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思量思量,它只是一只狼的话,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男人无语了,闷着头想了想,把猎枪放回了角落里。
返身回来,躺到了床上,瞅着黑乎乎的房顶,默默问女人:“你说它不是狼,那是啥?”
女人说:“我觉得该是成了精的老狼,是个神仙。”
男人说:“别胡说八道了,哪有那玩意儿?都是大人拿来吓唬小孩子的,你倒是跟着当真了。”
女人说:“那我实话告诉你,你别害怕。”
“啥?”
女人先就把身子缩成了团,蜷在了男人怀里,说:“我被妖风刮跑的时候,是那狼用身子接住了我,把我驮到了洞里。”
男人身上的皮肉一紧,问女人:“真的假的?”
女人说:“我骗你干嘛?记得进洞以后,我上上下下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人也冻僵了,还是那狼用身上的毛把我暖过来的呢。”
“啥……啥?你说啥?”男人往外趔趄着身子,惊问道,“你是说那狼它……它把你搂在了怀里,就像我这样抱着你?”
“嗯,是啊,要不是那狼,我早就死了,不是被摔死,就是冻死了。”女人说着,哽咽起来,“反正……反正就没法给你留后人了,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多亏了那狼呀。”
男人突然觉得女人好可怜,用力搂紧了,下巴抵在女人的头发上。
女人抽抽搭搭一阵子,然后说:“我就觉得那狼是好心好意,它……它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我啥?”
“为了你留后呀,所以才……”
“才咋了?”
“才……才救了我呀。”
男人突然意识到了啥,往下滑了滑身子,盯着女人一张恍惚如梦的脸,悄声问她:“那可是个公狼精呀,它……它就没对你那样吧?”
“哪样了?”
“就是……就是像我们这样。”
“你胡说啥呀?那……那怎么可能呢?说到底它还是一条狼。”女人的脸竟然红了。
王大筐一听女人这话,心里的那种念想越发明显,就说:“你不是说它不是狼嘛,既然不是狼,那就是仙,就是神,比人都厉害的!”
女人说:“你别乱想,不管它是啥,反正都不坏。”
男人不再吭声,搂着女人的胳膊在微微颤抖。
女人就宽慰他说:“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呢,一点都没有被冒犯。”
男人哦一声,不再说话。
女人侧脸瞥了一眼窗口,说:“这会子它不在,你就赶紧的吧,不过要小心一点,别没轻没重的。”
此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夜里睡觉的时候,再也不敢随意说啥了,就算是要干点啥,也尽量克制,不敢随意放开手脚。
这多多少少让王大筐觉得有些寡淡,觉得薄汤清水,但为了传宗接代,也只得忍了。
好在那狼一段时日里就再也没来掺合过,这让两口子踏实了很多,慢慢就放下了一块心病。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那一天。
就在两个多月后的某一天,王大筐家的女人突然茶饭不思,甚至还把一口酸苦的水吐在了灶台前。
王大筐慌了神,光着膀子就蹿了出去,说是去喊郎中来给女人瞧一瞧。
女人一手按在肚子上,笑吟吟说:“你真傻,回来吧。”
王大筐是头犟驴,拧着脖子说:“你病得这么重,不看咋行?”
女人仍笑,说:“傻子,就是个傻子。”
“笑……笑,你还笑得出来?”王大筐通红着脸说。
“你回来吧,我没病。”
“没病你吐啥?”
“你进屋,我告诉你。”
男人锁着眉进了屋,上上下下打量着女人,嘴里叽叽咕咕不消停。
女人往男人身边靠了靠,说:“傻人,咱有孩子了。”
“你说啥……说啥?”
“我……我有了。”
男人还是半信半疑,僵着脸问道:“你咋知道?”
女人羞涩一笑,说:“前天俺娘不是来过嘛,见俺身上有些不爽利,她给瞧过了,说……说是怀上了。”
“真的……真的?这回真的是怀上了?”王大筐一蹦老高,脑袋差点顶到了房梁上。
女人冲他点点头,笑得满脸开了花。
“春妮……春妮,你有喜了……有喜了……”王大筐欣喜若狂,展开双臂去抱她。
女人却冷冷地推开他,说:“以后不许再动俺。”
“这回真的娇气了?”王大筐痴笑着问。
女人点点头,说:“俺娘说了,等孩子落地了,才让你动俺。”
男人傻乎乎地问:“那……那俺还不闷得慌呀?还不馋得慌呀?咋办……咋办?”
女人嘟起嘴吧,冷着脸说:“那也不行!”
男人还纠缠:“那咋办?还不要了俺的命啊!”
女人说:“那也没办法,反正就是不能动,你要是守不住,那就……那就到外面睡去。”
“别说了!”男人喝一声,然后沉下脸,说:“俺知道该干啥了。”
说完就提着枪,出了门。
女人急了,追在后头问:“你干啥去?”
已经走在栅栏外头的男人回一声:“俺去东山转一转,打一只野鸡来!”
女人心头一暖,摸着肚子笑了起来。
男人运气一般,他抱着一杆老枪,在东山上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竟连只山鸡的影子都没见着。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放了一枪,从地上的草棵里捡起了几只归宿的山雀,提在手上,蔫耷耷地回了家。
进门后,王大筐耷拉个脑袋,满肚子歉意地对女人说:“今天手气真臭,连只山鸡都没逮着。”
女人宽容一笑,说:“那不有鸟么,熬了汤,味道可鲜来,小时候俺爹给做过。”
男人先看了看女人的脸,再打量了一阵子女人的肚子,脸上随就有了笑容,二话没说,回屋找来了工具,先把山雀褪了毛,净了血,炮制得干干净净,放到了锅里。
女人早就燃着了火,用火棍轻轻一挑,满屋子都被红彤彤的火焰映红了。
一家两口,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家三口,把一顿晚饭吃得有滋有味,其乐融融。
男人坐在对面不眨眼地瞧着女人,昏黄的油灯下,满眼都是爱意绵绵。
女人甜甜地笑了,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晚饭之后,两个人上了铺着厚厚秸秆的土炕,按照女人事先约定的章法,中间隔了足足半米的距离。
这让男人很无奈,翻来覆去煎熬了半宿,好不容易才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就在似梦非梦的当儿,他突然听到了那种呼哧呼哧的声息。
王大筐猛地坐了起来,惊恐不宁地朝着窗口望去。
这一望,傻眼了——窗棂上,那个狼影又清晰地印在了上面。
只是这一次那狼逗留的时间很短,喷着鼻息转了几圈,然后越墙而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大筐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这声音,那是狼呀?咋就像个老头在打喷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