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从李沐尔寻回了她的真命天子后，艾文便斩断了与她的联络，就当从未认识过这个女孩过。李沐尔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艾文连个普通朋友都不愿与她做。

　　“我深爱你，可以看着你高兴，看着你落寞，却无法看着你和别的男生一起幸福到老，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么？小傻瓜。”午夜梦回，艾文捏着她的照片时总是忍不住自言自语。

　　学校里的活动总是出奇的多。

　　艾文活跃程度非常高，总是在联谊舞会上独领风骚，吸引众女孩的目光。

　　又一年的圣诞节，艾文跳完舞后，从舞池归来，却看到自己的位置被一个陌生女孩占领了。

　　那也是一个中国女孩。长且直的黑发落在肩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她整个人被裹在一件并不合身的礼服裙里，更衬得她瘦小，惹人怜爱。

　　“喂，这里可是我的位置。”艾文底气十足地冲女孩嚷嚷。

　　女孩居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那样站起来，朝他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如此诚惶诚恐，倒让艾文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开个玩笑，没吓到你吧？”艾文上前一步，女孩却退后一步，她的动作与神态都明确地表示自己确实被吓到了。

　　“唉，该我向你说对不起了。”艾文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搬过另一张椅子坐在女孩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艾文问。

　　“李筱洁。”女孩垂着脖子，声音低低的，脆生生的。

　　也姓李呢。艾文怔了怔，被这种微妙的巧合所吸引。

　　看来是大一的新生，刚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见什么都好奇，见谁都羞涩又害怕。

　　“我请你跳支舞吧。”艾文友善地朝她伸出手。

　　跳一支热情的舞蹈，应该就能在短时间内消除一切隔阂了。

　　“好。”李筱洁抬头，居然朝艾文甜甜一笑。

　　她笑起来时两颊有浅浅的梨涡，特别动人。

　　舞池间，踏高跟鞋穿低胸短裙的姑娘不少，她们舞技娴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性感的魅力。可艾文揽着的这个中国姑娘，总是踏错舞步，但不小心踩到艾文脚时抱歉的一笑，却散发着无尚的魔力。艾文眼前的一切开始恍惚起来。

　　——“怎么样？很容易吧。”

　　——“一点都不容易。”

　　昔日的对话重现。

　　一曲舞毕，他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女孩，笑着问：“怎么样？很容易吧。”

　　“一点都不容易，不过还是谢谢你。”李筱洁朝他微微一笑。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是第N次见到她的甜美的笑容。

　　“姑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别轻易冲一个男孩笑。”回到休息座椅上的艾文替李筱洁拉开一罐啤酒。

　　“为什么？”李筱洁不解。

　　“小心我爱上你。”艾文忽然贴近李筱洁的耳际，温热的气息拂在她面上。

　　李筱洁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立刻严词声明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艾文看到她瞬间收敛笑容，双手护胸，一脸戒备的模样，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女孩真是可爱。

　　不过他刚才是又被拒绝了一次吗？

　　时光兜兜转转，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人，却落入一样的结局，还真是令人唏嘘呢。

　　02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学校的图书馆。

　　艾文实在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但没办法，就快期末考试了。中国有句古话叫“临死抱佛脚”，艾文只求成绩差强人意不补考就成。

　　李筱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面前平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和一杯早就冷却的奶茶。

　　她看书看得极认真，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爬上她的发梢，爬上她的肌肤。李筱洁整个人被暖暖的阳光包围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光芒。

　　艾文眼底堆起了笑意。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李筱洁身后，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肩，“看什么呢？”

　　李筱洁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到原来是前些天在舞会上拉她跳舞的男孩艾文。

　　艾文看到她兔子一般无辜的双眼，很满意她的反应，不禁朗声笑起来。

　　他的笑声极富感染力，本来应是特别衬着无限春光。但这里是图书馆，所有周围静静看书学习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口中发出“啧啧”的不满声。

　　“嘘。”李筱洁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她一手拿书一手拉着艾文走出阅览室。

　　走廊上的阳光有些刺眼，艾文微眯了眯眼睛，待适应了阳光强度后才发现李筱洁手上拿的根本就不是一本跟学习有关的书，而是《如何挽回爱的人》这本看起来像心灵鸡汤一样的读物。

