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拉到仇恨后高良转身跑进废车堆叠而成的通道,骨鸟也拍打翅膀紧随其后。
通道高度约六米,宽度只有四米,有些狭窄之处更是只有不到两米,而骨鸟的翼展却有五米。
不过骨鸟却异常灵活,想象中的翅膀撞击到废车上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而是以一个夸张地倾斜着飞入通道。
如果是正常的鸟类根本无法保持这种角度飞行太长距离,但对于骨鸟这种不讲空气动力学的灵异生物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进入通道的一瞬间,骨鸟背上的骷髅士兵就看到高良的身影已经进入一个拐角,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而是到达拐角的瞬间猛地向上一拉缰绳,骨鸟便被这样“提”进了弯道。
进入弯道后也没有出现埋伏和机关之类的措施,骨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进一步提高速度,拉近和高良的距离。
就在鸟喙即将戳到高良背部的瞬间,前方的高良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左一转,冲进了新的拐角。
骨鸟自然也不带犹豫果断转弯,在它转弯的那一瞬却看到了入口处由铁链组成的大网和网后的一张嘲讽脸。
骨鸟和骷髅士兵一头撞进了铁网之中,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带动了铁链,铁链又拉动了十几辆被它拴住的报废汽车,制造了一场车体滑坡。
看着被废车压在下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骷髅士兵和骨鸟,高良久违地露出成功的喜悦。
此时加油站那一边的计划也开始了。
落到加油站的骷髅士兵跳下来骨鸟,很快就嗅到了目标特有的气味,这种气味并不是平常说的那种臭味香味之类的味道,而是一种生气。
所有活物的生气都不一样,而这个目标的生气却非常特别,说是黑暗中的日月有些太夸张,但绝对有夜空中最亮的星那样显眼。
骷髅士兵依着这股生气的残留,逐渐走到了一间老旧的厕所门口,目标就在里面。
厕所门半掩着,一看就是有诈,但骷髅士兵还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随着门缝的扩大,一个卡在门顶上的装着汽油的水桶当即落在了骷髅士兵的身上,刺鼻的汽油把它浇了个透。
在听到水桶落地的声音后,隐藏在角落里的高良马上冲了出来,抛出了手中点燃的防风打火机。
火焰在接触到骷髅士兵的瞬间就点燃了它身上的汽油,灼热的火焰眨眼间便漫延到它的全身,把骷髅士兵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
高良看着挣扎了几秒就躺在地上静静燃烧的骷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就这样成功了。
另一边最远处的高良分身跑入了一条连老鼠都不光临的偏僻小巷,由于骨鸟久未出现,高良对这边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
突然之间,小巷里刮起了来源不明的阴风,气氛一下子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变。
一层冰冷的薄膜无视了衣物,透过了体表,从他的五脏六腑扫过,宛如突然落入冰凉的水池一般。
这种感觉他有些熟悉,曾经有幸体验过。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进入那个疑似阴曹地府的地方时,一双坚硬阴冷的手骨半路杀出,一把拍向他的胸口。
手骨拍来时声势惊人,却在最后关头突然一顿,“温柔”地把高良推飞了回去。
高良足足倒飞了两米后在一屁股落地,差点把屁股摔成八瓣。
等他忍着剧痛站起来时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得有些既陌生又眼熟,而前面把他拍飞的家伙也不见鬼影。
“这...!?”
高良被右边路口的路牌惊得瞪大了眼睛。
轮子陂路。
这是他几分钟前经过的路,也就是那正在追杀他却素未谋面的恶鬼所在的位置!难道...
“咚!”
一声重物砸落的声响在高良头上响起,不是他的分身,而是在深井之中,本体的上方,已经合上的井盖突然发出了巨响。
高良赶紧抬头一看,却发现井盖仍然盖得好好的,并没有被人掀开,只是在他的感知之中井口旁边多了两个...危险的东西。
“嘶!”
高良突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多股危机感从四面八方穿来,混乱了他的感知,又在一瞬后消失了几个,归于平静。
归于平静的还有他四个分身。
报废汽车堆砌起来的小山消失了一半,剩下的几辆废车也仿佛经历了百年的岁月,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只剩下如风中残烛般的残躯。
一间加油站旁边的公共厕所倒塌了大半,里面的事物变得面目全非,一种巨大的怪鸟围着它盘旋一圈,在确认没有幸存者后拍打着骨翼向远处飞去。
僻静的街道中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壕沟,污水把两旁的店面染了个遍。
“嘭!”一个盘状物体落地,把水泥地砸出一道裂纹,这是一个有些变形的井盖。
在一条马路的绿化带上,一棵刚刚还郁郁葱葱的大树转眼变成了焦黑发黄的木炭,犹如一具燃烧殆尽的焦尸,连带旁边的花草也化成了破碎的灰烬。
深井中的高良目瞪口呆地抬头看向井口,哪怕他反应再迟钝,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四个分身同时消散,只剩下一个分身。
高良操纵分身回头,视线对上了那一脸玩味的硕大头骨。
明明脸上没有半点可以做出表情的血肉,但此时那巨大的龙类头骨却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戏谑之色。
中计的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
他终究是低估了这些东西的狡诈,也高估了自己的智商,被这种东西戏耍的奇耻大辱把高良气得七窍生烟。
骨龙向这个分身不紧不慢地靠近,没有马上打爆他,像是一只逮到老鼠的猫。
而位于深井中的高良却已经慌了神,抓住绳索往上爬,底下的井水已经开始变色,一种死气沉沉的浑黄在水中化开。
到达井口的高良一手向井盖抬去,却发现原本轻盈的井盖此时不管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让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嘭嘭嘭!”
