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暑假，整个大三只剩下一门课了。

　　叶晴歌复习了好几天，想出去看看电影放松放松心情。虽然她努力了半年，但是和室友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多少改善，她们是不会陪她去看电影的。于是她约上了卢先洋。

　　卢先洋向来是随叫随到，积极地提供观影意见。

　　他在微信里说：“这个星期就上映了两部新片子，一个柳一万主演的科幻片，一看就是披着科幻的狗血爱情故事，不用去浪费票钱。另外一个是江城本地明星梅杜莎主演的喜剧片，梅杜莎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当主角了，她演技一向不错，可以去看看。”

　　叶晴歌上网搜索了一下梅杜莎，得知梅杜莎是江城音乐学院的，本来是合唱团的歌手，后来改行去做演员，跑了好几年的龙套，慢慢摸到配角的门槛，给柳一万之流的女演员当绿叶。她当配角时的风采总是盖住主角，渐渐获得观众的喜欢和资方的青睐。叶晴歌特地搜索，发现梅杜莎的出品方居然是郝氏集团旗下的传媒公司，而柳一万的出品方则不再是郝氏集团了。

　　叶晴歌看出来柳一万的脸已经有垮掉的迹象。她都能看出来，郝氏集团的人肯定早有注意，自然要去捧更有价值的演员。而郝氏集团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叶晴歌想不关注都难。

　　郝氏集团以地产起家，现在在叶晴歌学校附近开发新楼盘。以前学校周边一片荒芜，只有零零散散的本地居民自建房。郝氏集团率先看出了大学城的商机，来挖了第一桶金，建立起第一个楼盘项目。同时，郝氏集团也在涉足医疗行业，建自有品牌的私立医院，从学校里挖了不少老教授返聘坐诊，医护人员的工资待遇听说都很诱人。许多护理系的学生都想去郝氏集团的医院上班。叶晴歌也是如此。

　　她和卢先洋坐公交车出去看电影，路上非常堵。道路两旁都是工地，有的是楼盘项目，有的是地铁集团开工。预计她毕业那年，地铁就从市区通到校门口了。可惜她享受不到这份便利。

　　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公交车堵得走不动了。距离学校还有两站路时，两人干脆下车步行。

　　叶晴歌望着附近已经正是入住的小区，无不感慨：“这里的房价都有一万五了，市区的肯定更贵。”

　　卢先洋也望过去，说：“是啊。明年就毕业了，我还在犹豫着是考博还是去工作。很多人考博不是为了搞研究，也不是为了升华自己，而是逃避就业，逃避买房子的压力。还是你们女生好，不用担心房子，找个老公就行了。”

　　叶晴歌有些不以为然，说：“那是一般的女生，我想着自己买房，不要依靠男人。”

　　卢先洋赞道：“牛逼！”

　　正说笑间，两人走过路边的一座酒店，酒店门口停满了豪车，明显不是学生的消费场所。不过卢先洋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瞧了瞧，没想到看见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走到路边扣着喉咙狂吐。

　　叶晴歌吓得往后跳了两步。

　　卢先洋盯着衬衣男看了看，叫道：“阿龙？你这是……”

　　衬衣男人抬头盯着卢先洋，苦笑一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说：“唉，陪客户喝酒，那客户他妈的是个酒仙，没办法，只能吐了喝、喝了吐，不然扛不住。”

　　叶晴歌小声问：“你朋友？”

　　卢先洋介绍道：“阿龙，房启龙，我本科时的室友，两年多没见了。”他又面向房启龙，指着叶晴歌说：“小晴，隔壁中医的。”

　　房启龙眼光从叶晴歌身上快速扫过，打了个招呼：“你好，好漂亮……我还得回包间喝酒，下次请你们吃饭。”

　　卢先洋道：“去吧。”

　　看着房启龙走进酒店大厅，卢先洋叹道：“工作不易啊……我还是去考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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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启龙没有听到卢先洋的感慨。他重返包间。包间里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子，十五六个人围着桌子，有男有女。男人面前放着白酒，女人面前摆着红酒。

　　正对着大门口的位置坐着今天的大客户。

　　众人不知在聊什么，哄堂大笑，其中大客户的声音最大。

　　包间里面烟雾缭绕，他有些看不清同事领导和客户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他旁边的领导凑过脸来，小声问：“还行不行啊？王主任正喝得尽兴，可不能扫兴。”

