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红色的世界
虽然知道游戏公司没有“栽赃陷害”自己的打算，俞佳还是感到紧张，思来想去，不得其法，于是连夜找到了于秋子。
“遇到什么事儿了？”
“老师，我、我不知道该怎办？”俞佳将遭遇的事情叙述一遍，道：“我想报警，又怕被人报复，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
“对方一定会报复你的，这么大的利益，足以杀人了。”
“所以，我应该明哲保身？”
“这就是“混乱法则”下的真实世界，无论法治监管有多么严格，总难免会因为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导致最终的混乱状况出现，比如说网络监管已经非常严格，但因为你的‘神觉系统’，这些人得到了一条全新的犯罪渠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误，但究竟是谁的错？”
“所以千万不能报警，因为在混乱的局面下，一旦有别的因素加入，无论是正面或是负面，都有可能令事态进一步恶化。”
“明白了。”
第二天，他到实验室后，于秋子道：“这次‘钢筋应力松弛试验’，由你做观察员。”
大师兄是实验室观察员，这次轮到了自己，足见老师的信任。
而“钢筋应力松弛实验”的目的，是为了测试钢筋，在混凝土中与空气发生氧化后，应力的变化过程。
简而言之，就是一根在水泥层中的钢筋，报废时间。
实验项目的“观察员”，是一个特别枯燥的工作，就是坐着观察电脑数值的变化，并做一些记录工作。
不过也是实验项目的核心所在，一切有价值的数据，必须靠观察员发现并记录下来。
俞佳第一次担任如此重要的工作，上来自然是精神百倍，两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脑数值的变化，然而两三个小时一过，他便有些“出小差”，一会儿想到吴娜娜，一会儿想到游戏公司……
实在觉得无聊，俞佳随手拿起一本金属材料学的书，漫无目的的翻动。
这并不是一本具有高深理论的科研书籍，而是一本基础类教材，曾经学过的科学名词，在俞佳的记忆深处被一一被唤醒，他不禁想到当年刚进入这一领域时，曾无数次被那些新奇的理论折服，由此深深迷恋上了金属材料学知识，并毅然投考了这门专业。
虽然差一点就被自己彻底放弃，但正是对于这门学科的热爱，所以最终又回到了原点，由此避免了做替死鬼的下场。
刚想到这儿，俞佳双目余光无意中看到了册页中的“魏特曼蠕变”，嘴角不由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当年正是因为将“蠕变”看成了“蠕虫”，俞佳才会无意中进入查看理论，由此得知了金属材料也是一门科学。
后来忙于编程，这些基础理论知识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俞佳暗中感叹：老的基础知识也有必要重新复习，温故而知新。
想到这儿，他用手按住书页，再一次阅读了“魏特曼蠕变理论”。
这些理论知识，俞佳无不了然于心，一眼便能记起所有，随意看了六七张之后，却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这种感觉，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始终处在记忆清晰前的一秒钟。
俞佳冥思苦想，究竟想到了什么？
然而模糊的身影，始终无法更加清晰。
“你挺认真啊，都入定了。”李振秋在他身后笑道。
俞佳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装模作样道：“老师吩咐下来的事情，必须全力以赴。”
“嗯，辛苦你了，先去吃午饭。”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十分，俞佳这才觉得肚子饿得慌，拿起饭盒道：“真的废寝忘食了。”
“哈哈，做科研项目，就要有你这种劲头，否则是做不出任何成绩的。”
中午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食堂里的饭菜基本都是剩的，偌大的三层楼，稀稀拉拉的不见几人，两人各要了一份炒面。
饭过半碗，就见老板端着两碗汤走到二人面前道：“实在不好意思，忘记给二位打汤了。”
炒面、炒饭这类主食，都会奉送一碗汤水，通常是寡淡无味的紫菜蛋汤，俞佳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老板很讲“诚信”，特意送了过来。
“无所谓，我们都快吃完了。”李振秋道。
