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非常不起眼的角落的一面墙壁上画着一个真人大小的人形画像,线条十分简历,只有一条人体轮廓的白线。
忽然各种色彩像是从墙体中渗透出来填充人形,蓝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
接着是线条、光影等等...
原本简陋的人像随着这些元素的补充变得越发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存在一个看不见的美术大师正在创作。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画中的人物活了过来。
迷茫的眼睛眨了一眨,逐渐变得清明而有神色,并且开始突破二维画像的限制,仿佛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一样,变得越发立体。
高良活动了一下手腕,背上的粘性也失去了,从墙上滑了下来。
这是名为替身贴纸的一次性道具效果。
使用替身贴纸,将其贴在足够大的平面上,贴纸就会变成使用者,同时代替使用者,而使用者则会被墙上的线框吸进去。
替身与使用者本人无异,不管是能力、思维和气息等都和本人一模一样,甚至连替身也会忘记替身贴纸有关的所有事,认为自己就是本人。
而且替身的消耗和死亡都不会对使用者本身造成任何影响,可以说拥有这个贴纸就相当于两条命。
本体所在的线框还具备隐秘效果,即使是一些强大存在的眼中,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简笔画。
唯一的致命缺点是画像遭到一定程度破坏,使用者和替身都会同时死亡,而且只有替身死亡或者二十四小时效果结束后他才能脱离线框,所以贴纸使用的位置一定要足够隐蔽安全。
他与司马亮告别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影子的指引下找到了祖大叔残破不堪的尸体,从他的肚子里找到了这张贴纸。
高良摸了摸额头,消化从替身那同步到的信息,又抬起了左手查看时间。
23:57。
还有不到三分钟。
...
黄泥之河如烧开的热水开始沸腾,瘆人的手骨鱼不断跃出水面,难以承受骨龙的怒火。
目标还活着,这点它可以肯定,只是位置却超出了它的感知范围,已经没有时间再慢慢找了。
虽然它这样做会导致收到的馈赠大打折扣,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骨龙重新沉入了河中,长达二十米的身躯开始在河中搅动,河面出现一个逐渐扩大的漩涡。
漩涡把长长的河流卷了起来,收缩成一个直径三百余米的巨大湖泊,直接淹没了一大片建筑。
漩涡越转越快,如高速旋转的涡轮。
越转越大,直径足有三百米。
越转越深,内部形成的水壁几乎达到90度的垂直,底部一片漆黑,如通向九幽的深渊。
失去了地面的支撑,漩涡范围内的建筑物如失去翅膀的鸟儿,朝漩涡底部堕落。
建筑内部的居民发出了极其惊恐的叫喊,但和来自漩涡底部的怪叫声比起来却显得声若蚊蝇。
数万对人间趋之若鹜的亡魂声势浩大地逆流而上,如同海中被捕食者追逐的鱼群,又像是万箭齐发的火箭弹直飞苍穹。
脱离漩涡的鬼魂向四面八方扩散,它们自由了,作为回报,它们会顺便寻找高良的身影,同时做点它们喜闻乐见的事情。
一个起夜的丈夫正要往卧室走,却突然走进了厨房,很快卧室里传出了一声女人的惨叫,原本温馨的家庭便染上了血色。
正在借着烛光通宵学习的勤奋学生突然撕掉了学习资料,面不改色地用钢笔把自己的脖子戳得千疮百孔,苍白的破碎纸张被染成了红色。
煮宵夜的夜猫子把自己的头伸入了热气蒸腾的锅中,他的双手不断拍打灶台,试图让自己已经半熟的头脱离铁锅,却怎么也做不到。
小小木床中的婴儿大声啼哭,两位年轻的爸妈笨拙着安抚着,突然哭声戛然而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突然变得十分陌生的父母,他们的眼珠充溢着无穷无尽的怨毒。
往日骇人听闻的灵异故事此时在所有角落上发生,一场属于亡者的狂欢开始上演。
高良在大街小巷中横冲直撞,躲避朝他追来的鬼魂,不到两分钟就消耗了他十四个分身,不过比起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他还能再撑多一会。
就在他以为可以松口气时,地上突然数十条断裂的树枝朝他的刺来,转眼间就把他扎成了刺猬,变成飞舞的银色碎片。
及时转移位置后正在擦冷汗的高良却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两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男的头发半白却精神饱满,有一种饱读诗书的儒雅之气,这是他的父亲。
女的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看向高良的神情充满了慈爱,这是他的母亲。
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可能!
在他的感知中这两人透露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与之前那些作恶的鬼魂无异。
“我爸妈死了?”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
影子不断提醒两人是其他鬼魂假冒的,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凭什么相信这个来历不明,并且还拿父母威胁他的存在的一面之词?
他当时看到的,有谁能保证不是真的呢?
两个不知真假的父母一起搂着了他,猎物落入手中,它们也马上撕开了脸上伪装,用高良父母的模样狰狞咆哮道:
“都是你害死我们的,你这个不孝子!”