　　领导是房启龙的直属上司，也是分公司的副总。分公司一共有三个副总，二女一男，两个女的据说是董事长的亲戚，平常不太管业务方面的事，剩下的副总独当一面。去年总经理出了车祸，在家休养，副总就担起了重任。后来总经理病好了，却跳槽了别的公司。集团总部打算提拔一个总经理，副总经理盛传是种子选手。

　　房启龙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客户，低声说：“行倒是行，可是一旦走下酒桌，明天上午就起不来了，耽误工作啊。”

　　副总笑道：“没事，明天上午给你半天假，下午再来，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把王主任陪好。”

　　又一轮敬酒开始了。

　　房启龙抓紧时间吃了两口菜，然后举起杯子，对王主任说：“王主任，这杯我敬你！”

　　副总大声说：“不要这么生分，说过好几回了，直接喊王哥，大家都是自己人。”

　　王主任长着一张非常喜庆的大圆脸，眯着眼睛笑道：“就是就是。你又喊错称呼了，自罚一杯！”

　　房启龙毫不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一轮一轮下来，房启龙发挥出色，喝酒的气势压倒了所有人。当然了，也出去吐了好几次。最后他喝得昏迷不醒了，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耳边听到副总说话的声音，但是就是不知道副总在说什么。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酒精中毒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在公司的会议室，副总和王主任还有一堆人正在开会。他眼睁睁看着副总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就是不知道副总在说些什么。接着，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手机一瞧，看到一条房贷还款的提醒短信：

　　房启龙先生，您尾号7534的储蓄账户6月25日8时0分活期余额1512．99元，将于6月28日扣还个人二手住房贷款本息4686．44元，请在2月28日16：00之前补存4173．45元，以免影响信用记录。如遇人民银行调整贷款利率，实际扣款金额将有所调整。详询95580。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完了！余额不足！

　　房启龙的心跳猛然加快。他去年买的房，把爹妈的钱搜刮干净又砸锅卖铁到处借钱，才凑齐个首付，还款压力巨大。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啥事儿不干，就欠银行一百五十块。

　　有了房子才结的婚，婚后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除了房贷，还有水电物业宽带交通，处处都花钱。地铁涨价之后，他只好舍弃地铁去乘坐公交车，去超市买卫生纸都要比较半天，看哪个牌子的性价比最高，就是为了节约几毛钱。至于要孩子，目前是想都不用想的。

　　拿什么养！

　　听说有的同事回家不开灯，不用电器，上班的时候带几个巨型充电宝在办公室里充电，就是为了节约电费。

　　房启龙还没到这种地步。

　　他有希望，只要他更卖力地干活，收入就能见涨，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一些。

　　可是，怎么会余额不足？

　　本月10号已经发过工资了，钱呢？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想起来好像自己的钱都垫在市场里面去了，公司的回款没那么快，起码要等到下下个月才能回款。可是这房贷怎么办？每个月都得还啊！

　　难道找人借钱？

　　找人借钱的时候，别人肯定会问：你借钱干啥？

　　难道说借钱还房贷？还房贷的钱都没有！混得多失败！

　　会议突然结束了，他厚着脸皮去副总办公室，想找副总借钱，但是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副总吃惊地看着他，嘴唇快速地碰撞，明显是在说话，可是他还是听不到。

　　他急得快哭了，摸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我不能说话了，也听不到，想找你借点钱还房贷。”

　　副总摸出手机，也打出一行字：“你先回家休息吧，房贷的事儿明天再说，不着急。身体要紧。”

　　他十分感动，离开公司搭乘地铁回家。

　　刚刚走进家门，他看到家里沙发上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己的老婆坐在沙发的另外一端，满脸惊恐。老婆看到他回家了，连忙冲到他旁边，极速地说着什么。可是他还是听不到。

　　他再次摸出手机，把先前打给副总的字给老婆看。

　　老婆看完了更家惊恐了。

　　这时，其中一个男人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胸牌。

　　他看到胸牌上写着银行二字，原来是银行的职员。

　　这位银行的职员也张口说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职员说：“房先生您好，您已经三个月未按时还款，严重违反了合同上的规定，按照合同上的内容，我们将收回您的房子。”

　　他大惊失色，明明每个月都按时还钱了，怎么说他三个月没按时还款？就算是三个月没有按时还款，他们凭什么收回房子？他为了这房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他想张口辩驳，可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另外一个职员走进他的卧室，取出了一份红色封皮的不动产证书，说：“穷逼，还房贷的钱都没有。”

　　他愤怒极了，想把两个可恨的员工骂一顿，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到：“靠！”

　　突然，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周围的医生护士和病人都惊讶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