不肯放弃的高良用力的捶向井盖,然而即使捶到他的手发痛,疼痛又转变为麻木,井盖仍然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
井外。
一颗倒下的大树恰巧地压在井口上方,大树的断口比较平滑,却遍布着一种特殊的腐蚀痕迹。
而砍倒这颗大树的凶手则和一头巨大的骨鸟守在井口边上,防备目标预料之外的逃脱。
如果目标敢冒头,等待他的将又是一场爆炸。
因不甘和恼怒变得一脸通红的高良看了一眼下方不断上涨的浑黄泥水,脸色一下子像刷了一层白漆。
此刻他只剩下一种选择。
那就是和他最后一个分身转换位置,主动把自己送到那头骨龙面前。
现在23:54。
还剩五分钟多一点,能撑得住吗?
老实说,他完全没有信心。
那恐怖的怪物近在咫尺,别说五分钟,就是五十秒,甚至连五秒都可能撑不过去。
“呼...哈...呼...哈”
高良快速地吐气吸气,以增加血液含氧量,同时也是为了抚平自己狂跳的心脏,又想起了家人,以及那个残酷的威胁。
一种背水而战的心情油然而生。
他的双手突然松开了绳子,身体坠向浑黄的井水。
在接触井水的一瞬,堕落的身体眨眼化成了漫天飞舞的银光碎片。
位于轮子坡路的高良徒然加快了脚步,存在感下降一大截,八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所有的应对措施一气呵成,但骨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巨大的头颅微微张开了下颚,黄色泥水绕起了一条微型的水龙卷进入了它的口部,而后又闭上了嘴巴。
骨龙还未发招,高良的危机感却已经发出几近疯狂的警笛声,并在本能的带动下做出规避的动作,其余八个分身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但也不过迈出了三四步而已。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所有的应对措施都无济于事。
骸骨巨龙的嘴巴再次张开,上下颚达到了夸张的120度夹角。
数百滴细如长针的黄色水滴从仿佛通往深渊的幽深喉部吐出,年代久远的轮子坡有史以来下起了第一次横向的暴雨。
在这短短不到0.3秒的一瞬间,高良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应对。
第九个分身出现在他身后,用身体抵挡住对本体袭来的“暴雨”,接近着第十个分也出现在他身影,挡住通过第九分身的漏网之鱼。
不等他分出第十一个分身,雨点便降临了。
长针一般的雨点落在所有分身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堪比子弹,十个分身同破碎,轮子坡下起了一场银白大雪。
“啊~啊!”
一道来自左手剧烈的疼痛信号传达到高良的大脑,痛得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手,右手掌却传来了十分违和的触感。
不是衣物的湿冷粗糙,也不是皮肤的温和细腻,更像是摸到了一只刚刚还晒过太阳的树枝,坚硬上带着一丝残余的温度。
高良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看到了让他精神崩溃的一幕。
左手上的皮肤血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有些发黄的森森白骨,这是他第一次在X光照片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骨头。
任谁看到自己的手臂变成这样都不可能保持冷静。
就在高良即将失去理智停下脚步时,一道冰冷的意志把高良的注意力从左上来看,头脑犹如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冷静了下来。
左右两边又再次出现两个分身,只有两个分身了,从骨龙出现到现在不到十分钟,高良的精神力就又一次消耗一空。
见自己这声势浩大的一击未能击杀目标,骨龙却不着急,这小虫子已经落入了它的掌心,随时可以捏死。
恐怖的骨镰再一次投出,目标是右边的高良,它早已看穿了高良的伎俩,但又突然觉得这小东西垂死挣扎的样子很有趣,忍不住再戏耍一把。
高声旋转的骨镰劈碎了右边的分身,虽然没有接触到本体,但其旋转产生的巨大风压直接把高良的本体向左拍飞。
高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左飞去,右边的身体直接失去了知觉,衣物和皮肤也被风刃撕碎了大半。
骨龙双爪一拽,已经飞到高良前方的骨镰像回力标一样又急速倒退回来,把左边的分身切碎。
刚刚向左飞去的高良被来自左边的风压拍了回去,身体的另一边也变得面目全非,如一只被玩坏的布偶,落回了地面。
骨龙看着异常凄惨的高良,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只剩下最后半口气的高良在回光返照中从昏迷中醒来,感觉到身体变得有些轻飘飘,又有些发紧,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抓在手心。
他费劲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地睁开了右眼,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硕大头骨。
骨龙小心翼翼地控制爪上的力道,以防一下子把这只脆弱的虫子捏死,它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只顽强的虫子最后的挣扎。
它稍稍加大了力道,高良的肋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有些清脆,一定很有嚼头,高良对传入耳朵的声音如此评论道。
脖子以下的地方已经失去了知觉,神经很可能彻底瘫痪了,现在连一点点的疼痛都感觉不到,那断骨之声仿佛来自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看到高良毫无反应,一脸平静的面对死亡,骨龙顿时失去了兴趣,骨爪使劲一握。
高良就如一根断裂的水管,温热的血液冲他身体中所有孔洞喷洒出来,染红了两旁的建筑。
骨爪一甩,一具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尸体就重重地砸在地上。
在骨爪的挤压及腐蚀之下,尸体的身躯部分变得发黑干瘪,像是脸晒多年的肉干,唯有脑袋还算完整,两颗惨白的眼珠被血液挤了出来,连着神经挂在头颅外。
就在骨龙要打道回府时,尸体出现了一丝奇怪的变化。
看着地上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骨龙却突然有些疑惑,它总感觉少了什么,它就绞尽根本不存在的脑汁,终于让它想起了一个词。
线条。
高良尸体上的线条轮廓一根根消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无脸玩偶。
紧接着立体感也开始消失,变得非常扁平,犹如一幅画在路中央的劣质涂鸦。
距离零点还有:
3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