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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砖房

诡梦 爱猫咪的橙子 8457 2021-08-19 01:43

  第一章 红砖房

  “你相信命运吗?”

  “信啊,不然为什么大家都说知识改变命运。”

  “那你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不太想,毕竟生活就这样,也挺舒服的,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

  “那你接受命运吗?”

  “接受接受,最喜欢被别人安排了。”

  ……

  天有点暗,没有了往常的湛蓝,只剩下淡淡的暗青色,有点像大雨将到,乌云密布,气氛压抑。

  能看到云,也能看到光,就是没有那种明显折射下来的光线。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梁灏有点懵,心想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是在学校里面吗?

  突然改变身处环境让他有点不适应,但是心中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仿佛这一切都是理应如此。

  即使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心中的声音却让他继续前行。

  他推开老旧铁门,走进院子里面。

  这是一幢20世纪70年代的两层红砖房,占地面积很大,外面一圈的围墙,把里面牢牢保护了起来,只有前门后门能够自由进出。在主楼左前方,还有三个并排分布的土砖平房,那是厨房的,三间都是。只可惜现在只能够看到残痕,曾经的泥砖早就已经在雨水中碎裂,坍塌,留在原址上面,只有几块黄泥砖,和隐约能看出来的地基。

  在主楼里面,格局分明,一楼有七个房间,二楼有八个房间,虽然都不大,但是数量足够多的,可以住下数十人。

  梁灏生命中最初的十年是在这里度过的,这是属于他爷爷的房子。

  只是随着家中儿子的逐个离开,家中人烟越来越少,这里也已经荒废了。

  木门上的铁锁不知道换了多少把,窗户的玻璃也被村中顽童砸得稀碎,里面有价值的东西被小偷拿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沾满老鼠排泄物、布满尘土的砖头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动物的乐园。

  站在门口的梁灏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继续走向主楼的木门。

  园子当中已经杂草丛生,在木门西侧的院子中,一株枯黄的杨桃树依旧屹立,下面黄绿叶子交织,铺上满满的一层。

  他还记得那是六叔在他还小的时候种下的,这棵老树的年纪都快赶上他了,每一年上面都会结上不少果实。

  只可惜这些酸酸甜甜的“五芒星果实”,他从来都没有资格享受。

  顶端横乱生长的枝条,已经穿过开裂的石头,攀着灰白色的水泥围栏,伸进二楼的阳台之中。枯黄色的残叶就像创可贴一样,散落在淡红色的砖上面,似乎在掩盖上面时光留下的痕迹。

  风吹叶落,那些裂痕就像被揭开的伤疤,**裸地暴露在外面。

  “吱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转轴声音。闭合着的旧红木门缓慢地向后旋转,打开了。

  似乎在欢迎主人回家。

  门里面没有任何的灯光。一楼大厅的灯泡早就已经破碎掉了,这幢楼里面早原先连接的电线早就已经被剪光了,后面电力局也没有在补上。

  毕竟这间房子,也没有人住了。

  暗淡的天空上,也没有任何的光照射进去,所以梁灏看不到究竟是风把门吹开了,还是里面有人把门推开的。

  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心中倒没有什么恐惧的情绪。如果在往常,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行为,因为他对黑暗是存在一种莫名恐惧的,小时候即使是睡觉,都是要开着灯的。

  长大之后,这种情况才得到一定的缓解,但依旧有阴影。

  只是现在,那种铭刻在心上的东西好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另外一种奇妙的情绪。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正是这个声音,提供着前行的无限动力。

  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进入大厅,经过短暂黑暗失明后,瞳孔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环境,他找了一张已经沾满灰尘的木凳,伸手拍了拍,扬起一股灰尘。

  用力向下按了按,检测稳定性之后,他把凳子搬到一张方桌旁边,坐了下来。

  这是祭祀用的桌子,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被拿来摆放祭祀用的鸡鸭鱼以及水果,现在村子里面除了公庙里面,应该也就只有这里才有了。

  这是本该被时代所淘汰的老旧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被留在了这里,而且那些光顾这里的小偷,也没有选择拿走这个。

  “灏啊,你回来了。”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在桌子旁边响起,陌生,又熟悉。

  梁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很标准,两边嘴角上扬,微微露出六颗白色的牙齿,右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特别可爱。

  “是啊,爷爷,我回来看你了。”他看向了坐在旁边躺椅上面蜷缩着的老人。

  老人体型很小,瘦弱得像只猴子一样。

  在他的头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白发,都能够看到底下那层头皮。眉毛和短胡须也都已经变得苍白,横乱交错,生长在满是褶皱的皮肤上面,就像黏上去的一样,随便抹一下都有掉下来可能。

  他就在躺椅上面,无神的眼睛静静看着梁灏,耷拉下来的眼皮覆盖住了暗黄的眼珠子,如果没有认真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这双眼是睁开着的。

  梁灏很认真,所以他可以看到,昏黄的眼珠子中,还残留着光。老爷子永远不会向任何人表现他软弱的一面,即使现在的他只能够躺在躺椅上面,即使面前的是他的亲孙子,他也会表现出最强悍的那面。

  老人始终认为,自己是家人头顶的参天大树,所有风雨,他都能够为大家挡下所有。

  即使岁月已经把他侵蚀得一无所有。

  “你们这些人啊,就喜欢这样,一个个长大之后都往外面走,你爸是这样,你五叔、六叔也是这样。”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继续说着:“就连你们这些孙辈的也是这样。”

  “你们大哥是这样,二姐也是这样……”