“今天汤都送完了，这两碗海带排骨汤，是我从隔壁买的。”说罢他将两份“用料十足”的排骨汤，摆在二人面前。
“嗨，你也太客气了。”俞佳笑道。
“你们做科研的人，应该吃点好的，补充点脑细胞。”说罢老板笑着离开了。
“这哥们真够意思。”俞佳喝了一口汤道。
“他是老江湖了，学校里的教职工他都认识，否则那么大个校区食堂，凭什么轮到他承包？”
说罢喝了一口汤道：“这可不是海带排骨汤，这是海带羊排汤。”
“那更实惠。”
“说它是排骨汤也有人信，绝大部分人喝汤不讲味道，只要能看见骨头，就认为是排骨汤了。”
李振秋一句话说者无心，俞佳心里却豁然开朗，那团“模模糊糊”的黑影，他终于看清楚了。
“黑影”其实就是一直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的“魏特曼蠕变”。
“蠕变”是一种金属材料，由新到旧的整个过程。
而于昭教授的“混乱法则”，与“蠕变”理论根本如出一辙。
如果仅是一项理论“撞车”，或许巧合，俞佳又想到了那对“完美球体”，根据于昭教授的定义，“这对可以证明完美碰撞理论”的金属球，与“金属分子导电性”也是完全相同的。
金属内的分子，并非静止不动，一旦传导了电子，两枚分子对撞时，一枚分子会将电子传导入另一枚分子，这就是金属导电的原理。
所以于昭教授的完美碰撞理论，根本就是照搬“金属导电”现象，毫无独创性。
如此荒唐可笑的所谓“理论”，老师居然继承下来，并欲将之发扬光大。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想到这儿俞佳犹如泄了气的皮球，顿时变的无精打采。
虽然说从游戏公司返回学院，确实避免了一场灾难，但目的还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如果老师真的疯了，跟着他就是浪费生命。
而且，先锋实验室里，包括大师兄在内的所有人，对于混乱法则深信不疑，这些人的精神是不是也有问题？
想到这儿俞佳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激灵。
“怎么了？”李振秋放下筷子问道。
“哦，没、没什么。”俞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吃过饭回到实验室，俞佳心不在焉，甚至觉得心悸，他暗中观察每个人的行为动作，看得仔细，就有新的发现，周围这些同事们的行为，确实存在异常。
准确来说是行为上的“逻辑缺乏”，正常人做一件事，都会遵循逻辑，比如先洗手再吃饭。可同事们的行为大多显得混乱无序，尤其是李振秋，吃过饭回到办公室，他连续洗了四次茶杯，却并没有倒水。
别的同事，只要用心观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出乎常理的行为动作。
俞佳并不是一个“见风就是雨”的人，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情绪并不适合做“重大判断”，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观察到的异常行为记录在本子上，准备过一段时间，汇集之后再做判断。
这个本子绝不能让人发现，所以必须找一个隐秘之处存放。
俞佳想到了“先锋实验室的资料室”。
由于早就实行了电脑录入系统，用以储存资料文件，所以早期留存的文本资料，收藏于专门的资料室里，这间屋子平时人迹罕至，只有过年前打扫卫生时，才会有人进入。
当晚俞佳借口记录数值，留下来“加班”，等人都走了之后，他打开资料室的门，走了进去。
清冷的房间约有上百平米，一排排货架上摆满了四四方方的纸箱，拍了顺序则是离入口越紧，年代越近。
保险起见，俞佳朝深处走去，只见箱子上标注从年份变成了人名，令俞佳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在其中发现了于昭的资料箱。
他并不知道于昭也是“先锋实验室”的一员，于是打开了资料箱，翻看于昭教授留下的资料文件。
在一堆文件里，发现了一本古朴陈旧，遍布细纹的牛皮笔记本，翻开一看，居然是于昭留下的工作笔记。
俞佳心脏一阵狂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片刻心情，缓缓翻开笔记。
第一页是一首标题为《血红色的世界》的诗，于昭写道：我能看到身体的红色，却并不是我的血液，一切都被乌黑的谜团盖遮，就像生我养我的摩勒，苍天啊、大地，一切皆在这“血红色的世界”。
短短一首诗，写的没头没脑，且字迹潦草凌乱，俞佳也没细想，翻到了第二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