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歌问顾菲菲:“你们都没发现寝室里的那个我是假的?”
顾菲菲脸色不自然,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人,说:“那个假扮你的人基本不在寝室,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点半回来,上课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在寝九六室的时候蒙在被子里,也不说话,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平常你也……你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吧!”
叶晴歌知道顾菲菲想说平时里她和顾菲菲三个人也不说话,有她在的时候寝室里一片死静,所以假扮者冒充叶晴歌时,顾菲菲等人丝毫没发现区别。
想到这里,叶晴歌更加苦恼。人生在世,却没几个朋友,是不是很悲哀?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以诚待人,却总难以交到朋友。在有限的朋友当中,男性朋友反而比女性朋友的友谊更坚固。比如卢先洋。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叶晴歌。在这些人中,她看到毛忍冬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眼睛盯着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叶晴歌猜测顾飞飞、范纹等人不是真心实意来看她,只不过她出了意外,班上的其他人都来看她了,身为她的室友却不来太说不过去……
“人太多影响你休息,我们就先走了吧。你好好睡觉。有几门课考试了,我们找老师要到了重点,回头划给你。”范纹微笑着说。
“那就太好了。”叶晴歌感谢。
人群慢慢散去。
叶晴歌心里的阴云却越来越重,那个扮演她的神秘女人是谁?
老爸叶建才隐瞒了她多少事情,郝总和郝志远父子间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她突然发现她根本不认识身边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似乎戴着厚厚的面具。反过来,身边的人也不怎么认识她。如果不是她老爸发现她失踪了,别人根本不知道在寝室的那个人是假的。可见,同在屋檐下的四个人的关系生疏到了什么地步。
看着电视上播放着郝总的新闻,她努力地猜测着那场车祸的细节:
郝志远跟他爸爸的关系极差,已经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指不定哪天会来场玄武门之变,尤其是郝志远的精神变得不正常之后。为了验证父亲对他的感情,他想假死,测试父亲的表现。于是他用3d打印技术打印出了人头和躯干,打算伪造死亡现场,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实在太变态,居然把人头放在车厢里备用。
发生车祸的那天晚上,他灵机一动,发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于是他把自己的人头扔出去,并且故意扔到叶晴歌面前,让叶晴歌见证他的死亡。但是司机也在现场,如果司机跟郝总说明情况,那么他的一切心机就白费了,于是他收买司机,让司机躲起来。最后他把汽车点燃,两具打印出来的躯干也烧成炭,制造完美的车祸。
司机可能是图宝市的老乡。图宝市是个非常穷的地方,司机往这种地方一躲,谁都找不到。只是事情太凑巧,司机是大伯的亲家,被她认了出来。
可惜郝志远失踪了,永远不知道真相。
在医院一共住了十天后,终于出院。
回到校园生活后,她发现寝室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第三次的转变。顾菲菲和范纹依旧是美国和英国的关系,毛忍冬却被排挤出了圈子,或许说毛忍冬离开了她们的圈子。因为她看到顾菲菲再难使唤毛忍冬了,偶尔发出指令都被毛忍冬沉默地拒绝。毛忍冬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小,台词更少。这样一来,顾菲菲和范纹一派,叶晴歌单独一派,毛忍冬单独一派。
虽然叶晴歌不认为毛忍冬会投靠自己,而顾菲菲却这么认为。原因很简单:顾菲菲在给叶晴歌示好,说毛忍冬的坏话。顾菲菲说毛忍冬请了几天假,回了老家一趟,回来后就变得嚣张了,顾菲菲和范纹跟她说话,她居然爱理不理,说话也阴阳怪气的,语气冷漠。末了,她们还劝叶晴歌远离毛忍冬,说当初就属毛忍冬传她的谣言传得最恶毒。
叶晴歌呵呵一笑,对毛忍冬的兴趣却更多了。十天的住院生活教会她一个道理,那就是尽量地去了解身边的人,了解她们的喜怒哀乐,有了解才有共鸣,有共鸣才有坚固的感情。以前她和室友的关系不咋样,就是因为缺乏了解。
她细致入微地观察毛忍冬,发现毛忍冬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的毛忍冬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热爱学习,书本上做满了笔记,就跟高考压力的高中生一样,而现在的毛忍冬看书看一会儿就睡觉,上课听讲的表情像是听天书。
以前的毛忍冬虽然肤色黢黑,但是注意脸部清洁,洗脸最勤快的就是她,现在却看不到她洗脸。即使她洗脸,也是等到所有人都上床睡觉之后才去洗脸。毛忍冬说话的声音更小,但是音色却跟以前不一样。最大的区别是,毛忍冬竟然主动跟男生说话。
叶晴歌不得不怀疑这个毛忍冬也是假的。
假扮毛忍冬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像郝志远那样为了犯罪做准备?
这天下午,顾菲菲和范文去图书馆自习了,寝室里只有叶晴歌和毛忍冬。叶晴歌找到机会了,把椅子搬到毛忍冬的对面,打量着毛忍冬,问:“你是谁?”
毛忍冬愕然,用极低的声音说:“我小冬啊?你咋了?”
叶晴歌盯着毛忍冬,冷冷地说:“别装了,你不是毛忍冬!你的生活习惯跟小冬完全不一样。我记得小冬的例假是每个月的月初,你却是月中!你究竟是谁?是不是脸上戴了一层3d打印出来的面具?”
