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观妓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新歌一曲令人艳，醉舞双眸敛鬓斜。

　　谁道五丝能续命，却令今日死君家。

　　《五日观妓》即于农历五月五日端午节观看乐伎表演，从末句看，当属观看私家堂会表演所作。这场堂会给诗人留下了的强烈印象，也许前此不曾看到过这样印象深刻的表演，所以这首诗的口气很是夸张。

　　“西施谩道浣春纱”二句，连用三个古代著名美女形容参与表演的众多佳丽。一个是春秋时越国献与吴王的美女西施，原本是浣纱女，王维云“贱时岂殊众，贵来方悟稀”（《西施咏》）。此诗写在端午之时不说屈子说西子，也许与堂会的节目有关。“谩道”二字的意思是，表过了就放到一边。接下来又提到俩美女：“碧玉”是南朝宋汝南王宠妾，出身寒微，有“碧玉小家女”（《碧玉歌》）之称；“丽华”指南朝陈后主的妃子。俩美女本不同时，也扯不上关系；“碧玉今时斗丽华”等于说张飞杀岳飞，是哪儿跟哪儿啊。其实俩美女名，在诗中不过是借代，诗人是借以形容当日表演之美女如云，竞相斗艳。

　　“眉黛夺将萱草色”二句，极写女容、服饰之盛。“眉黛”指画眉，盖古代女子以青黑（黛）色画眉故云；“夺将萱草色”是说把萱草（又称忘忧草）绿都压下去了。“红裙妒杀石榴花”，是说把石榴花都羞杀了，这里的夸张兼用了拟人的手法。萱草之绿、榴花之红，是切合时令的，所以与端午扯得上关系。从这样的描写可以会出，堂会上的女子是浓妆艳抹，为了营造节日的气氛。

　　“新歌一曲令人艳”二句，写歌舞表演之精彩。一句说唱的是“新歌”，唱新歌当然比唱老歌好，给人带来新鲜的感觉。“令人艳”即令人艳羡。“醉舞”可实指舞者曾举杯祝酒，也可虚指舞蹈时倾情投入，特别提到“双眸”即两颗眼珠，意味着舞者的表情生动、眉目传情，有如放电。“敛鬓”是舞蹈中拢发的妩媚动作。总之，歌舞伎的一招一式，都散射出十足的魅力。

　　“谁道五丝能续命”二句，是极写观者的激动，叫作羡之欲死。从诗句可以看出，唐代的端午节，已有系五色丝的习俗，人们以彩色丝线缠在手臂上，称之为“长命缕”、“续命缕”，用以辟邪以祈延年益寿。诗人拿这个来开玩笑道，五色丝本来用来拴命的，没想到主人家安排了这样夺命的表演，还要不要观众活呀！这是正话反说，用这种夸张的语气，极言“五日观妓”的刺激和快乐。明人蒋一葵评：“结用（‘五丝’）事得趣，苟非狂客，不能有此风调。”周珽评：“善描善谑，狂而欲死，亦趣人也。”

　　写端午不一定要想到屈原，但即便是写表演，也须有义可陈。毋庸讳言，这首诗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不高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究其得名，是因为明人李攀龙《唐诗广选》选了它，这个唐诗选本出现较早，先入为主，就误导了读者。当时与之齐名的王士祯就不客气地批评道：“于麟（李攀龙字）严刻（指《唐诗广选》）收此，吾所不解。”“‘西施’句与‘五日’无干，‘碧玉今时斗丽华’又不相比。”“结语宋人所不能作，然亦不肯作。”清人周容批评：“‘夺将’、‘妒杀’，开后人多少俗调。”（《春酒堂诗话》）这些批评都很中肯，诗词作者当引以为鉴。不过，孔子说诗“可以观”，《卫风·淇奥》云：“善戏谑兮，不为虐兮”，保留此诗，可以让人知道，原来唐诗也这么写，作者也还算个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