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知道孙子手中有儿子的把柄,对于这点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很是欣慰。儿子不喜欢孙子,他知道,尤其是搬出去后,更是被苏玲梅引诱的,做出了那些败坏林家声誉的事,好在孙子把那些后尾都处理干净了。
一个会败坏林家声誉,损毁林家利益的儿子,在他心中没有被他予以厚望的孙子重要。
孙子手中有儿子的把柄,也能让儿子忌讳,不会仗着身份孝道的,来威逼儿子做出什么有损林家的事来。
“渊儿,你父亲既然让人传了话,那你们等会就去太湖那看看他去吧”
老太爷只说是去看看,没说敬茶,他也是不希望儿子从孙媳方面下手,张家这门姻亲可是对林家有大用处的,不能让没出息的儿子从中添堵。
祖父的意思,林渊自然明白,父亲已经让人传了话,如果他们不去,那之后肯定会有不好的传言出来,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对于刚刚嫁入他们家的芷儿,于名声上就是个大碍了,他是不会允许这事发生的。
“孙儿明白,我们回院中收拾一下,就去看望父亲”
林渊和清芷向祖父和母亲道了告退后,回了院子,清芷让茯苓从陪嫁中找了一些上好的药材包了,然后换了一身清雅的衣服和林渊相携出门了。
马车是特意改造过的,在外游历多年,最长用到的出行工具就是马车,当时一年里有多半年都是在马车上过的,马车自然要收拾的舒舒服服的,不然可撑不下来。
两人在马车上煮茶品茶小声的交谈,林渊说他游历时遇到的事情,清芷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就在两个地方呆过,那就是京城和姑苏,虽然从京城到姑苏的路上,她走过几回,但每次都是在赶路,很少有闲情,到处逛逛看看,对于林渊口中的风景,还有那些各色的人,她都充满了好奇,听的津津有味。
“少爷,奶奶,到庄子上了”林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两个时辰的路程,清芷一点都没感觉到无聊,反而觉得意犹未尽,林渊看清芷脸上那新奇中交杂着失落的表情,边牵起她的手,准备下车,边说,“等明年我陪你去京城看望岳父岳母,回程的路上,咱们可以一路游玩回来”
从京城到姑苏,从南到北,一路游玩回来,如果在绕些路什么的,那基本上很多风景都可以看到了,清芷很是期待。
林渊既然做出了承诺,清芷也就收起了失落,林渊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既然他说明年,那她就等着明年出门赏景就好,夫妻间信任是很重要的,他说她就信,只要他不先失信于她,先背叛新婚那日的誓言,她就不会先收回自己的信任。
这处庄子占地不小,却没有名字,因庄子上种了好大一片的梅树,也就被称为了梅庄。
梅庄虽然没有林家祖宅的大气端庄,但也修的精致无比。早早的就有奴才提前来报少爷和奶奶要来,等林渊和清芷下了马车,却没看到出来迎接的奴才,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这肯定是父亲要给他们个下马威,但两人都不担心,丝毫也不紧张,两人悠哉的向主院行去,林渊还一路上位清芷指点哪处的景致不错。
林泰安听奴才传话,说儿子和儿媳已经到了庄子,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可惜由于脸色苍白无血色,身子也孱弱的仿佛只剩一副骨架的样子,再怎么摆样子,也丝毫没有威严感,只有一副时日不长的病鬼样。
林泰安是个心理及其敏感,且有一点想不通的就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不然也不会恨自己亲生的儿子。
除了敏感和容易钻牛角尖外,他还是个及其偏执的人,恨儿子,就一路恨到底,就算儿子孺慕他,儿子很优秀,也不能让他升起一点慈父的心,对被他当时当成精神支撑的苏玲梅,他又是放不下的。
就算当初知道了她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美好,但她在他心中还是占有很重的分量,心里为她找了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她这样做是不得已的,甚至到后来,他觉得苏玲梅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因为自己不喜欢妻子不喜欢儿子,表妹才会做出那些事来,表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没有错。
他一日日的这样在心里暗示自己,到最后他自己也相信了,表妹这样做就是为了他,为了让他解脱,为了让他幸福。
等听说表妹过的不好,他痛苦他心疼他悔悟,他觉得是他辜负了表妹,表妹现在的不幸都是因为他,他要帮她,所以他搬到了离表妹近的梅庄,帮表妹除掉那些不安分的妾,那些碍了表妹眼的庶子庶女。
林泰安是个心性懦弱的人,这种人通常还有点特质,那就是耳根软和不狠心,因为对表妹的愧疚,他帮表妹做下了那些事,可在事情做完了,冷静下来之后,他又不安了,那些生命,尤其是那些孩子的生命,虽不是他下的手,可却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没的。
