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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次登门

  白靖的车停在展公馆的门口。

  车刚刚停下,就有后面车上下来的手下帮她拉开了车门,识卿见白靖神色坚定,知道今天他是必定要进去了,只好随他一起下了车。

  掀了门上的铃,一行人便站在大门外等人来应。展家门口的巷子平时从不见得热闹,这时却停满了好护送的汽车,两边排成两列的手下穿着一色的黑衣服。巷子里突然多出这么多人却鸦雀无声,引得街口的邻居路人频频侧目。

  识卿前后看看,这动静着实不小,她面露难色道:“本来该多谢白先生送我回来,可展家小门小户,这样大的排场还是有些招人耳目了。”

  白靖转头看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白先生是上海的大人物,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岂不是让我沾带了青帮的威名?”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白靖的脸,忽又笑道:“狐假虎威的事情,我可是做不来的。”

  真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白靖心内暗笑。

  他知道识卿不肯与青帮有什么干系,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与青帮白靖相识。她的话却说得那样婉转,字里行间好像都是在放低自己的位置,一心一意为他考虑。这话对别人说或许还有几分用处,可是,在日日都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的白靖面前,这话里头暗藏的用意,在她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识卿有些忐忑,她已经极力把话说得自然委婉了。

  白靖知道了她心思,心里却不想让她为难,他抬起手挥了挥,那两列黑衣人和街上的汽车便毫无声息地离开了。

  管家周叔打开了大门,“三小姐,您回来了。”他看到展识卿身边站着的男人,愣了一下,又道,“赵先生来了,还有太太、姨太太、大小姐,正在饭厅里吃饭呢。”

  识卿也是一愣,自己一日没有回家,家里的人不知吗?瑶姨、姐姐、本该下午就去咖啡厅接她的司机……此刻他们都在饭厅里吃饭,为了姐姐的美好姻缘,像一家人一样热烈的和睦的。她想起姐姐与赵先生第一次见面时,瑶姨支她出去,在那样的家里,她是多余的吧?她若是不回去,是不是刚好趁了她的心呢?

  有一股寒意一点一点地从她脚底渐渐升起。

  她想到了身边站着的白靖。他担心她回家不好交代,她还需要交代吗?

  “白先生来得不是时候,我们家……在宴客呢。”她的声音故作冷静,却有一股让人怜惜的倔强。

  白靖看得心疼。耀告诉他展家的事情时他还不信,她竟然有这样的身世,却从来不与别人露出半点软弱的样子,他想起了遇见义父之前的自己。

  他还想看一看,展家的人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没进门他便知道了个大概。

  “无妨,”他说,“既然上门了,自然要拜会一下主人。”

  说罢,白靖便抬步走走了进去。

  管家一路引着穿过庭院的花廊去饭厅,识卿与他并排走着,他的神色十分平静,叫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到了饭厅,本来交谈甚欢的几个人俱是一愣。展婉秋急忙过来拉着识卿的手问道:“识卿,你去哪里了?下午司机没有接到你,妈说你一定是去同学家了。”

  同学家?识卿觉得好笑,下午的咖啡厅里恐怕早就乱做一团了,司机去了怎会不知。瑶姨一早请了赵先生来家里,只怕是不想扰了姐姐的好姻缘,才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她罢。

  瑶姨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目光在展识卿和白靖身上流转。本来大家谈得好好的,正说道两个孩子订婚的日子上,这丫头却突然回来搅了局。下午司机来回说,咖啡厅枪战大乱,三小姐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她心里竟暗喜,枪子儿哪里长了眼睛的,亏她还想尽办法要把她嫁出展家,却不料那丫头自己命薄。偏偏自己的女儿是个实心眼儿的木头,一心要派人出去找人,她只好编了一个谎,让她安安心心地见一见赵先生。

  可现在她又突然回来了,还跟着一个男人一起。

  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眼神里的冷漠倨傲让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这位先生,是三小姐的朋友吧?”瑶姨开口问道。

