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歧年身上背的命案多是十余年前与仇家拼命的结果,虽不能说情有可原,但相比其他更恶劣的犯罪,在程度上毕竟要轻一些,而且一连十年隐匿江湖,炎朗当然知道他藏着一个大秘密,只是不清楚与什么有关,而研究别人的秘密并不是炎朗的专长,也不是其职责所在,自然就没必要纠缠下去了。
鬼拳对炎朗仍没有多少好感,即便他提出要帮助刘信,甚至对他帮助刘信这件事仍是存疑的,冷冰冰地说:“你又耍什么花招?”
炎朗笑道:“鬼拳,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机了,还花招,我能有什么花招,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
杜毅说:“前辈当真在城中有门路的话,还请赐教。”
炎朗说:“门路不敢说,只是个不错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想也许能帮上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竹简,送到刘信手里,解释道:“把这个拿给溢香斋的莫掌柜看一眼,他就知道了。”
刘信接过竹简,只见背面刻写着一个“炎”字,看来算是炎朗的信物了。
鬼拳说:“就这么个破东西就能管用吗?再说了,溢香斋不是个饭店吗,你让我师父跑去饭店作甚!”
炎朗说:“鬼拳,我看你对我有很大成见啊,这样吧,我帮你接上两只手,咱们从此友好相处如何?”
鬼拳愣了一会儿,问道:“你说什么胡话?”
炎朗说:“你别误会了,我不会接手……“
不等他说完,鬼拳怒道:“靠,就知道是拿我消遣。“
炎朗说:“你看你好歹等我说完再做评点啊,我是不会接手,但你运气不错,云游四方的宋神医如今就在酉日州,他可以帮你。“看了眼段歧年,接着说:”兴许连段歧年的眼睛都能复原。“
段歧年不屑地哼了一声,对刘信说:“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出发吧,千万注意安全。“
刘信看向薛静,薛静也在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从薛静的眼神中,刘信已看到了事情的发展,他是绝无可能一人进城了。
杜毅忽然问炎朗:“前辈说的那个神医现在什么地方?”
炎朗说:“如果我们及时赶到,应该能在秋水县遇到。”
杜毅问道:“前辈也要去秋水县?你不是说要处理州城的事……”
炎朗说:“不错,但靠我自己是很难应付的,我倒觉得你们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在那之前,鬼拳可能需要他的双手,段歧年也需要他的眼睛。”
段歧年说:“原来你在打这个算盘,你怎么断定我们会帮你?”
炎朗顿时变得异常严肃,深沉地说:“就快变天了,届时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凉风吹过,带走了无边的黑暗,初升的太阳把天边映成了红色,鳞状的云团不断聚集又渐渐分散,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味道,花草经过一夜的蛰伏,变得尤其蓬勃——初秋的景致总能让人心神愉悦。
刘信和薛静立在城外,看着层层关卡,不由得发慌,虽然两人已经把自己的脸涂得脏兮兮的了。
终于等到他们过安检,一个官兵仔细打量着薛静,恨不能把薛静全身上下内外都看个遍,边看边嘀咕:“可惜了,可惜了。”
旁边的官兵笑道:“咋着兄弟,又看上了?”
回道:“你说也怪,这穷苦家庭偏偏能生出很多漂亮丫头,比那些千金还好看。”
“快住嘴!瞎说什么呢,你说谁家千金长得丑了!”
“不不,我可没说,我只是感慨,尤其是一些又穷又丑的混小子,偏偏能娶个漂亮老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这家庭条件不错,却没有这等福气,哎。”
“哈哈,你就别酸了,不过我要把你这些话告诉你老婆,你回去可有的受了。”
“我就是过过嘴瘾,说就说,我又不是咱州令大人,还会怕老婆不成?”
“这次你可真要闭嘴了!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刘信一旁尴尬地问道:“两位官爷,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官兵这才意识到搜查程序已经结束了,白了刘信一眼,冷冷地说:“去吧,但是在城中乞讨可是要受处分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又自言自语起来:“老实在农村种地不香吗,非跑到城里来凑什么热闹,白瞎这么漂亮的小媳妇,怕是不出两天就有帽子戴了。”
等到薛静从他跟前经过,这个官兵又朝着薛静的屁股拍了一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刘信回头正好瞧见,怒目而视,就要出手,薛静赶忙把他拦下,官兵昂着头说:“怎么?没听过拍屁股走人吗?现在让你们走,拍屁股是正常的程序,你不想进城了是不是?”