  大哥是五叔的长子,家中的长孙,也是梁灏的堂哥。他在读完初中之后,就到外面打拼去了,现在混得还挺好,自己开了公司,可以赚多少,就能够得到多少。

  “雏鸟长大了,果然还是要往外面飞的啊。”

  梁灏点了点头,对老人的话表示赞同。

  这幢红砖房可以说是爷孙三辈人故事的记录者,他从老爸老妈闲聊的过程当中,也听到过不少家族曾经的辉煌历史。

  面前的老人,就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村中最恶的身份建起来的,村中的第一幢红砖房,临近池塘,坐北朝南,可谓是风水兼具。

  老人的父亲,当初是制造枪支的,作为最受宠爱的十子,他的哥哥们也力争把最好的都给他。

  所以,他要钱有钱,要权也有权。

  那十年之后,一切回归正轨,老人有得有失,最后还是成为了村中最富有的那个,也是脾气最暴躁的那个。

  一言不合就打上门,是这个家族最常用的,也认为是最有效的手段。

  所谓穷乡辟岭出刁民,并不是空穴来风。

  老人想要借助地势,在自己家中培养出几个读书人,不要再走他的旧路,因为时代已经变了。

  拳头不再是最大的了,知识才是。

  可惜事与愿违。

  他养的六个孩子,除了一个读了高中的幺子,其他几个根本就没有心思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有孩子原因,也有老人的原因。

  长孙的表现,也让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从此对书香门第这个称呼不再奢望。

  排行第三之后的孙女,学习勉强有些起色的时候,他们却已经搬出这个红砖房,老人对此也无法做到像以前那么上心了。

  他把心思放在了自己的最宠爱的幺子身上,在这个红砖房旁边开设了一个猪圈,饲养小猪,拉到市场上去卖钱,然后补贴他的幺子。

  那个读书最多的儿子。

  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能够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你弟弟这几年在建房子,孩子又都还在读书,欠下了不少钱,应该替他分担一点的。这是老人聚集大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对长子,也就是梁灏的父亲说的话,母亲也在。

  为什么梁灏记忆深刻?因为那一年吃完饭,回到家中之后,爸妈就大吵了一架。

  那是他过得最冷的一个年三十,即使身着毛衣背心,还是阻挡不了这股寒意。

  过年的热裂氛围,被那短短的一句话,冲得支离破碎。

  自那一年以后,大家族的年夜饭就再也没有了。

  各回各家,各过各自的年。两个老人或许去哪一家吃点,或许就在这个房子,享受儿孙们送来的饭食。

  自打搬到村尾的新家之后,梁灏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除了年三十那一天回来送点钱,送点肉和水果。

  老人的十个孙子,除了幺子的四个会回来看看,其余六个基本很少回来。村里也有人说这一家子孙都是薄情寡义,只是当事人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造就这一切的源头,本身就是面前坐着的老人。

  “六叔他们不是经常回来看你吗?”梁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穿着的长袖衬衫,刚刚在弄凳子的时候,沾上了不少。

  因为没有什么光,他也看不到拍掉的灰尘究竟飞到哪里去了。

  或许下一秒就会飘到自己的呼吸道里面吧。

  “他们也很少回来了……”老人轻轻摇了摇头,“果然人老了,就会被嫌弃。”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梁灏笑了,“你哪里老了,你还年轻着呢,能打能跳的。”

  他不是在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呵呵,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说笑。”老人笑出了声,然后咳了几声,低沉无力,就像一口痰卡在喉咙里面,进不去,也出不来。“人啊,总会有老的时候,我又不是那种不服老的人。”

  “回想你们还小的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老人想要把手抬起来比一个高度,却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气完成这个动作,只能无奈放下手掌。

  “那时候的你,比阿黄还要矮一点呢。”

  阿黄是老人养的一只狗,一只黄狗,一只恶狗。

  梁灏曾经因为老人的吩咐,去给它喂骨头,然后被咬下一大块大腿肉,还被骂了一顿。

  阿黄在他七岁的时候死了,白沫吐了一地。

  “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会,想想还真的是可爱啊……”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像布娃娃一样,多可爱。

  父母也不在家,说些什么,一个孩子又怎么会在意呢?

  这是或许就是老人的想法,又或者,幼儿时期的梁灏,根本没有被考虑到的资格。

  “我知道我有一些偏心,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爷爷,我还是爱你们的啊……”

  老人似乎也想起了以前做的一些事情,眼皮往上拉动着,想要把眼睛睁得大一点。

  瞳孔中的光却是暗淡了下去。

  他努力着想要从躺椅上面坐起来,抓着躺椅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挣扎了一会儿,他又躺了下去,和灰白的躺椅再次融为一体。

  “你的父亲是我的大儿子,本身就应该孝敬父母,帮助弟弟,所以我让他给你六叔一点钱也是应该的吧。”

  “你富哥是我们家里的长孙,他没有读多少书就出来创业了,让你父亲资助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们只是两个老人而已,凭借自己是养活不了自己的了,让你父亲每年给我们一点钱,赡养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而且你看,你父亲对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怨言,他的这些妻子儿女,为什么又总是那么多怨言呢?”

  “你们又凭什么有那么多的怨言呢?咳咳……”

  老人越说越激动,稀疏的脸皮都紧绷了起来,空气中的杂质让他脆弱的呼吸道一阵干痒,忍不住就咳了出来。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房子里面。

  梁灏沉默了,看着气喘吁吁的老人,不说话。

  “来吧,扶我一把,让我最后一次看看这幢房子。”

  老人抬起了干枯的手臂,就像干枯的树枝。

  梁灏站了起来,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的脸。

  “别开玩笑了,老东西。”

  “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吗?”

  “在五年前,你早就已经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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