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的打量光明正大,眼中的感叹也没有遮拦,最重要的是清芷眼中所要表达的情绪,苏玲梅看懂了,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差点把她给气了个仰倒。
苏玲梅想要发火,想要撕烂那张娇花似的脸,想要戳瞎那双嘲笑她的眼,想要砍断那双牵在一起带着情意的手,想……
她想要把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想到之前的安排,生生的忍了下来,她才不会让他们那么简单的死掉,她要让他们在痛苦中慢慢的死去。
苏玲梅冷哼一声,坐回到椅子上,和林泰安并坐在正堂上,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是夫妻,坐在正堂上等着新媳妇跪拜呢。
林泰安萎靡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不看儿子也不看儿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儿媳是哪家的,原本还打算了解下亲家,等儿媳回门的时候,他也好看情况给儿媳添些回门礼,以表示重视,可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他不能做什么,还不能采取冷暴力不合作吗。
林渊看了一眼放在两人前方中间处的蒲团,心中冷笑,这女人竟然还想让芷儿顺道跪跪她,真是异想天开。
他们来看父亲,可不是为了敬茶,只是为了不让他传出对芷儿不好的话来,林家老爷身体不好,可是满姑苏都知道的消息,他娶亲父亲都没出现,外人对父亲身体不好的传闻已经是深信不疑,他们今天来梅庄一趟,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至于说他们敬没敬茶,外人哪能知道,这梅庄里的奴才可都是他们张家的,他不想让往外传的消息,就算父亲下命令也传不出去。
林渊和清芷很镇定的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快就有丫鬟上茶,闻着清雅的茶香,就知道是上好的茶,两人安心的品茶。
两人不急,苏玲梅却沉不住气了,不敬茶她的后手怎么实行,“这新嫁娘怎么还不给你父亲敬茶,要知道敬茶可是代表着夫家的认可,差了这一步,你可不能真正算林家媳妇”
林泰安听了表妹的话,也看向儿子儿媳,想着这儿媳娶的不好,儿子无视他这个父亲,这儿媳刚进门,不说谨慎的讨好他这个公公,竟然和儿子一样冷待自己,真是有违妇德。
林泰安刚觉得自己有找到了可以再次挺起脊梁的理由,却在清芷端起茶杯,广袖轻轻向下滑落了一点点,露出了手腕上所带镯子的一部分,林泰安当下就定在了那。
林家的传家宝他这个林家嫡子自然认识,母亲当年也常常对他提起,常常背后抱怨父亲不把传家宝交给她,后来妻子生下了儿子,父亲也没有把镯子交给妻子,母亲心里才好受了些。
只是在他要搬离祖宅住到美妆来的时候,父亲把血玉镯给了妻子,他知道那是父亲对妻子的安抚。他没想到父亲竟然把传家宝给了儿媳,在她没有生下传承人,刚刚嫁入她林家第一天的时候,在还不了解这个女人品行如何的时候,就把可调动他林家三分之一财产的信物,就这样交给了她。
林泰安有些颓然,父亲已经把林家的传家宝都交给了儿媳妇,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得到了最大的认定,不论给他敬不敬茶,她都已经是林家认定的媳妇了,这些事竟然都没有人通知他,他在那个家里已经是被人遗忘的可有可无的人了,什么时候,他已经被如此遗忘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家族的归属感是很强烈的,突然发现他被家族抛弃了,被家族排除在外了,那种犹如漂浮的浮萍,没了归属,没了归处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苏玲梅不知道林泰安怎么了,虽然她是在林家长大的,林家这种机密的事,她却是不知道的,看着刚才还精神着准备给她撑腰的林泰安,这会突然就蔫吧了,这让她更加的鄙视他,这个懦弱到无能的男人,她当年怎么就看上他了,怎么就为了嫁给他坐下那些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了。
林泰安靠不住,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死命的调整好表情,尽量做出和善慈爱的表情,“前几日,我们家的商队出海弄来了一些海外的香茶,味道和咱们这的是大不相同,你们难得来一回,也尝尝,莺儿还不快给表少爷和少奶奶上茶”
话音刚落,就见从苏玲梅身后出来一个穿着一件石青刻丝八团对襟褂子的清秀丫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副青花瓷过墙花枝茶具,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那边刚说完,这边就什么都准备好了,说她没有提前准备,提前做点什么,三岁小孩都不信。
看到那套茶具,林渊的脸色就不好了,哪怕是纯白瓷也比过墙花枝好,这寓意真是够恶毒的。
那两个杯子,苏玲梅原本想着是让清芷给林泰安和她敬茶用的,她没想过林家的少奶奶凭什么要给她敬茶。
既然敬茶不行,两个杯子正好可以给他们夫妻两个每人上一杯茶,林渊这么想要找死,她也不会拦着。
丫鬟把托盘放在清芷和林渊中间的小桌子上,拿起茶壶缓缓的往两个茶杯中注入茶水,诱人的浓郁茶香,不同于他们之前饮的清雅茶香,那是一种相当浓郁诱人的浓香,弥漫的整个房间都是,鼻尖萦绕着的味道,让众人有种置身在百花园中一样。
“表少爷,少奶奶请用茶”莺儿半蹲身行了个福礼后,退回到苏玲梅的身后。
莺儿是苏玲梅最信任的心腹丫鬟,她却不知莺儿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她,而是她恨不得弄死的林渊。那茶是苏玲梅亲手沏的,连莺儿都没让上手,还亲自一路端到正堂,中间根本就没有给莺儿动手的机会。
林渊收到莺儿的暗示,知道这茶有问题,可是具体是什么问题她不知道,莺儿不知道,林渊和清芷却是知道的,他们两个在医毒方面的造诣,已经可以说达到这世间的顶尖了,只要是人造出来的,不是长在深山峡谷鲜为人知的那种天然的毒生物种,都难不住他们俩。
苏玲梅好想也感觉到了自己前后态度的转变,有点过于生硬,肯定会让人疑惑,“这是海外的一些贵族用的上好的茶,才会这么的香,平常一些的比咱们的茶香,却没有这个这么香的。我们家的商队弄了不少这种茶,我想着让你们细细的品一品,等我家铺子上了这些茶,你们可一定要多多光顾啊”
