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电视台的演播厅内人来人往，若干台摄像机对准坐在舞台中央的那个男人。

　　他身穿一件笔挺的西服，袖子下摆精致的袖扣彰显了他尊贵的身份。他拥有与周边人完全不同的黑色眼眸，似乎能看穿一切。

　　“好了，聊完公事，下面我们来聊聊私事吧。”女主播笑了笑，将早已写好的台本打开。

　　顾清尧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神情。

　　“前些天有记者跟拍你，拍到了你车内坐着一个中国女孩儿。之前一直听闻你不近女色，如今却拍到了这样的画面，我们是否可以认为那是你的女朋友？”女主播开门见山地问。

　　“那确实是我的女朋友。”顾清尧干脆地答道。

　　女主播先是一愣，因为顾清尧对自己的私生活一向沉默寡言不愿多谈，今天倒是反常。但很快主持人的专业素养让她的神色恢复如常，她笑着又问：“那可以多跟我们介绍介绍她的情况？”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顾清尧神色漠漠。

　　“如果过于普通一定不会得你垂青，这个女孩子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好吧。”女主播不依不饶。

　　顾清尧并不反感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行为，他微微一笑：“确实有不为人知的好，不过，这样的好我知道便好，就没必要和大家分享了吧。”

　　女主播又是一愣，神色讪讪。

　　这个顾清尧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来说，顾先生你这是在金屋藏娇呢。”女主播试图用一个温和的玩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顾清尧不再说话。

　　女主播合上台本，对着数台摄像机露出职业性的笑容：“那今天的焦点访谈就到这里结束了，大家晚安。”

　　就在女主播起身，摄像师打算关闭摄像器材的一刻，顾清尧突然说：“其实，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我女朋友了。”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八卦的火焰点燃了他们体内的细胞。女主播重新坐下来，摄像机所有的光都打向顾清尧。

　　难道商业奇才顾清尧和神秘中国女孩的爱情见光死？顾清尧今日打算单方面宣布分手吗？

　　“从今天起，她会是我的合法妻子。”顾清尧一字一顿，这句话吐露得清晰无比。

　　众人沉默，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

　　然后所有人都熙熙攘攘地拍着手，起着哄，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02

　　这档节目是现场直播。

　　顾清尧说这句话时，夏熏正陪着李沐尔坐在电视机前。

　　“合法妻子”这四个字一出，夏熏就突然狠掐了一下李沐尔的手心。

　　“啊！”李沐尔疼得尖叫一声。

　　“这就对了，你现在性格越来越内敛了，遇到你男神要向你求婚这种事，尖叫才是正常反应。”夏熏说。

　　“他今天真的会向我求婚吗？”李沐尔不自觉问夏熏。

　　“当然了，做节目说出的话还会有假？”夏熏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李沐尔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是刚下节目的顾清尧打来的电话。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凑在一旁听电话的夏熏朝李沐尔挤眉弄眼，用唇语讲出“蜗牛大餐”这四个字。

　　李沐尔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蜗牛大餐。”夏熏不断地重复这四个字，李沐尔不断摇头。

　　电话那头的顾清尧轻声一笑，说道：“想吃法国蜗牛大餐吗？正合我意。”

　　还没等到李沐尔解释，顾清尧就接着说：“在家等我，我回去接你。”

　　挂电话之前，他又特意交代：“穿漂亮一些。”

　　电话挂断之后，夏熏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拽起李沐尔：“走吧，我给你梳妆打扮去。”

　　每次顾清尧与李沐尔之间产生了什么异样的火花，夏熏似乎都表现得比当事人兴奋。而李沐尔永远是反应慢一拍，在被夏熏抓到梳妆台前坐定后，她才开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正慢慢浮上一层红晕。

　　“这件怎么样？”夏熏从李沐尔的衣柜里挑出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白色长裙。

　　李沐尔摇头。

　　“那这件呢？”夏熏又快速从一堆衣服里挑出复古高腰的小礼服裙。

　　其实，李沐尔的这些衣物，百分之八十都非自己添置，而是夏熏给她挑的。

　　李沐尔还在仔细端详，夏熏便当她默许了，将礼服裙的衣架拿出，将裙子轻轻放置在沙发上，然后便开始给李沐尔化妆。

　　李沐尔从来不知道夏熏的化妆与挑衣服的本领都是谁教的，每次问起时，她都笑着说自己是自学成才。可从她脸上的那股自豪劲儿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位与她关系亲密的女性，李沐尔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谁。

