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眨眼间,那家丁已一溜烟走了来,躬腰弯背的客气已用了十分。
就当看见条狗,不理的已旋身入了太守府。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芳草映花开,碧树香满头。
花园里,一处看台,高高的,此刻还无人。
台下,桌椅凳子摆了排排,数也数不清,三三两两的已坐了些人。
正狐疑间,带路的小厮指着一条小路,“小姐,这边请。”
来到后台,唱戏的,杂耍的,演魔术的,正聚精会神的画着妆。
伊璃走到最里间,小小的一间房,关了门,自是一个天地,仿佛与世而隔绝。
褪了一身青衣,雪白的舞裙落在身上,宛如池塘间的一朵荷,那天仙般的面容仿如莲,长长的云袖挽在袖口,舒了一口气,暗暗地等待着她的表演。
听得戏曲,听得舞枪棍棒之声,听得锣鼓响,听得琴瑟而鸣,更闻得那掌声雷动,这一夜,这太守府的人似乎特别的多。
一曲一曲,一幕一幕,转眼已过了大半夜,却还没有轮到她出场,忙让小厮去打听了,原来她的舞被排在了最后,是压轴的大戏。
妆早已被汗水浸残了,马上再补,补了又补,终于,有人来到门口,“小姐,请准备一下,马上就要上场了。”
理了理发,也理了理妆容,坦然而登云梯,上舞台,没一丝矫怯,没一丝胆战。
琴起,萧起,顷刻间云袖轻飞,旋身舞台上雪白一片,宛若仙子,刹时,那曾经吵闹的花园里一片安静,看客们甚至连喝彩也忘记了,只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
倒卧成花,飞舞如蝶,如风如画,如天上飞仙下,凝神舞之,台下的人皆如蚁,全不在眼中。
琴急萧和,高潮渐至,迎风而舞,旋转成螺如茶碗中的一朵涟漪,皎如脱兔。
曲愈来愈高,峥峥如天响雷乐,乍然倒地,仿如一朵天山的雪莲开在台上。
良久,掌声雷动。
“看赏。”一女声苍老而有力,一定是那寿星老儿了。
旋身下场,徒留台下议纷纷。
这是哪家的姑娘?
有没有许了亲了?
要是没有明儿可要赶紧提了亲去。
……
躲在小屋里卸着妆,妆毕,待那人群散了些,再回去吧。
一身雪衣刚坐在小凳上,“叩叩叩”的敲门声突然而至。
“谁?”忍不住一个抖颤,毕竟这是太守的地盘。
“我……”
长长的尾音,有一股跋扈的嚣张气焰,竟是一个女人。
雨曰:昏暗,无光。遥遥的那一颗启明星,是光明,也是生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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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钗环佩,罗裙淡雅,唇间一抹艳红,遥遥送来一阵庸俗脂香。
手一摆,巴不得这小屋飘进来夏风无限,吹散那俗粉之味道。
罗扇轻摇,似是在掩饰其跋扈其嚣张,嘴角一抹假笑,笑里三分阴柔。
“妹妹的舞可真是好啊,老夫人直叫着即要看赏,又要一起用膳呢。”
“不必了。”不卑不亢,只想尽速远离这是非这地,千万不要惹上祸端。
“看来姐姐我是请不动你了,不如就让老寿星来亲自请了。”
“夫人请回吧。”冷冷逐客,无一丝挽回的余地。
衣与换好,装已整齐,不犹疑不迟缓,经过那太守夫人的身侧,眼不斜视,只当未见,径直向门外走去。
那身影款款移上一步,不紧不慢道:“姐姐我有一个好姐妹,想必妹妹对她也极情深,妹妹不想见吗?”
羽裳吗?身形一滞,心念一动,再不移前,“好,伊璃就给老夫人贺寿了。”
倒要见识下这太守府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小姐,请!”
不声不响,随着她出了这戏台子,出了人已散尽的花园,来到正前厅。
果真有饭局再等她。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跟娘报个信,我呆会儿就回去。”望着那抚琴吹箫的姑娘,示意着她们先回香间坊。
“好,那奴婢先回去了。”
厅堂里亮如白昼,席上已坐满了一圈人,两个空位子,太守的右为空那是他的夫人之位,而剩下一个位置就是她的了,不愿,只因那位子的旁边是她讨厌的仲公子。
迟疑了片刻,想起羽裳,终隐忍了坐下。
推杯换盏,不过是祝寿之吉语。
只待酒过三旬后,再与太守夫人问及羽裳之事。
那太守一身的肥肉,眼色色的在她身上轻剽,伊璃微笑而不作声,心里真想剜了他的眼。
忍。
旁边的那一位,原来唤作仲清武,时不时的碰着她的衣角手臂。
忍。
“伊璃小姐,听说你还是今天睿祥棋赛上的探花,可是吗?”
淡笑,“不过是凤城的父老乡亲们承让的美名了。”
“伊璃小姐,改天本官一定要向你讨教讨教。”
“伊璃不敢当。”
“来,为了感谢今天伊璃小姐的献舞,本官亲自敬凌小姐一杯。”
一席的人全部望向她,那太守夫人竟亲自起身为她斟满了一杯酒,轻轻放在她的面前,容不得她的退缩。
有些多了,再喝一定就醉了,“伊璃恐不胜酒量,还有夜路,请大人体谅。”
太守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一杯酒而已,难道伊璃小姐也不给本官面子?”
席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都盯在了她的那一杯酒上,不喝,似乎真的不给太守面子。
“也罢,这可是今夜伊璃的最后一杯酒。”说罢一仰而尽。
叫好声四起,一杯酒,也起哄来着。
酒落了肚,望着四下里那些藏阴假笑的男人女人,头有些晕,仿佛地在摇,天在动,那火红的烛火斜斜飘散……
雨曰:空气里被抽空的灵魂寻找依托,却发现原来黑暗在白昼里也一样暗生,无法躲过,从容面对,或许阳光会重新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