苏玲梅特意做出一副为生意才如此的作态,贪婪中夹着咬牙切齿的恨,还有那隐隐的兴奋得意,硬是把那张还能入眼的脸狰狞出了一副恐怖的样子。
林泰安这些年也知道表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那些事情已经做下了,他为了不让自己崩溃,只能死命的违心到底认为表妹还是纯善的,还是那个一心为了他的表妹,她这样是不得已的。
尤其是现在,在知道了家族都已经放弃了他的当下,表妹已经成了他全部的精神支柱。
他知道那花茶有问题,花茶确实是海外的一些地方的人很爱的茶,香气也确实比他们这里的香浓,可没有这么浓郁,之前表妹拿给他喝过,这么浓郁的香气,明显是为了掩盖什么。
林泰安的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性格叛逆的林泰安,心里发狠,林家都不要他了,他还关心林家干嘛,茶里面会添些什么东西,他多少能猜测到,毕竟表妹最恨的就是不能孕育子嗣。
林泰安耷拉着眼皮,耳朵却支愣着,用心的听着林渊那边的动静。在听到拨动茶盖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抬起头看了过去,心里没有一点担忧,甚至有种复仇的痛快感。
林泰安那有些浑浊的眼神也因心情愉悦,变得明亮了起来,林渊注意到了父亲的变化,冷笑一声,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林泰安发现他们端着的根本就不是浓香的茶杯,而是之前奴才上的清雅的茶,觉得自己被儿子愚弄了,尤其是看到儿子冷硬的眼神,总觉得里面盛满了对他的嘲笑。
茶盖和杯子间碰撞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林泰安和苏玲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父亲既然无事,儿子就先告辞了,过段时间儿子再来看您”林渊牵起清芷的手,就要走人。
“孽子,站住,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长辈赐下的茶你都敢不饮,这就是你的教养,刘氏就是这么教你的,你……”
“呵呵,我的教养,作为我的父亲的您,不是应该对我的教养问题负有最大的责任吗?”林渊转身面对着父亲,笑盈盈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说完也不看父亲难看的脸色,又转向面对着苏玲梅,用看小丑的眼神看着她,轻轻的勾动嘴角,貌似疑惑的问道,“长辈,我林家几代单传,亲人并不多,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可为什么在我记忆的那些长辈里,就没有这位富贵十足的夫人呢?”
苏玲梅自从有了林泰安搬来梅庄撑腰后,何时受过这种气,好像她是打秋风硬攀亲戚的无赖,她想教训林渊,可在林渊的注视下,她却怯懦了,只能曲线救国,向林泰安寻求帮助。
林泰安没想到儿子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以往儿子只会木头似的不搭话,从没这样挤兑过他,现在又这样对表妹,他一对要好好教训下这个逆子,让他再也不敢不尊敬长辈,“逆子,你……”
林渊放开清芷的手,走到林泰安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他小时候仰望着,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他的疼爱的男人,现在竟然成了这种让他最鄙视的人,懦弱无能、自私自利、心胸狭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林渊俯□子,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清芷属于开了外挂的非常人,自然也可以听到),“越家几年内,就出了十六条人命案,你说如果有人投状子,要彻查,那个女人会不会把你供出去呢?”
林泰安知道儿子手中有他帮表妹除掉那些人的证据,可他是他的父亲,他一直认定他绝对不敢把那些证据公诸于众,毕竟父子连罪,或者株连九族的事,在这年头一点都不稀有,他一直坚信着。
可现在他坚定不起来了,林家都抛弃他了,现在家主是父亲,他知道自从他搬出祖宅起,儿子在父亲那里比他的分量重,为了那个逆子,父亲肯定能毫不心软的把他除宗。
“只要你老实的呆在这梅庄,不要做下些什么不能挽回的事,你就还是我的父亲,我会让您安心的颐养天年,可如果你做了什么踩到了我底线的事情,想来你有生之年应该能品尝到牢房的免费饭食”
林渊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冰冷的阴暗缠绕着林泰安,他相信如果他真的做下了什么事,这个逆子绝对说到做到,他瞪大着染满了恐惧的瞳孔,颤抖着急速的摇摆着脑袋,表示自己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林渊对自己做的效果和得到的结果都很满意,转身继续拉着清芷往外走。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后,林泰安才虚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连苏玲梅愤愤的声音也被他无视了,他知道他这回真的要当个静养的老爷子了,不然等待他的或许真的就是昏暗冰冷的牢房了。
清芷被林渊牵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伐往外走,他对林泰安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她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些话,她没觉得他不孝,如果因为对长辈的愚孝,而让自己的小家步步维艰,让自己的孩子不能幸福,那种孝她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林渊做的事让她很满意,对于他们的婚姻,她又增加了一份信心,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林渊和贾赦是不同的,他不会让她和他们的孩子陷入四面楚歌的险境中,哪怕是来自亲人,来自他从小仰望的父亲,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