　　轻扫娥眉，细抹胭脂，再穿上那件黑色的复古礼服裙。

　　李沐尔穿戴完毕时，顾清尧刚巧回到家里，他走上二楼，看到李沐尔时眼前一亮。

　　他并不开口赞美，李沐尔从他脸上微怔的神色便可看出他的认可。

　　女为悦己者容，这一刻的李沐尔也是满心欢喜。

　　“好了，我现在就把我们家沐尔正式地交给你了，你们玩得开心，吃得开心，我在这里给你们看家。”夏熏冲李沐尔眨了眨眼睛。

　　顾清尧冲李沐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先下楼。

　　“清尧君，请加油！”夏熏冲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顾清尧回头，唇角微微上扬，像极了夜空皎洁的上弦月。

　　03

　　顾清尧亲自开车，带李沐尔来到库达姆大街的一家西餐厅。

　　店内已为他们预留了位置。

　　鲜花、红酒与整齐的餐具一字排开，一切准备就绪。李沐尔看着不慌不忙上菜品的服务生，心跳得特别厉害。

　　印象中，顾清尧真的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呢。今天他要求婚的话，会颠覆他以往的性格吗？他会怎样给她惊喜？在甜点里埋钻戒，还是派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送礼盒来呢？李沐尔情不自禁地幻想着各式各样的甜蜜场景。

　　顾清尧望着她，眼神幽深。

　　可从开始到结束，李沐尔一直都在笨拙地拿着刀叉食之无味地吃着法国大蜗牛，喝着蘑菇汤，甚至是甜点端上桌，李沐尔一口一口小心吃着，想象着自己应该能咬到一个坚硬的物质，可绵软的舒芙里一到口中就融化，杯子已见底，也没有吃到期待中的东西。

　　“吃完了吗？”对面一直沉默着的顾清尧突然开口问。

　　“恩。”李沐尔点头。

　　“那我们就走吧。”顾清尧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然后起身。

　　不是说会求婚吗？但现在看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内心欣喜若狂，像个傻子。他似乎只是将今晚的晚餐当作普通的一次约会看待。

　　李沐尔感到委屈。

　　回家的路上，李沐尔只字未语，顾清尧竟也很沉默。

　　两个人之间这种奇妙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快到家门口，李沐尔终于忍不住了。

　　“你难道没有话想跟我说吗？”她问。

　　“恩？”顾清尧抬了抬眉毛。

　　“我看了你录制访问节目的直播了。”李沐尔说出这句话时，脸颊憋得通红。

　　顾清尧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沐尔，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在等着李沐尔的下言。

　　“你说，你说今天——”李沐尔在他熠熠的目光下倒紧张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我说你会成为我的合法妻子对吗？”顾清尧替她说完了下半句。

　　他的语气神态出奇温柔。

　　“我还以为你会向我求婚呢。”李沐尔低着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就那么耐不住性子。”顾清尧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李沐尔感觉他的指尖有灼人的温度，引得她发了高烧，才会有眩晕的错觉。

　　“你现在去打开后备箱。”顾清尧坐直身体，吩咐李沐尔。

　　李沐尔怔怔地下车，听话地打开车子的后备箱。

　　只那一瞬间，后备箱内腾飞出好几个粉色的气球，气球上映着她和他的照片。李沐尔记得顾清尧喜欢用拍立得记录他们的每一天，如今，这些美好记忆都随着气球越飞越高，在璀璨的星空下绽放它们独特的光彩。

　　“还有别的呢。”顾清尧也下了车，他悠悠的声音响彻在李沐尔后方。

　　李沐尔垂下因为仰望太久而酸痛的脖子，一低头便看到后备箱内静悄悄地躺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呀！”李沐尔惊喜出声，想要将玫瑰抱出来时，却又看到花朵中间嵌着一个浅蓝色的小礼盒。

