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爸妈离婚了。”

　　江城的三环边上有许许多多的大排档，充满了烟火气息。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大排档的生意更好了。其中多数顾客是跟高中生活告别的高考生和他的亲朋好友。其中一桌坐着一个高二的学生和几个高三考生。这天正好是星期六，高二学生也有一天假。

　　高二学生叫王相国。再过几天，他就要升级为高三了。在他们学校，高二学生没有暑假，暑假的第一天就要继续到学校补习，其实就是正常上课，学习高三的课本内容。这样到了高三下学期，就能多出两个月的复习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啊。”王相国的班主任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王相国则在所有课本的扉页上都写了一句话：时间不等人。

　　他和这群高三学生本来是初中同班同学。在初三那年，他中考发挥失常，没考进重点高中，只好复读一年。江城市禁止办理专门复读的初中，王相国便混在应届生的班级当中。

　　复读一年，第二次高考时发挥正常，他如愿以偿考进江城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简称江师一附中。在这里，他和初中同学重逢。

　　等到他读高一的时候，他原来的同学就已经读高二了。

　　见面稍显尴尬，因为他得喊他们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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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了紧张的备战，他的师兄考生们心情陡然放松下来，便约了三两好友出来喝酒。有一位师兄叫宋学礼，酒量最好，喝得最多。他在喝得最高兴的时候突然宣布了一个通知：

　　“我爸妈离婚了。”

　　这句话有些突兀。

　　王相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开什么国际玩笑。你爹妈感情不是好得很么！高考前一个月，他们俩还专门请假到学校附近租房陪考。”

　　宋学礼一大杯啤酒下肚，打了个酒嗝，说：“好个毛。他们感情早就破裂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天天吵架，各过各的。放假回家，他们又装成没事人的样子。看不出来，他们都是影帝影后。现在高考结束了，他们就跟我说了这事儿。以前不说，是害怕耽误我学习。现在考完了，就无所谓了。唉……他妈的。”

　　他很郁闷。

　　众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另外一个同学说：“我靠，我要问问我爸妈，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要离婚了。”

　　宋学礼连忙说：“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哈。我爸妈这样，不代表你们爸妈也这样啊！”

　　大家都笑。

　　王相国笑道：“我才不会这么想。我爸妈早就离婚了。”

　　宋学礼呵呵一笑，说：“你比我有经验，哈哈哈。”说完又喝了一大杯啤酒，接着去上厕所。

　　不知道是去撒尿，还是去抹泪。

　　王相国知道宋学礼此时此刻肯定不好受，但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免得被同学们笑话。

　　别人会不会笑，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会笑。

　　五十步笑百步？

　　宋学礼撒尿回来，大大咧咧地说：“来，喝酒，庆祝我们脱离苦海，去享受大学生活吧。啊，老王还得奋斗一年。”

　　王相国放下盛啤酒的方便杯子，说：“是啊。明天还要去上课，我就不喝酒啦。免得明天早上起不来。”

　　他家虽然住在江城，但是家距离学校太远，只能住读，周末两天回家。等到高二毕业，他就跳过暑假直接迈进高三，从此告别周末。他们高三每周只有周六休息。周五下午放学回家，周日就得来上课。

　　部分学生怨声载道，

　　王相国一想到有的高中一整个学期才放两三天假，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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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王相国看到他老爹在备课。

　　他老爹是高中的物理老师，但不是江师一附中的，而是一所普通高中。王相国对物理没有多大的兴趣，高中文理分科时选择了文科。

　　不知为何，他和老爹之间的感情很一般。爷儿俩在家待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他的年纪越大，和老爹之间的关系越疏远。他老爹在学校讲课讲得嗓子冒烟，回来后就不怎么开口说话。于是父子感情更淡。

　　王相国刷着手机，看到一则新闻，说某高三考生因为没考好而打算跳楼，好在被他爸爸及时发现后阻拦。

　　他看完新闻不由得有些奇怪，那位考生跳楼之前毫无征兆，学生他爸在家看电视，像是突然感觉到孩子要寻短见一般，跟在了孩子后面。新闻上说是父亲之间血浓于水，可能有预感。

　　王相国不认为。他觉得那个家长肯定是给孩子装了孩子眼这款实时监控的隐形眼镜，一直盯着孩子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及时发现及时劝阻。他知道，很多家长都担心孩子发生意外，想时时刻刻陪在孩子身边盯着他们。孩子眼这款工具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但是孩子也就彻底失去了隐私。