脸上的皮肤不断脱落,露出隐藏在假面下的腐烂的真容。
高良再一次转移了位置,虽然亲眼确认了真假,但他始终无法放心,他必须确认一下父母的安危。
他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摸到,为了不被警察定位到,他把手机扔了,这让他有些后悔,虽然哪怕不扔也肯定会因进水报废掉。
骨龙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开始带着恢复成河流的黄泥之河朝高良接近。
为了不再给目标逃脱的机会,黄泥之河首尾衔接成一个大圈,把目标围在中心,开始收缩。
而高良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左顾右盼地在街头奔波,很快就让他找到了一个几乎被历史淘汰的东西。
一台有些老旧的电话亭屹立在一杆电线杆旁边,脏兮兮的液晶屏幕散发着朦胧光亮,还在运作。
高良有些慌张地从被水泡得发皱的钱包中找到了几个硬币,投入了投币口。
按下了一窜熟悉的号码,他拿起了话筒放在左耳边,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忙音。
“快接,快接...”他紧张地握紧了右手,向未知的神祈祷父母的平安。
没有让他等太久,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了,一声让高良熟悉的浑厚嗓音从听筒传来:
“你好,请问是哪位?”
声音带着几分疲倦,但情绪十分平稳,显然对方处境很安全,家中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泪水打湿了高良的眼眶,虽然他很想大哭一场,和自己的父亲倾诉自己的遭遇,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忧,他憋住了将要喷发的情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要知道他们平安就好。
“喂?听得到吗?”
“嘟...”他没有回答,而是有些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
“爸,这么晚了是谁打来的?”一个长相青涩但气质成熟的英俊青年拉了拉熟睡的母亲身上盖着的衣服,小声地向中年男人询问。
高卓志看了看手机中的来电号码,摇了摇头。
夜已深,一排排蓝色的座椅此时异常空旷,偌大的机场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飞向碧月市的航班因天气原因临时取消了,三人没有找一家酒店休息,而是在机场苦苦等待航班的恢复,只是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步入中年的父亲看中这个陌生的号码,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心头涌出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
“我再去问问航班什么时候能恢复,爸你早点休息,哥他一定没事的。”年轻人察觉到自己父亲眼中的担忧。
高卓志点了点头,却又回拨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
老旧无人的电话亭中,来电的嘟嘟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起,然而电话另一边想寻找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黄泥之河腐蚀着一切,其蒸腾起来的黄雾笼罩了天空,把内部的一切事物覆盖。
高良已经看到了朝他包围过来的河流,以及河面上那道朝他看来的巨影。
10秒。
9秒。
8秒,怪影上那黑色圆盘生长完成,呈现最为完美的圆形。巨大的骨镰从前方飞来,要把他搅成碎块,高良的身体突然虚幻了一瞬,透过了骨镰。
6秒。
5秒,圆盘两旁上生长出双臂四手的纤细手臂,突破了地面的限制,手指飞舞,如拈花一般抓下了数百只水针。
3秒。
2秒。
1秒。
一轮苍白冰冷的明月出现在乌云当中,其散发的光辉无法被如何事物抵挡,拨开了厚重的黑云,穿透了浑浊的黄雾,形成一道苍白的光柱,与黑色圆盘完美相合。
黑色圆盘化成银白,如波纹一般的苍白光绮一圈又一圈的向外扩散,平淡无奇,没有引发任何异象,但其中却内敛着不可违抗的神威。
一种冰冷的意志从脚底升腾,侵蚀挤压高良的精神,他如落入波涛大海的孤叶,不断挣扎着被大海吞没的结局。
结局早已注定,高良的脑海闪过了一丝最后属于自己的念头。
“我是谁?...高良吗?”
“高良是...”
“谁?”
骨龙张开的巨口中难闻的恶臭朝高良扑面而来,却又突然缩了回去。
硕大头骨上的愤怒刹那间被恐惧取代,它怕了。
只是现在才逃跑,已经太晚了,阴影手臂不知何时,如同野蛮生长的藤蔓覆盖骨龙的全身,沾满黄泥的白骨如同烈火之中的冰块飞速消融。
失去主人的黄泥之河开始萎缩,很快就只剩下一滩发黄的水洼。
高良迈动了双腿朝远方走去。
步子有些僵硬,像是一台生锈的设备,但很快变得非常顺畅,仿佛一台崭新的机器。
“呼...”
一阵夜风正面吹来,翻开了蓝色的外衣,从里面卷出了一张轻薄的东西,向身后飞去,落入背影之中。
一只纤细的黑影之手捡了起来,背向了空中的冥月。
借着相片背后透来的月光,照片上的六个年轻的影像鲜活了起来。
六个年轻人站在船头,面露笑容,充溢着年轻人所拥有的朝气。
中间最显眼的大男孩挺着大肚腩,带着憨笑面向镜头,左边是个英俊的男性左手搂着他的肩膀,右手则放在他的肚腩上。
右边的俏丽女孩一脸俏皮的把右耳靠在他的肚腩上,仿佛是在倾听未来孩子声音的父亲,他旁边则是一个长相普通有些腼腆的男性。
高大英武的男性拉着一个其貌不扬,有些不情愿的男性在前面蹲了下来,两人的高度在此时变得不那么远了。
一团苍白的火焰从腼腆男性脸部燃起,逐渐漫延到全身,接着是高大男性、瘦小男性、俏丽女孩,最后胖男孩也燃烧殆尽,偌大的船头只剩下英俊男性孤零零的身影。
最后的火焰从他脚步燃起,最终吞噬了他的笑脸。
没了人的阻挡,船头远处的一个朦胧的岛屿占据了相片,照片之外与世长存的冥月位于孤岛的上空,为这片景色添上一丝孤寂。
第一卷:七夜。
(完)
成绩太感人,当然我的书并不是在这个平台上首发的,倒是无所谓,这也是前面更得很快的原因,也导致几十万字才几十推荐,致使根本没人看的原因吧。
这本书就这样完结吧,至于后面的内容我直接开新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