目光就像蜘蛛网一样,死死地黏在林默白身后。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林默白就好了……
施絮君低着头,心中不断翻腾着这个想法,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紧握的拳头被人包裹了,暖洋洋的气息缠绕着她的手指。
是谁牵她的手?施絮君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林默白略带小心的神情,失望、熟悉而又带着异样的感觉瞬间弥漫在了她的胸腔里。
“絮君,一起走吧。”林默白有些结巴地说出这句话,紧紧相握的手因为紧张泛着淡淡的红晕。
施絮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被林默白牵到另外三个人旁边,那一瞬间,施絮君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仿佛站在身边的不是周诗情而是丁智柚。
但是,这一恍惚只维持了短短几秒,所有的错觉伴随着何晴空的声音而破灭:“小白,东西让我拿着吧,你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
“没事,我不累的。”林默白晃了晃脑袋,而何晴空却像没看到一样,伸手将林默白手里的袋子接下,顺势还揉了揉她的头。
“拜托,你们俩适可而止吧,我们都还在呢!”插话进来的是陆宴祺,他有些无奈地冲何晴空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没听过秀恩爱分得快吗?”
“就算分得再快也不关你事,破坏气氛的坏人。”五个人当中也只有周诗情敢这么呛声陆宴祺。
“你……好男不跟女斗。”
“我还好女不跟男斗呢!”周诗情的话让在旁听着的林默白和何晴空不禁笑出了声,即便陆宴祺知道两个人笑得无恶意,也禁不住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陆宴祺的尴尬,施絮君连忙帮腔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天不是说来帮助林默白回忆案发经过吗?为什么突然改成野外聚餐了?”
“因为我不想默白带着悲伤进行这一切。”何晴空说的时候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对此解释,林默白虽然脸红,但是细声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是我对不起智柚,我这样带着轻松的心情过来……智柚知道一定也会难过的。”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对不起智柚,可智柚也当你是最重要的朋友,你这样一直悲伤,她才会觉得难受。”何晴空的话让林默白有些动摇,虽然之前何晴空决定要来野餐的时候,她就持反对意见,但那时她拗不过何晴空的劝言,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可同意不代表她完全认同。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来都来了,就别再纠结了!”何晴空捏了捏林默白的手,声音低沉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林默白深吸口气,点点头。
一直没插上话的施絮君觉得难受极了,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人先是捧起,然后狠狠摔碎了一样,痛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宴祺看施絮君不说话,还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说道:“当初晴空说这个提议的时候,我也是持反对票的。”
“你的票是无效的。”周诗情在旁边补刀。
施絮君看着陆宴祺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因为这个事情不高兴,只是想到智柚,心里有些伤心罢了。”她用谎言匆匆盖过自己的悲伤。
“絮君,别伤心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帮助林默白回忆起案发经过,好指正那个浑蛋!”陆宴祺像是被触动了什么般语气带着坚定。
施絮君只是点了点头,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回答,谁都不知道,在这条吵吵闹闹的路上,她的心却因某个人的一颦一笑碾碎成渣。
03
要到案发地就必须绕过一个小土坡,土坡路不太好走,而且每次只能通行一个人,所以五个人被迫一个挨一个地呈直线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陆宴祺,他走出土坡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自从丁智柚在这里出事后,他就记住了这里。
“就是那个废墟场,智柚就是在那里出事的。”陆宴祺指了指前面的废墟场,眼底闪过哀伤,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也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小白,当初为什么你和智柚为什么会来这里?”五个人里最冷静的莫过于周诗情,她摸着下巴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道,“这里这么偏僻,你们俩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吧?”伴着周诗情的疑问,众人把目光投到林默白身上。
当年她和丁智柚为什么会来这个荒废的地方?
林默白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零星片段在她脑海里过滤,可偏偏就像缺少什么一般,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没事,大家只是问问。”何晴空轻言说道。
“我知道。”林默白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是她下定的决心,明明会感到不适,明明会惊慌失措,但她依旧想要得到那部分记忆,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废墟场很大,而入口只有一个,林默白是第一个走进去的,在踏入废墟场的那一刻,林默白险些栽过去,她拉住身边的生锈铁棍,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小白!”何晴空有些紧张地靠过来,满脸带着担忧。
“我没事。”林默白稍稍吐口气,她走得很慢,大家为了配合林默白,也都把脚步慢了下来。
这里是案发的现场,是她曾经犯下罪过的地方,林默白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一点点移动着,明明只是十几步,她却觉得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砰。”
林默白一个踉跄,踹到了一个废弃铁桶,铁桶在地上滚动,发出了难听的噪音,噪音混着潮热的空气,让她更加心慌起来。
“啊!”林默白猛地蹲在地上发出了尖叫,她捂着耳朵颤抖不已。
在那一刻,本能的恐惧让她止步,这一刻起她怎么也无法往前多走一步,她的反应让何晴空吓了一跳,他立刻从林默白背后环住她,将她圈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出去吧!”