　　“打开看看。”顾清尧蛊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李沐尔心跳得特别快，她从礼盒的外观就能判断出这里面放的是什么，这是一种女生天生就有的直觉。

　　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放置着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钻戒，多个切割面呈现出耀眼的色彩。

　　“准备得这么隐秘，我还以为——”以为你就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有与我白头偕老的打算。

　　“女生真是麻烦，总喜欢这么肉麻的东西。”顾清尧微微蹙起眉头，表情有些别扭，似乎很不自在。

　　顾清尧越是觉得不自在，李沐尔的内心就越是兴奋。因为从前，他一贯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是个十分自我和执着的人。如今，他却为了讨好她，做了自己觉得别扭的事。

　　“但你终究还是准备了。”李沐尔脸上的幸福，满得就快要溢出来。

　　“刚才在餐厅，太多人看着。现在只有我们俩，我就一次性将该做的全做了吧。”顾清尧薄削轻抿的唇微微上翘。

　　李沐尔正在猜测他下一步的举动，顾清尧就单膝下跪在她面前。

　　他的目光温柔得让人痴迷，连两道眉间都泛着柔柔的涟漪。

　　“从今天开始，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合法妻子。我想要你站在我的背后，你只需要抱着花束就好，我负责给你挡住旁人冰冷的语言和目光。所以，答应嫁给我吧。”

　　他的语气那么笃定，李沐尔怀中紧紧抱住玫瑰，头不住地上下点。

　　如果此刻，她感到眩晕，那一定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到了脑袋。

　　04

　　顾清尧和李沐尔的婚礼定在周四，这是他们在西柏林墙下重逢的时间。

　　李沐尔的婚纱裙是经过特别设计，从巴塞罗那空运而来，一针一线全是手工制作。而顾清尧倒是没有刻意打扮，他清朗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影，随意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他们的婚礼举办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片广袤的草坪之上。

　　参加婚礼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带着真诚的祝福而来。

　　李沐尔若桃花的面颊藏在面纱之下，由夏熏搀扶着，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的顾清尧。李沐尔低着头，时不时地朝后方望着。红毯两边的人不停地向她抛着花瓣。

　　“你很紧张？”夏熏凑近她，语气揶揄道。

　　“才没呢。我只是觉得，为什么别人的婚礼都有礼童托着婚纱的裙摆，我却没有。”李沐尔语气闷闷的。

　　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婚礼尽善尽美，在年华老去时回忆起来，不枉梦一场。

　　夏熏愣了愣，然后凑得更近了，急促的语气喷洒在李沐尔脖颈上。

　　“其实，清尧给你找来了两个礼童，只是，一直到婚礼开始前，都没有搞得定。”

　　“谁？”李沐尔问。

　　夏熏笑了笑，没有说话。

　　红毯已经走到尽头，夏熏将李沐尔的手交到了顾清尧手中。两人互相望着彼此，交换戒指，宣布誓言。

　　在周围的喧嚣与起哄声中，顾清尧如雕塑一般冷峻的面容与字字玑珠的誓言，落在李沐尔的眼里、耳里，都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像是时间倒回到他们相识于微的时候。

　　她被人潮硬推到他面前，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提要求。

　　顾清尧那时候戴着大黑超，遮挡住幽深的眼眸，他第一次见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李沐尔突然很想知道。

　　“汪汪——”

　　“喵——”

　　就在李沐尔陷入遐想时，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和一只萨摩耶犬闯入人们的视线内。

　　“小萨和小喵。”李沐尔惊喜出声。

　　“呐，这就是清尧给你找的礼童了。”夏熏笑得贼贼的。

　　这两只萌物是顾清尧的宠物，李沐尔住在他家里的那段时间，每日和它们作伴，已经生出了感情。在异国他乡的这些日子以来，李沐尔也时常想起它们。

　　李沐尔不说，顾清尧却能猜到，他将它们接到柏林，本来想训练它们给李沐尔做“礼童”，却一直没有搞定，不料，这两只小家伙居然在宣读誓言时闯进来捣乱。

　　李沐尔蹲下身子，抚摸着两只小家伙柔软的毛，抬头的一瞬间，对上顾清尧眼底的一汪清澈泉水，瞬间倒映出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