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想跟自己的爹妈商量一下。

　　她出生书香世家。老爸是江城大学文学院的教授，老妈是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爸妈都是搞艺术文化的斯文人，但是这对夫妻的生活过得却并不斯文。在她的记忆中，爸妈的争吵是家常便饭。老妈说老爸在外面乱搞，勾引女学生。老爸说老妈是神经病，整天疑神疑鬼，要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疗。

　　关于老爸的桃色新闻，秦川听过不少，传这些绯闻的人太多了。老妈的怀疑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证据，也没抓到过一次现行。

　　而老爸自己也很委屈，说他从来都是正人君子铁面无私，曾经的确有女学生投怀送抱想走歪路考他的研究生。他每次都严词拒绝，丝毫不给人面子。这些女学生不仅不羞愧，反而恼羞成怒，肆意污蔑，说导师勾引自己。

　　另外，老爸长得风度翩翩，肚子里有墨水，但是没有肚子，四五十岁了身材还很匀称。不少同龄女性夫妻感情不合，便一直想在老爸这里寻找温暖。老爸当然拒绝。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倒是不会像女学生那样撕破脸，而是坚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故意制造两人之间有龃龉的模样，刻意让他人怀疑。

　　老爸是有苦说不出。

　　秦川一直查不清到底事实如何，只看到父母关系恶劣无比，同床异梦。也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离婚，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过，爸妈对她都很关心。

　　和初恋分手之后，秦川长达三四年的时间没谈过恋爱，爹妈担心得要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有时候猜测秦川堕过胎受了伤，有时候猜测女儿改变了性取向。

　　后来秦川和杨三月处了对象，爹妈才放心了一些。秦川自己也感到很快乐，但是杨三月越来越鬼鬼祟祟了，不由得惹她起疑心。

　　这天晚上，她在卧室里跟老爸打电话，老爸却没接，十几分钟后回短信，说自己出差在外地，正在讲课，不方便接听。

　　她又给老妈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估计在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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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的爹妈就是个摆设。”秦川忍不住跟冯知知吐槽。

　　冯知知知道秦川对杨三月的怀疑，说：“你跟他们打电话也没用。他们只会站在父母的立场上看待小孩子的吵架闹矛盾，不会从感情的因素来分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会考虑实际情况。要么一个劲儿地劝和，要么一个劲儿地劝分。”

　　秦川很茫然，问：“那我该怎么办？”

　　冯知知笑道：“你既然怀疑老杨，那就去跟踪他，去调查他！”

　　秦川摇摇头，说：“我自己的工作忙得很，哪有时间去跟踪他？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私家侦探。”

　　冯知知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给你提供一个私家侦探，保证你满意。”

　　秦川立刻警惕起来，说：“算了吧，在我们国家，私家侦探是不合法的。违法的事情我可不干。再说了，万一私家侦探露馅了，让老杨发现了，那我们俩就会立刻完蛋。”

　　冯知知说：“我说的私家侦探其实不是人，而是仿生机器人。”

　　“仿生机器人？干啥的？”秦川起了好奇心。

　　“就是模仿动物形态的机器人嘛，比如有一种长得像麻雀一样的机器人，可以到处去监控。有的公司发明了长得跟人一样的机器人，专门给那些宅男用的，外表跟女明星一模一样。”

　　“咦……”秦川夸张地表示嫌弃。

　　“哈哈哈，我给你说的这款机器人，是模仿蚊子状态的机器人。它能够起到监控作用，能录音能录像，还能实时监控，并且体积小，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你把它放出去，它就一直跟在老杨的身边，记录老杨的一举一动。老杨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干过什么事，你都一目了然。只要观察一段时间，老杨有没有背着你在外面勾三搭四，那就很清楚了。很多人都用这种仿生机器人来跟踪调查自己的老公老婆。效果非常好。要不要试一试？”

　　“你怎么知道这个玩意儿的？”

　　“嘿嘿，我在直播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发弹幕么，我在弹幕上看到的。后来我身边有朋友买过，说挺管用的。比电影的007还好使。可惜我没有男朋友，不然我也想买一个。”