其他官兵一阵哄笑,刘信气得脸都黑了,被薛静拖着离开。
“好了,别生气了。”薛静笑着说。
刘信火气未消,故作平静地说:“没有,我生什么气。”
薛静笑道:“哥哥为我大打出手的样子真的好帅,我好喜欢。”
刘信忽然悲从中来,捧着薛静的肩膀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得你、我沦落到这步田地。”
薛静说:“哥哥快别这么说,你怎么可以把所有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许这就是命吧,既然命中注定如此,又何必劳神费心,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我现在知道哥哥的真心,也算是因祸得福。”
刘信苦笑道:“我可从来都不信命,再说了,过去的就真的能过去吗。”
薛静不想和他深究这个问题,微笑着说:“哥哥,我想我们应该去找独孤姑娘了。”
刘信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是啊,这才是此行的目的,其他任何事都可以暂时先搁置了。
走了没几步,刘信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折腾一晚上,也确实很难不饿的,何况他正处在活力四射的大好年华。
但窘迫的情绪随即涌上心头,脸上虽然有泥灰的遮挡,也还是散发着十足的尴尬,囊中羞涩的时候,应该最是畏惧饥寒交迫了。
薛静好像听到了异样,又好像没有听到,总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过了一会儿才娇滴滴地说:“哥哥,我饿了,咱们先去找东西吃吧。”
看着薛静眼睛,刘信总是很难拒绝,迟疑了片刻,还是半推半就地跟着薛静到了一个卖早餐的饭馆。
饭馆的掌柜看到两个乞丐模样的男女,到底难以掩饰心里的厌恶,但当看到薛静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包之后,随即笑逐颜开,问道:“两位,来点什么?”
刘信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买完东西却没有钱,那可不妙。
薛静指着油锅说:“就要这个现炸的呱嗒吧。”
掌柜说:“好嘞,姑娘喜欢鸡蛋的还是肉的,或者肉蛋一块的?”
薛静问刘信:“哥哥要吃哪种?”
刘信说:“随便吧。”
薛静说:“那就每样要一个吧。”
掌柜欢喜地接过钱,冲里面吆喝一声:“快给两位客人安排一张桌子,好茶准备着。”
二人坐定,薛静说:“以前就听过这州城的呱嗒很有名气,今天才算尝到了。”
不多时,呱嗒炸好了,掌柜笑道:“原来二位是远道而来呢,我张氏呱嗒可是在酉日城数一数二的,二位可是有口福了,请慢用,不够了我再做,随时跟我说。”
薛静笑了谢过,对刘信说:“哥哥快吃吧,外焦里嫩才最能体验呱嗒的乐趣。”
掌柜听到之后,回头笑道:“姑娘当真是行家呢。”
薛静已吃了好几口,虽然烫嘴,却实在美味,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大叔你这呱嗒当真好吃!”
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无意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走了进来,笑意瞬间收紧,盯着老妇人问:“你跑我这里做什么?”
老妇人没有回应,而走到刘信旁边,不住地吞咽口水,薛静问道:“婆婆也饿了吗?”
老妇人连连点头,薛静对掌柜说:“大叔,麻烦你给这位婆婆也做一份吧,我出钱。”
掌柜怔怔地应了一声,却立在的地动也未动,脸上表情尤其耐人寻味,老妇人好像等不及了,直接上前抓了刘信他们剩下的一个,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薛静微笑道:“婆婆不用着急,小心咽着。“
这一会工夫,有不少顾客经过,掌柜一边炸呱嗒,一边不时回头看老妇人,老妇人却一直没有说什么,直到吃完一整个呱嗒,突然老泪纵横,捂着脸哭诉:“好久没人对我这么好了,小姑娘,你真好,婆婆感谢你!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好人可不多见了。”说着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吓得刘信赶紧上前扶她。
掌柜说:“你这妇人,既然已吃完了,就赶紧走吧,别影响我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