“不……我还能行。”她将所有的难受憋在心里,颤悠悠地推开抱着她的何晴空,想要努力往前走,可是恐惧却又逼迫她前进不能,她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为了自己,也为了智柚,她必须勉强自己。
“小白!”何晴空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推开,他愕然的表情仅仅维持了几秒就淡漠了,他再次抱住林默白,“小白,我们走吧!我再想别的办法。”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智柚……”林默白还没说完就被何晴空拽起来往出口走,林默白呆呆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何晴空,围绕他的低气压让林默白清楚地知道,他生气了,何晴空是很少生气的。
走出了废墟场,林默白感受最深的是阳光,与外面不同,废墟场里十分阴暗,她默默地跟着何晴空,不敢说回去,更不敢抬头看他。
不知何晴空走了多久,其他人才追上来。
“晴空,你等下。”追上来的陆宴祺一把拉住何晴空的胳膊,皱眉道,“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她不是说自己还可以吗?”
陆宴祺的话让何晴空彻底变脸了,冷声道:“所以呢?”
“什么所以,她既然还可以继续就……”
“她是不会继续的。”何晴空直接打断了陆宴祺的话,因为生气他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我不想看到小白这样,她那么难受,她都把自己逼成这样了,你看不到吗?智柚死了,伤心难过的不仅仅只有你,小白也伤心、也难过,也后悔!”何晴空越说越气,到最后就连看向陆宴祺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责备,“即便这样,你还要逼迫她继续吗?”
何晴空的话宛如细小的灰尘,浮荡在空气中,他说的时候都一直紧紧地握着林默白的手,陆宴祺看了看何晴空,又看了看林默白,心底泛起了愧疚感。
到现在,林默白的脸色还近似病态的苍白,不起眼的她站在何晴空身后,手脚还不受控制地抖动,眼底深处闪过的是恐惧。
他其实知道,知道林默白的懦弱、知道林默白所承受的压力,只是他一直都选择避而不见,他也看到了林默白刚刚所爆发出的恐惧,哪怕他站在后面也能感觉到。
——即便这样,还要逼迫她继续吗?
他,还要这样继续吗?陆宴祺不禁扪心自问,不,他不想继续了,陆宴祺深吸了一口气,愧疚感涌入心头,他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如何冲破最后一道关卡,将道歉的话说出来。
“是男人的话,就别强迫女生。”一直站在陆宴祺身后的周诗情淡淡发话,眉宇里交织着怨恨和冷漠。
周诗情的这句话就像一剂强药,直接注入陆宴祺身上。
“对不起。”陆宴祺缓了好几秒,才低头说出了这三个字,这是陆宴祺第一次向林默白道歉,弄得林默白有些手足无措。
“你不用道歉,我没在意的。”林默白慌张地挥了挥手,求助似的看着何晴空。
或许是陆宴祺道歉的缘故,何晴空的脸色好转了不少,说道:“小白都这么说了,这次就算了。”
“哼,虽然小白不在意。可不代表我也不在意。”周诗情从陆宴祺身旁走过,大步向前走的同时还不忘扭头龇牙道,“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陆宴祺默默冲周诗情翻了个白眼后跟了上去。
这一次谁也没再提议让林默白留下来,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土坡走,走在最前面的周诗情准备回头继续赶路时,扭头的瞬间瞥见了一直沉默的施絮君笑了,笑容里带着诡异。
但当她再次回头想要看清楚点时,施絮君恢复了原有的淡漠表情,默默跟在林默白身后,虽然周诗情和施絮君不太熟,但刚刚那个笑容,她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恶意。
04
初晨的阳光带着少许冷意,三月正是苞芽增长的月份,何晴空隔着Z大图书馆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已经发芽的柳絮,他轻轻伸了个懒腰,感受早晨的阳光,彼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何晴空拿出手机,是来自林默白的短信:我出宿舍了,你还在图书馆?
何晴空简单收拾了下书本后,回复短信:在宿舍等我,我去接你。
自从从废墟场回来,何晴空就长时间滞留在F大,一来是方便照顾林默白,二来是他有些资料要查询。
众所周知F大的图书馆是整个省区最大的,曾得过省区嘉奖,这让作为邻校的Z大学生很不悦,纷纷说F大的图书馆虽然大、书多,但也杂乱。
何晴空虽然对这个说法表示认同,但是他也不得不说,这里有他想要找的东西,整理好书本后,何晴空挑出几本现阶段需要的书,然后用林默白的图书卡做了暂借登记。
F大图书馆离女生宿舍不远,何晴空到达的时候林默白已经快饿得不行了。
“走吧,我请你吃早餐,去校外吃。”何晴空有些歉意地说道。
林默白摇摇头,坚持留校吃,虽然都是早餐,但同样的东西校外会比校内做得好吃,价格也会贵一些。
何晴空看林默白拒绝,也就顺着她了,应道:“那就在校内吃吧!想吃什么?”
