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顾筱峰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多半是趁她白天上班以后，顾妈偷偷摸摸过来帮她塞满的。

　　顾筱峰拿出一根黄瓜、半颗紫甘蓝来，给自己做了一份蔬菜沙拉，勉强对付了一顿。

　　很久没有早睡过了，吃完晚饭才刚刚八点，顾筱峰就觉得有些困了。

　　她刚想去卸妆，章檬的电话就来了。

　　其他人的电话可以不接，但是章檬不一样，章檬几乎算是顾筱峰在娅瑟唯一的朋友。

　　“筱峰，你在家吗？我看你窗口灯亮着，我想上来跟你说说话。”

　　“我在家，你上来吧。”

　　几分钟以后，顾筱峰听到自己家的门铃响了。

　　章檬一进门就说：“你们这栋楼怎么住了这么多人，我在楼下等电梯都等了半天。”

　　“商业公寓嘛，住的人当然多了。”

　　“你一个北京人，怎么会买这种房子？”

　　“为了节约购房指标啊。张光民父母的那套房子，就登记在他的名下，他已经没有购房资格了。他说，我得留一个宝贵的指标，等到我们买婚房的时候再用。”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

　　“你是当事人，你不知道？”

　　“我现在正失业呢，结什么婚啊。”顾筱峰将章檬让到沙发上坐下。

　　“张光民呢？这个时候了，不在家陪你，还出去应酬？”章檬说着，就探出头来四下打望，似乎想看看顾筱峰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他不在，他现在是他们集团老板的助理，事情多。”顾筱峰说着，就给章檬泡了一杯她最喜欢喝的柠檬红茶。

　　“哦，这么快就混到大老板身边去啦？”

　　“也不算快啊，他进他们公司已经有七、八年了。”

　　“他不是一直在分公司工作吗，现在被调到总部啦？”

　　“是啊，还是在我休假的时候调过去的，我之前都不在知道。”

　　“我刚才还担心他在家，我们俩不好说话。”

　　“他在，我们也好说话啊。再说了，你要是觉得他碍事的话，我让他走不就得了。”

　　“他不住这里？”

　　“他当然不住这里了，他从出生开始，就跟他父母一起生活。他妈把他伺候得那么好，他怎么可能离开自己家呢。”

　　“还真是一个妈宝男啊。”

　　“是啊，谁也不能取代他妈在他生活当中的地位。”

　　“算了，不说张光民了，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跟你说。”章檬喝了一口柠檬红茶，润了润嗓子。

　　“我等着呢。”顾筱峰知道章檬这么晚了，直接上门找她，肯定不是为了跟她聊私事。

　　“我把你的辞职申请给老板了，老板看了以后，让我过来劝劝你。”

　　“其实，没有什么好劝的，我自己能力不够，确实应该让贤。”

　　“你还在为老板让你抄袭的事情生气呢？”

　　“我不是为这个生气，我是生自己的气。”

　　“你生自己什么气？”

　　“我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满意，这个不怪老板。”

　　“老板看了你的辞职信，他说其他人离开公司，会跟公司提一大堆要求。你呢，一点没有，这就让老板觉得很奇怪。”

　　“奇怪吗，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说其他人，就说你们设计部那个唐尼走的时候，老板担心他把公司的机密泄露出去，可是给了他一大笔补偿金来封口的。”

　　“我不会问娅瑟要一分钱的，我欠老板一个人情，我得还他。”

　　“你欠他什么人情？”章檬有些好奇。

　　“前年，我跟他去伦敦的时候，一上飞机，我就觉得身体不舒服。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晕机，没想到临到飞机降落的时候，我吐得天昏地暗，疼得几乎想满地打滚。老板担心我出事，就让航空公司的人给我叫了救护车，一下飞机就把我直接往医院送。幸亏送得及时，不然我小命就没了。”

　　“什么病？”

　　“急性胰腺炎。”

　　“那老板对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了。”

　　“是啊，老板还替我付了全部的医药费，我看过账单，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我后来要还给他，他还坚决不要。所以，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人情归人情，工作是工作。我今天仔细看过你前年跟公司续签的那份劳动用工合同，在附件里面，有一份保密协议，协议里有一条‘竞业限制’，约定你跟公司解除或者终止合同以后，两年内不能到其他服装集团去工作，也不能自己生产、经营服装。否则，你就要赔偿公司的违约金。这些，你还记得吗？”章檬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筱峰的脸。

　　“记得，下午回来以后，我整理了一下带回来的那些文件，看到了这条。”顾筱峰说着，就从茶几抽屉里面，拿出那份合同来。

　　“是啊，这个条款你签了以后，对你约束很大的。”

　　“我知道。但那是公司的格式合同，其他设计师也是这么签的，所以我就没有提出修改意见，跟公司就那么签了。”

　　“你知道吗，你这是被公司给套起来了。当然，站在我的立场，我是不应该说这话的，说这话就是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我记得在你签合同之前，我还提醒过你，仔细看清楚合同里面的每一项条款。”

　　“我当时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会离开娅瑟。”

　　“你以为你会跟娅瑟共存亡啊？”章檬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

　　“在签那份合同之前，老板口头承诺我，他会跟其他股东商量，在公司上市之前，给我分技术股。”顾筱峰对章檬交了底。

　　“哦，怪不得呢，我说这么丧权辱国的条约，你都敢签。对了，老板让我给你说，如果你是觉得累了，他可以再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你没有必要非辞职不可。”

　　“他已经给我放了一个多月的假了，还能给我放多长时间的假？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我拿着公司的高薪，在外面吃喝玩乐不干事，那其他股东会同意吗？”

　　“那你辞职是辞定了？”章檬再一次跟顾筱峰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