　　秦川在工作上意志坚定，甚至专断独行，但是在生活上往往拿不定主意，耳根子软。听冯知知这么卖力地介绍，她就想买一个。

　　不过这玩意儿属于灰色区域的东西，随时可能下架。秦川在冯知知的介绍下，下载了一个非常冷门的app，叫做朝哥。朝哥app听起来完全不是电商平台。冯知知说商朝的人善于推着牛车做生意，所以把做生意的人叫做商人。朝哥是商人的首都。朝哥app意思就是古老的买卖场所。

　　在朝哥app当中，秦川给自己取了个昵称，叫做八百里。因为有句话叫八百里秦川。

　　接着，她找到了蚊子机器人。准备付款的时候，冯知知居然又开始劝阻秦川小心使用这个东西。

　　冯知知说：“蚊子机器人是一把双刃剑，能够迅速帮你找出你想要的东西，也有可能找出你不想要的东西。”

　　秦川莫名其妙，说：“什么意思？”

　　冯知知说：“人与人之间很难建立真正的信任。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好像是一张纸，折过之后，即便能抚平，但是折过的痕迹一直都在，摆在那里触目惊心。如果你让老杨知道你在调查他，你们的信任就会出现褶皱。”

　　“啊？你不是说蚊子机器人不会让对方发现么？”秦川问。

　　“蚊子机器人不会，但是你会。万一你说漏了嘴……泄露秘密的往往是人，而不是物品。”冯知知充当起情感导师了。

　　“你说话好像是哲学家……放心啦，我会管住自己的嘴。”秦川对自己很自信。

　　“而且，人容易被自己的大脑误导。比如说你有一个杯子，你觉得它不够坚固，可能摔碎了，碎片会伤到人。你想试验一下，看看杯子会不会摔碎，于是摔了一下，没有碎。你不太满意，又摔了一下，还是没碎。你再试验。这个时候，你的目标不是试验，而是让杯子碎掉。你在用蚊子机器人的过程中就极其容易出现这种的错觉。所以我怕你犯错。你觉得，老杨还值得你信任吗？”

　　秦川思考了很久，才说道：“目前还能。”

　　“那就暂时不用吧。如果真的需要侦探出马，那时候再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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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秦川约杨三月周末出去逛街，去珠宝行金店等地方看看结婚用的戒指。

　　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准备了。

　　杨三月却说周末要出差，到外地去一趟，不好请假。反正戒指什么时候买都可以。

　　秦川闹起了小情绪，但是也不好发作。

　　到了周六，秦川有些无聊，就约冯知知一起去看戒指。

　　冯知知说：“是你们结婚，又不是我结婚，我看中的戒指你们不答应看得上，还是等老杨回来了去看吧。”

　　秦川说：“那就不去吧。不过天气这么好，不出去逛逛，太浪费了。”

　　冯知知建议道：“那去吃火锅！我们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口碑非常不错。”

　　秦川有些抗拒，说：“别，我要减肥，不然到时候婚纱都穿不进去！我有个同事结婚前半年就开始减肥了！”

　　冯知知哈哈大笑：“你想得太远了。你俩的婚期还没定呢，少说也得半年预定。大不了我吃肉，你吃青菜。”

　　秦川毕竟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和冯知知一起去吃火锅。

　　两个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吃到一半的时候，秦川透过窗户看到了杨三月。杨三月正在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逛街。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颜值的巅峰，既保持着青春的状态，又有成熟的风韵。

　　冯知知也看到了杨三月，但是没有说话。

　　秦川默默地看着一阵，然后给杨三月打电话。

　　“老杨，出差几时回啊？”秦川用平常的语气说。

　　“预计下周二下午，咋啦？”杨三月说。

　　秦川看到杨三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睁眼说瞎话！

　　脸不红心不跳！

　　秦川努力控制着情绪，说：“没啥，我想着，你有空的话，就帮我带点当的土特产吧。”

　　杨三月语气自然，说：“好的，到时候提醒我一声。”