毛忍冬面色木然,但是依旧控制着嗓子:“你瞎说什么?我是小冬。”
叶晴歌冷笑:“继续装!我问你,一个月前,有人找毛忍冬,说她再传我的谣言的话,就找机会强奸她。请你告诉我,这个人多大年纪?胖子还是瘦子?你不要说你不记得了!”
毛忍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额头上却渗出了汗珠。
叶晴歌伸出指头指着毛忍冬的脸,说:“你肯定戴着面具,所以不敢做表情,或者说做了表情表现不出来!你为什么假扮小冬?是不是想害人?你快说,不然我就报警了!”
毛忍冬突然哭道:“我不是毛忍冬,我承认,你不要报警!”
“你是谁?”叶晴歌厉声喝道。
毛忍冬叹息一声,走进厕所,忙活了五分钟后出来,果然变了一张脸,但是和毛忍冬有五分相似。
“我是毛忍冬的妹妹,毛半夏。”她用了本身的声音,比毛忍冬的蚊子叫要好听得多。
叶晴歌迅速警惕起来。在她的意识里,凡是玩掉包计的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甚至包括她老爸!
“小冬妹妹?小冬呢?你为什么要假扮你姐姐?你的面具哪里来的?”
毛半夏眼圈一红,低声说:“我姐姐……没了。”
叶晴歌大惊:“啊?没了?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
毛忍冬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姐姐出了车祸。五一期间,她没买到回家的火车票,坐黑车回去,那黑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玩游戏,在高速上翻了车,一车人都没了。”
“啊!”叶晴歌心神巨震,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毛忍冬的头掉下来的场景。难道那时候毛忍冬就已经死了?不对,毛半夏说她姐姐是五一没的,她看到毛忍冬的人头是清明节期间。
“我姐姐当场就没了……唉,我家农村的,我爸是个瘸子,我妈是个哑巴,一辈子努力就培养出我姐姐这么一个大学生,指望着她以后养家。现在说没就没了。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就跟我爸妈建议,说让我代替我姐姐去学校读书,本身就长得像。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叶晴歌琢磨着毛半夏话语的真假,问道。
毛半夏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说:“大学生活多好啊!其实以前有时候我姐偶尔带我到学校来玩,让我假扮她,她自己躲到网吧玩游戏。因为我姐姐很低调,没什么朋友,所以没人发现我是假的。我再去搞一张人皮面具的话,没人能分辨出来,我再学学化妆,打扮打扮,就更不可能露馅了。我也想上大学,但是我家太穷了,出不起两个大学生的学费……现在我找到了感受大学生活的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我爸妈同意了,丧事一切从简,也没跟学校说。所以你们不知道。”
叶晴歌半信半疑,说:“居然是这样。你哪来的面具?”
毛半夏挑了挑眉:“找卢先洋要的。”
“你怎么认识他?”
“唉,是我姐姐认识他。我姐姐很喜欢他,但是他喜欢你,所以……反正就那些事儿。当初卢先洋找到我姐,说让我姐帮一个忙,他做了一个3d打印的人头模型,打算放在宿舍里吓唬顾菲菲和范纹,让她们以后对叶晴歌好一点,然后趁着别人不注意把人头藏起来,免得她们太快发现人头是假的。我姐姐虽然,虽然不喜欢你,但是还是答应了卢先洋。卢先洋的那个人头非常逼真,我姐姐忍不住半夜从你柜子里偷出来慢慢欣赏,结果掉到地上,差点暴露了。”
叶晴歌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晚上是我的模型掉了,我还以为是你姐姐的头掉了。你姐姐什么都跟你说么?”
“是啊,我跟我姐姐关系很好,什么都跟我说。出车祸之后,我到江城来系卢先洋,请他打印一个人皮面具来。他说他技术有限,还没有生物材料打印的水平,而且花费不少。我看他看我的眼神不对,我就知道我还有几分姿色,就,就那样了。他真的给我打印出一个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和我姐姐百分百相似。”
“啊?亏我以为卢先洋是个好人,没想到也趁人之危!”
“不怪他,我自愿的。我想上大学!我计划戴半个月就去学化妆,用妆容见人,再把面具去掉,这样就彻底取代我姐姐了。没想到被你看穿了。你不要揭穿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大学生活,不想去工厂打工,在工厂里一辈子都看不到希望。求你了!”毛半夏动情地哭了起来。
叶晴歌一时心软,说:“好,我暂时不揭穿你。但是你要是干什么坏事的话,我立刻报警抓你。”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毛半夏喋喋不休地道谢。
毛半夏说的内容太多,叶晴歌需要时间来消化。其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她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3d打印的技术竟然如此发达,但是这么发达的技术落到了郝志远这样的人手里……唉,防不胜防……
她站起来去照镜子突然,陷入了严重的恐慌:她对身边的人究竟了解多少?她们究竟有多少人戴着人脸面具?如果一个人没什么朋友,那么她被取代后,会有人发现她其实已经不在了么?
一晃暑假,她回到老家,陪伴老妈。在家里看电视时,她看到柳一万出现在综艺活动上,宣布代言郝氏集团新成立的保健品公司。叶晴歌看她的脸似乎跟以前的有所不同……如果经纪公司觉得她不听话了,再找一个姑娘来戴上3d打印的人皮面具,有几个人会发现她不是以前的柳一万呢?
没过多久,郝家的二公子也被人绑架了,好在很快找了回来。听说二公子似乎遇上了喜事,从以前的忧郁王子变成了现在的乐天派。而失踪的护士和郝志远一直没找着……这其中有没有猫腻,叶晴歌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想好好地过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