从此他陷入了纠结之中,日日的郁郁寡欢,让本来只是体虚,只要静养就没有大碍的他,生生的把自己搞成了仿若有不治之症的病入膏肓者。
儿子成亲了,他原是不想理会的,尤其是在儿子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后,他总觉的儿子看他的眼神中透漏着鄙视,他觉得在儿子面前他好像抬不起头低人一等。
可是表妹说他是长辈,新媳妇是一定要给他敬茶,得到他的承认之后,才能算是林家的媳妇,才能正式的成为儿子的媳妇。
他虽然不喜欢儿子,但林家的传承他还是重视的,媳妇的敬茶礼他是一定要受的。
林泰安想着,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林家,为了不成为林家的罪人,为了让林家能够顺利的传承,他觉得自己必须拿足了架势,不能在儿子面前弱了势。
苏玲梅坐在林泰安的另一边,手上无意识的搅动着帕子,心里激动幸福又惶恐不安。林泰安久不出门,也不喜奴才给他说起外面的事情,他只知道儿子成亲了,却不知道他儿子娶的是谁。
苏玲梅对林家的事一直很关注,知道林家那个贱/种娶的是当年坏了她事的那个贱/丫头,没想到毁了她一生的贱/人,竟然嫁了那个贱/种。
从知道那一刻起,她就想着要报复,她觉得当初如果没有那贱丫头,她最后肯定就成功了,她现在一定是被人捧着敬着,被成群的奴才前呼后拥着的林家太太,怎么可能沦落到成为一个贱商之妻,受人耻笑,靠着一个病秧子撑腰才能保住正妻的地位。
对于林泰安,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是有些心冷,有些灰心丧意,但情意还是在的,她还是抱着一丝丝的期待的,可她等到的是什么,是嫁入商人一家,被冷落,被错待,被欺辱,被踩入泥地。
她满怀希望,希望他能来解救她出牢笼,离开那个噩梦般的越家,她整整等待了五年,除了那些不值几两银子的叁瓜俩枣冷饭凉菜,她在也没等到别的东西。
就算后来他终于出现了,开始替她除掉那些欺辱她的人了,可那有怎样,除掉那些人,她受到的那些欺辱就不存在了吗?她死掉的心就能活过来了吗?
她带他在也没了情意,留下的只有虚假的算计,靠着那些算计,她成了越家真正的掌权人,那些个小妾那些歌庶子庶女通通的从她的眼前消失,留下的命也都在她的掌心握着,就连越家那两个老不死的也在孙子孙女一个个死去的打击中卧床不起,说不定那天就咽了气,她那只知道花天酒地没一点本事,文不成武不就只敢在她面前逞威风打老婆的丈夫,现在也只能看她的眼色度日。
她才知道那些个情意,那些个真心,无一丝的用处,当初她用尽了真心却落了个一无所有的下场,现在她虚情假意,她算计度日,却享受着奢华的生活,还不用担心到头来成空后伤心。
对于现在看一眼他都觉得恐怖碍眼的林泰安,她厌恶甚至恨他,却有不能能远离,还要每日担心他的身体,唯恐他哪天就魂归西去,她从此就没了靠山。
可现在她觉得她快要解脱了,只要让那个贱/女人付出代价,她哪怕立刻就败落了,立刻回归几年前的日子,或者立刻死去,她都无所谓了,她只要那些让她落败到今天的人,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感觉,死而无憾。
苏玲梅激动兴奋的心情,在久候那两个贱/人不至的情况下,开始暴躁了起来,林泰安也端不住姿势,虚弱的瘫软在椅子上。
“表哥,大门离住院没多远啊,这他们怎么这么久还不到啊,真是太尊重你这个父亲了”苏玲梅压下想要出口的怒骂,用温柔的嗓音,略带着一点点为表哥打抱不平的不满轻声细语的说着。
林泰安本来就觉得自己招他们来,就是他伟大的不愿伤了林家的传承,可这两人也太不知礼了,这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儿子知道他做了那些事,也不能这样,这是不孝,再说子不言父过,就算他坐下再大的恶事,他也是他的父亲。
“孽子,孽子,我好心要受他们的敬茶礼,他却如此蹬鼻子上脸,实在是大不孝……”
就在林泰安愤怒的要继续申斥儿子的不孝行为时,林渊和清芷牵着手进了正厅。林泰安这些年在儿子面前都抬不起头,这回总算逮到了他理亏的地方,骂的正起劲,突然对上了儿子的眼,眼中那无机质的冰冷刺的他如何也不敢继续说下去,是的不敢,来自心底的怯弱让他无声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左顾右盼就是再也不敢对上儿子的眼。
“哟,我还以为你们在这小小的庄子上走丢了呢,让身体欠安的父亲久候,你们可真是孝顺呐,这么孝顺的新嫁娘,我这孤陋寡闻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呵呵呵”
尖锐刺耳带着恨意的声音,划破了厅内一时的安静,聒噪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清芷仔细看了几眼,才确认眼前这个一身花红柳露的装扮,头上脖子上手上戴满了各种昂贵的头面首饰,活像个珠宝展示台的女人,就是当年那个清秀娇媚的林家表小姐。
这惊人的转变让清芷不得不感叹,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刀刀催人啊,生生的就把个小佳人,变成了如今这幅尖酸刻薄的地主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