　　挂掉电话后，秦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骗子！”秦川骂道。

　　冯知知安慰道：“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他们俩站得这么开，不像是那种关系。”

　　“那他为什么骗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看他怎么给你解释？”

　　“唉……”

　　“要不要启动蚊子机器人？”

　　“看你吧。”

　　气氛很沉默。

　　秦川暂时还不想动用那个大杀器。

　　这顿火锅吃得无滋无味。

　　到了周一，秦川又收到一个晴天霹雳。

　　去年国庆期间，秦川回图宝市喝了个喜酒。那个新娘在江城中心医院的门诊上班。

　　新娘告诉秦川，说今天上午看到杨三月戴着口罩帽子去看了性病门诊。虽然全副武装，但是她一眼认出来那就是杨三月。毕竟结婚那天，杨三月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秦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杨三月得了那种病？

　　如果得了，他怎么染上的？

　　会不会传染给自己？

　　秦川本来就缺乏安全感，现在更加心神不宁，甚至想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上网百度了一下性病的临床表现，越看越怀疑杨三月得了这个病，而且已经传染了了。她想去医院看医生，但是又担心别人误解她，以为她是那种女人。

　　惶恐不安中，她度过了煎熬的一天。

　　周二下午，秦川接到杨三月的电话，说回来了，喊她出来吃饭。

　　秦川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赴约，吃饭的时候不经意地套杨三月的话。杨三月满嘴跑火车，偏偏听起来无懈可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跟那个女的一起逛街，他就真的相信杨三月去出差了。

　　期间，秦川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杨三月在发微信。

　　杨三月问对方：“你们拍了那种视频啊？你女朋友知道了要弄死你！”

　　对方回到：“那我就实话实说，说是你提供的工具！哈哈哈。你现在还在拍吗？如果拍出来，肯定很精彩！”

　　杨三月说：“现在没机会拍。”

　　秦川瞬间冷汗直流。

　　难道杨三月背着自己拍那种视频？

　　杨三月慌忙收起手机，说：“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嗯，大姨妈来了。”秦川说。

　　“那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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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川下定了决心，要买蚊子机器人，看清楚杨三月到底是什么人！

　　付钱之后的第三天，货到了。

　　这个机器人体型极小，但是价格不便宜，可以用来买最新的苹果手机，而且能买两部！机器人本身果真只有蚊子那么大，但是充电、储存、遥控、指挥的工具仪器一大堆，看起来非常复杂。

　　秦川照着说明书操作，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逐渐掌握使用窍门儿，然后把杨三月设定为跟踪目标。一切参数都设定好了，只要走到杨三月身边，趁他不注意把蚊子机器人放在他头发上就行。

　　蚊子机器人有两种工作模式，一种是藏在杨三月的头发里监视。杨三月年轻力壮头发浓密，蚊子藏在里面，根本不会让别人发现。这种模式非常安全，但是视野比较固定，也很狭窄，看不到很多东西。

　　另外一种是在杨三月的头顶上空盘旋。它不会像真的蚊子一样嗡嗡叫，非常低调，所以不会触发人类的杀机。这种模式能够全方位地观察对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是相对来说会比较容易被发现。

　　但是，使用者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进行调，指挥蚊子是停在对象头发上还跟着对象飞。

　　冯知知提醒：“你要小心点用啊，别走了极端。”

　　秦川说：“不会的。”

　　不过，事到临头，她又有点犹豫了，于是再次给老爸打电话。

　　这次老爸接了。

　　听完秦川的顾虑，老爸幽幽说道：“以前咱们食堂门口的大门是铁门，学生们进进出出都爱用脚踹，没过多久，铁门就被踹坏了。学校了换了好多个铁门，总是撑不了多久。后来学校换了个玻璃门，就没人去踹了，使用寿命也多了很久。感情也是一样，如果你小心翼翼地照顾，脆弱的玻璃门也能支撑很久。如果不珍惜，坚硬如铁也不管用。你觉得，你们俩的感情，还值得珍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