  “哼,衣服都换了,不知是跟什么野男人混去了。”媚姨冷嘲道。

  白靖有意无意地扫了她一眼,媚姨只觉得那眼神威严阴沉,有股子警告的意味在里头,让她收了嘴,不敢再说话。

  识卿连忙解释道:“今天在咖啡店里遇上了事,多亏了这位白先生相救。”她说得极简单,怕家里人知道他的身份后再生事端。

  白靖瞬间会了意,道:“只是举手之劳。让展小姐受了惊,特此登门致歉。只是——”

  他话锋一转,扫了一眼餐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和装点一新的房间,道:“恐怕我来得不巧了。”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白靖的话里带针,在场的人一听便明。

  瑶姨见势头不对,只好转了话头道:“既然是识卿的恩人,那我得多谢白先生了。不知白先生年纪多少,在哪里高就?”

  她说问这话是存了私心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白先生不论是装束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绝非寻常人等,身份家世比起今日请来的那位赵先生来只会有增无减。

  在上海这样深的水谭里,真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得上的。若是碰巧认识了这样一个大人物,女儿婉秋的终身大事和她娘家今后在上海的倚靠可就不愁了。良禽择木而栖,她很懂得这样一个道理。

  白靖冷冷笑道:“谈不上高就,在下只是个生意人。”

  “噢?赵先生是上海商界里的商会代表,可与这位白先生有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瑶姨问道。

  大家都看向一直在旁不出声的赵禹平,他看着白靖,眼神深不见底。慢慢地,他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他站起来。

  “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敢插手青帮白爷的生意。”

  赵禹平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能想到,叱咤上海滩,黑白两道莫不闻之丧胆的青帮白靖就这样站在了展家的饭厅上。

  叮当——一声脆响,媚姨手边的银筷子掉到了实木的地板上。

  她刚才嘴里说的野男人,竟然是大名赫赫的白爷!媚姨心里一惊,再想起方才他扫过来的眼神,她已是冷汗淋漓,遍体生寒。

  白靖看着赵禹平毫不避讳的目光。赵禹平一眼认出了他,必定是在哪里见过他。认得他倒没什么稀奇,他白靖又不是什么藏头露面的神秘人物,在上海有些名望势力的,都见过他。

  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古怪。别的人听了他的名号,神色也要变三变。可这赵禹平却冷静得很,他的嘴角甚至扯开了一抹奇异的笑。那笑是隐隐有些不寻常的,带着让人察觉不出的,久别重逢的暗喜和阴谋得逞的奸诡。

  白靖微眯了眼睛,危险的感觉像是细软的游蛇,顺着他的背脊密密麻麻地爬上肩膀。多年在刀尖枪口上过活的习惯,让他时刻保持着一只猛兽的警觉。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一旁的识卿也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息。

  “白爷侠义心肠,今日多谢送我回来。”识卿终于开口,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白靖收回了如鹰般犀利的目光,听见她赞他、又谢他。他知是真心谢他,却也是在作结束语,在暗示他,给他放台阶,想让他快些离开。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要做的事情还没完呢,他怎么会现在走。

  “展小姐今天着实辛苦,本来不该叨扰——”白靖的话又是一转,“不过,我还有些不紧要的私事想要问一问展太太。”

  识卿讶异得很,她实在不知白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一日发生的事闹得她发慌,再加上白靖在展家搅了这么些时候,她心里实在乱糟糟的。

  白靖看着她瞪着他的眼睛,想笑却又忍住了。

  “你先回屋休息罢。”他用极温柔的语气低声对她说。

  识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个白靖,究竟要干什么!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

  “乖——听我的。”白靖忍了笑意,更加温柔宠溺的语气。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展识卿是怎么与青帮的白爷扯上了关系的?听他的语气,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展老爷走之后,展家上下就连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工也知道,三小姐无父无母,明面上她是这家的小姐,可一个孤女总是好欺负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背后竟有这么大的一座靠山!

  婉秋悄悄扯了扯识卿的衣角,白靖说的话,她饶是站在一边也听得脸红,她是个未出嫁的小姐,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多少有些不自在。

  识卿看姐姐满是想要拉着她上楼去的神色,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无法,只好道:“既然这样,那我与姐姐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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