　　“干吗看这个？你男朋友不要你了？”艾文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电话打不通了。”李筱洁闷闷地回道。

　　艾文有时候照镜子时会仔细瞧瞧自己的脸，是不是长得很有“闺中密友”的气质。每个女孩在与他认识一段很短的时间后就会交待出自己的背景心事和故事。

　　“我本来不想出国的，但他要来，我怕失去他，所以也就跟过来了。我不喜欢柏林，但我喜欢他。但自从来了柏林后，他约我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我打他的电话居然也打不通了。”李筱洁的语气失魂落魄。

　　这个傻姑娘，又不是她做错事，干吗一副想要认错的表情。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他不要你了，要么就是他出事了。”似曾相识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语句，艾文不自觉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怔了一怔。

　　“他会出什么事？”李筱洁脸色突变，变得煞白。

　　为什么这些傻姑娘总是听到这句话才如梦初醒，又是为什么这些傻姑娘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男朋友出事了，而不是不要她们了呢？她们似乎都对自己的男朋友有着一种狂热的笃定，不撞南墙不回头。

　　“想知道出什么事了去找他不就完了，你不是说他在柏林的另一所大学念书么？”艾文抬了抬眉毛。

　　“对哎，那你现在陪我去吧。”李筱洁说。

　　“可是我——”可是艾文是打算来看会儿书的，没打算陪着新认识的女孩逛柏林。

　　“可是什么？”女孩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可是艾文天生不爱惹女孩子不高兴。

　　“没什么，走，现在就走。”艾文双手插裤袋，佯装出一副潇洒的样子。

　　03

　　李筱洁的皮肤可真白，不是欧洲人天生的那种白，而是一种瓷器般的肤色，仿佛一碰就碎，风一吹就能起涟漪。艾文又想起中国古话中的一个形容词：吹弹可破。

　　艾文望着她，她望着窗外。

　　出租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李筱洁男朋友的学校。

　　“我进去找他。”李筱洁一下车就急匆匆地往里冲。

　　“唉。”艾文一边付钱给司机一边拦住她，“女孩子要矜持一些，这学校我认识人，我让他出来找你，你待在原地别动。”

　　李筱洁便听他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艾文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在这所学校的朋友，电话接通，聊了一会儿，艾文笑着挂了电话，一转头却发现李筱洁人没了。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在学校大门的墙角处看到了瘦小的她，蜷缩成一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这才几分钟，你怎么就哭得跟水龙头似的呢？”艾文特别不解。

　　李筱洁抽泣着并不说话，只是用手指着不远方。

　　艾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的中国南海揽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女孩，两人特别亲密地同吃一根热狗。

　　艾文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李筱洁蹲着，艾文站着，他的影子包围了她，像是一道隐形的保护。

　　“与男朋友失联这种事，出事的我就只见过一个。其他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出轨。”艾文冷着一张脸。

　　李筱洁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嚎啕大哭。

　　艾文脸色阴郁，他默默走到正和欧洲女孩亲热着的少年跟前，喊道：“喂。”

　　中国少年刚抬头，左脸颊就挨了艾文一拳。

　　欧洲女孩尖叫着跑到一边，少年的嘴角一下就渗出血丝，可见艾文下手很重。

　　“你是谁？”少年惊恐地抬头望着艾文。

　　艾文却懒懒地笑着，刹那间，一拳头又朝着少年的右脸颊砸过来，下手更重。

　　“你到底是谁？”少年又问了一遍。

　　艾文依旧没有回答他一句话，缓缓走向他，少年一直往后退，却依旧没有躲过艾文的飞来一踢。

　　将这男孩收拾了一顿后，艾文走向仍旧蹲在地上的李筱洁。

　　“起来吧，我替你报仇了。”他温柔地向她伸出手。

　　李筱洁跟着艾文不回头地离开，一路上仍然在哭泣。

　　艾文牵着她，脑中仿佛有一圈蚊虫在不停地追逐，逐得他头疼欲裂。

　　“我求你别哭了，不就一个男朋友么。”艾文不耐烦地说。

　　李筱洁一下子甩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说得轻巧，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这么一个男生，他居然背叛了我。”