　　他觉得老爹没有给他戴，因为那玩意儿很贵，老爹肯定买不起。而且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常年稳居全班第一。他们班还是学校的实验班，这还有啥不放心的？

　　片刻后，他又刷到一则新闻，说高考结束后首日，民政局迎来了离婚大军……

　　唉。

　　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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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王相国迎来了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就进入高三。

　　高三的第一天，班主任发成绩单。

　　毫无悬念，王相国仍然是第一名。全班同学似乎都习惯了他考第一。其实他压力很大，因为第二名咬他咬得很紧，每次只相差十来分。

　　第二名是个女生，居然有个复姓，司马。全名为司马珏。也有人开玩笑喊她司马王玉。司马珏学习非常刻苦，而据传她家里特别有钱，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因为在别的兴趣爱好上分散了一些精力，导致她的成绩和王相国之间始终存在一些差距。但是从高二开始，司马珏就把一切兴趣爱好都扔了，于是和王相国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

　　王相国不希望第一名的宝座被人抢。

　　他又下意识地看倒数第一名。

　　倒数第一名的人叫谢自由，成绩也很稳定，稳坐钓鱼台。此人长期迟到早退，按照实验班的末位淘汰制，谢自由早就应该被淘汰到普通班去了。但是谢自由语文成绩极为出色，偶尔去参加作文竞赛，往往能获奖，为学校争光。不过除了语文之外，谢自由的其他学科都一塌糊涂。所以语文老师很喜欢他，其他老师则心情复杂。尤其是数学老师，因为谢自由的数学成绩经常只有二三十分。

　　因为这些原因，谢自由没有被淘汰，但是倒数第二名被淘汰。

　　王相国坐在第一排，瞧了瞧坐在最后第一排的谢自由，看到谢自由昏昏欲睡，脑袋正在钓鱼。

　　可惜了，谢自由很聪明，如果他稍加努力，肯定能爬到全班的中上游，甚至有可能超过王相国自己。

　　坐在附近的人向王相国道喜，说他又考第一名，学校又要给他发奖，以资鼓励。

　　王相国淡淡一笑。

　　其实他有些忧虑，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力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以前政治、历史上的那些东西，看两遍就能记个大概，看三遍就能背诵，现在要花两倍的时间才能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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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他听到几个同学在讨论吉尼斯世界纪录，说江城有个记忆神童，挑战背诵圆周率，背了一天一夜，一直背到了小数点后面第70000位数。神童说自己想睡觉了，不然能背更多。

　　王相国大感诧异。圆周率是无限不循环小数，数字与数字之间没有任何规律，完全靠死记硬背。他试着背过，背到第100位就无能为力了。不像是课本上的知识点，那些东西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可以联想记忆。

　　如果这个神童以后读文科班，岂不是所向披靡？

　　吃完饭之后，王相国就把这件事忘了，因为要背书做题了……

　　高三的时间过得特别快。感觉只是一睁眼一闭眼，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王相国和司马珏等人依旧头悬梁锥刺股。

　　谢自由依旧每天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做梦。好在他在课堂上不说闲话，睡觉也不打呼噜，坐在最后一排不影响他人学习，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间谢自由有三天没来上课，据说是请了病假。

　　在暑假的最热的那天，王相国迎来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

　　月考成绩下来后，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王相国依旧是第一名，司马珏掉到了第三名。爬到第二名的竟然是万年倒数的谢自由！

　　谢自由的总分只比王相国少十分。

　　仔细分析，谢自由的语文、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的单科成绩都超过了王相国，只有数学不如他。以前谢自由数学只考二三十分，这次居然考了九十分。

　　如果不是数学，王相国的第一把交椅就要让给谢自由了。

　　谢自由的异军突起让所有师生刮目相看，也让部分学生心里不是滋味。

　　有人找学校举报，说谢自由作弊，不然不可能考这么高的分数。但，如果是作弊，他抄谁的呢？一共六门功课，他的五门课都是全校最高。

　　难道是抄课本抄资料？

　　不可能。

　　教室里遍布摄像头，老师监考也是全江东省最严格，不存在作弊。

　　虽然于情于理都不能证明谢自由作弊，但是老师们还是忍不住把谢自由喊过去谈话，问他学习的突飞猛进是怎么回事。老师们问得很委婉，说什么有好的学习经验，多跟同学们分享，其实潜台词还是怀疑谢自由采用了某些非正常的手段。

　　谢自由一声不吭，还是昏昏欲睡。

　　到了第二次月考，谢自由的数学和王相国追平，和王相国并列第一。

　　这次，更多的人坐不住了，包括王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