“可以随便点吗?”林默白悄悄抬眼看了看何晴空,声音细小如蚊。
何晴空拉着她走进校园食堂,笑道:“嗯,随便点。”
大概林默白饿坏了,再加上何晴空的那句“随便点”,她也就不像平常那样矜持了,何晴空坐在椅子上看着林默白抱着一堆东西走过来时,忍不住发出了感慨:“小白,你吃得完吗?”
“不是还有你嘛。”林默白将小脸藏在食物后面,冲他露出笑容,眉眼弯弯的,像个白兔。
何晴空怔怔地看着林默白的笑脸,莫名地惊慌了一下,这是和林默白相认以来,她笑得最自然的一次。
“一会儿吃完饭你回F大吗?”林默白卷起煎饼,边吃边问道。
何晴空定了定神,说道:“还没定呢,你一会儿有课?”
“嗯,林教授的课。”林默点头回答。
“是林祈教授吗?”何晴空饶有兴趣地问道。
林默白吃着卷饼含糊不清地答道:“是林祈教授。”
何晴空很早之前就听过林祈教授的大名,林教授在美术圈很出名,是标准的实力派,不管素描还是油画都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而在所有画中他最擅长的是风景画。
“那一会儿我跟你去吧,我旁听。”何晴空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林默白知道林教授的名气,也没有过问什么,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他从图书馆借的书上,“这是心理学?”
“嗯,最近有点兴趣。”何晴空回答得很敷衍,林默白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跑去研究心理学,这几天何晴空不是待在图书馆就是去旁听心理学的课。
林默白知道,何晴空不会无缘无故学心理学。
“晴空,你是不是因为我?”林默白曾想过何晴空学心理学是从废墟场回来之后,那之后不管是谁都没再跟她去废墟场回忆案发的事情。
联想到自己,林默白很快就能猜出七七八八,何晴空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两拍,才低声说道:“小白,你别多想了。”
是她多想了吗?林默白看着何晴空暗暗自问,何晴空给她的答案模棱两可,这更让林默白确信心里的答案——何晴空是因为她才研究心理学。
“好了,小白,我真的只是爱好心理学,所以别给自己找压力和不舒服了,你吃完了没?”何晴空喝下最后一口粥,故作轻松地问道。
“吃完了,林教授是八点授课。”林默白擦了擦嘴,看了下时间道:“现在七点四十,该走了。”
“嗯,走吧!”何晴空起身冲林默白咧嘴笑道。
从食堂到教室,要走一条小路,此时时间还早,小路上没人,安静得过分,林默白看了看身旁的何晴空,从废墟场回来还不到一周,他看起来就像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得很,却又因为她的关系,强打精神。
“晴空,你最近憔悴了。”林默白握住他的手,语气里带着心疼。
何晴空愣了愣,低头看着靠在他肩头的林默白,轻轻摇了摇头,只要林默白能够好转,何晴空就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我没事的,好了……都到教室了,别担心了。”何晴空拍了拍林默白,坐到了后排旁听座上。
八点,林祈教授来了,本来还算吵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何晴空的位子靠角落,他倚靠在椅背上,前面放着大型画架,画架阻挡了他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过疲劳的缘故,眼皮十分沉重,袭来的倦意让他提不起听课的心情。
“风景画,尤其是水彩、水粉类风景画对颜色的讲究很复杂……”林教授的声音很缓,就像催眠曲一样环绕在他耳边,何晴空垂着头,闭着眼睛陷入了睡眠。
“大家可以看下这幅图的结构,这个作者在构图上使用了最基本透视原理,但是除此之外还运用了一些特别手法,有谁愿意上来说说自己的看法?”林教授的话刚一落,就有不少学生举手,林教授低头看着听课名单,突然顿住了,“今天居然有Z大的学生来旁听,就让这位同学上来说说看法吧!”
林教授选好人后全班都扭过头,有不少人认出了何晴空,作为著名学府Z大的学生,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林默白的事情。
还在睡梦中的何晴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把他推醒,他才懵懂地揉了揉眼睛,推醒他的是个男生,男生好意道:“教授让你上去讲解构图。”
“哦……”刚醒来的何晴空还在迷糊,完全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就站起来上了讲座台,然后就蒙住了。
他要上来干吗?
何晴空呆呆地站在讲座台上,隔了好久,他睡眼惺忪地问林教授:“教授,我是来干吗的?”
“哈哈!”瞬间整个台下都发出了爆笑声,就连林教授都板着严肃的脸笑出了声,他挥了挥手,示意何晴空下去,“看来这位Z大的才子还没弄清状况,还有其他人愿意上来说说看法吗?”
虽然有了何晴空这个小插曲,但是台下的学生依旧很热情,下台的何晴空没有注意到,坐在窗边的林默白不仅没有笑,眼底还露出了心疼。
因为,全场只有林默白知道,何晴空从不会在课上睡着,之所以这次睡着,就说明他有多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