　　“背叛就背叛呗，人这一生，不经历几个人渣怎么成长呢？”艾文被李筱洁甩开的手插在口袋里，闷闷地说道。

　　忽然，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李筱洁说：“我赔你一个男朋友吧。”

　　李筱洁也停下脚步，认真地凝视着他，在等待他的下言。

　　“你觉得我怎么样？”艾文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李筱洁看了看他，干脆地答道：“不好。”

　　然后她就径直大步向前走了。艾文望着她的背影，还沉浸在她那干脆的拒绝声中，待反应过来时，李筱洁已经甩开她一条街的距离。

　　她居然就这么拒绝了？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艾文感觉自己怒火中烧，急需发泄。

　　04

　　因为心有不甘，艾文整天跟着李筱洁。

　　李筱洁整理完了自己的情绪，打算开始新的生活。学校里也有不错的男生想要追她，可每当看到阴魂不散的艾文冲他们挥舞着拳头时，就默然走开，放弃了这个念头。

　　李筱洁最初对艾文的行动选择无视，可逐渐的，她便忍不住了，终于在一个阳光炙热的午后选择爆发。

　　“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不跟着我，我的桃花都被你跟没了。”李筱洁凶巴巴的。

　　艾文望着树荫下，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悠悠地笑道：“当我女朋友。”

　　“除了这个条件。”

　　“只有这个条件。”

　　“你简直是个无赖。”李筱洁气急。

　　“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艾文懒洋洋地回。

　　“行，我同意。”李筱洁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倒让艾文有些错愕了。女孩的心思真是有如海底针，怎么猜都猜不透。

　　“不过——”李筱洁话音一转，声音低沉道：“要当我的男朋友，必须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不可以找不到人，不可以失约。”

　　“完全可以。”艾文轻松一笑。

　　看来，这个女孩子仅仅是缺乏安全感呢。

　　“如果哪天手机打不通的话，我就会提分手哦。”李筱洁涨红了脸说道。

　　“我知道了。”艾文宠溺地笑。

　　初夏的阳光有着水晶一般的质地，晶莹透彻，像他们刚刚开始的爱情。

　　05

　　一年很快过去，转眼便迎来了柏林的冬天。

　　临近新年，李筱洁本来买了回中国的机票，却因一场暴风雪被困在柏林。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李筱洁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是第一年没有家人在身边的春节，她特别不习惯。

　　艾文正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时，夏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邀请他带着李筱洁来顾清尧的别墅过春节。

　　这可真是解了艾文的燃眉之急。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艾文笑着拉李筱洁的手。

　　“哪里？”李筱洁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艾文冲李筱洁眨了眨眼睛，故意卖关子。

　　他们的车压着白雪，来到一处僻静的别墅区。艾文牵着李筱洁还未走到顾宅，就听到一声鞭炮响，不远处白色的雪花一片片炸开来。

　　夏熏迎着这串鞭炮声跑到艾文他们跟前，她倒是不怕生，见李筱洁第一面就像是认识多年许久不见的旧友一样拉过人家，“就等你们来贴对联了。”

　　走到家门口，艾文看到，虽然整片别墅区寂静如常，但顾家却格外热闹。住在周边的邻居都知道今天是中国的春节，纷纷来恭祝新禧，他们好奇地望着这几个忙忙碌碌的中国人。

　　顾清尧每放完一次鞭炮，便皱着眉头弹衣服上的灰尘，他是个极度热爱干净的人。

　　而李沐尔呢？她正围着围裙在桌前包饺子，几个邻居家的小孩子纷纷瞪圆眼睛围绕在她周围。

　　“姐姐，一会儿可以给我一个吗？”终于有一个小男孩拼命咽着口水，忍不住问。

　　“当然了，不止一个哦，想吃多少都可以。”李沐尔轻轻答道。

　　顾清尧听到男孩的问句，忍俊不禁地回头，恰好撞上李沐尔望向他的目光。

　　男生清冽如山涧泉水，女生洁净如空谷幽兰。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切都落在艾文的眼里，他唇角也不禁微微上扬。撇开视线转头时，他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李筱洁满脸惊喜和愉悦。

　　“谢谢你。”她回眸时那一双剪水双瞳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