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长什么样子？你认识么？”我赶紧追问道。

　　“她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挺好看的。身材瘦小，走路很轻快。”男护士不太好意思地描述道，“其实我也不认识，我才来三天，好多大夫都没认全……”

　　我一听这话，心里陡然下沉。到底还是慢她一步，也不知现在杨航怎么样了。

　　“你躲在门外，有警察来了把他们都带过来！”我冲着男护士喊道，“不管有任何声音，绝对不要进来！”

　　这个小伙子倒也机灵，刚听我说完，急忙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我掏出配枪，飞快地往左手边第二个房间跑去。

　　虽说我已经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建筑内特别地安静，呼吸声都显得异常突兀。我觉得刚刚我和男护士的交谈可能已经暴露我了，因此也顾不得太多，一路大踏步跑到了门口。

　　杨航所在的病房门没关，等我跑到门口往里一看，许云正用刀架着杨航的脖子，神情激动地看着我。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弄死他！”许云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当即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我下意识地把枪举起来，对着许云喊道：“放下刀，不要一错再错了！”

　　“一错再错？哈哈哈！”许云忽然癫狂地大笑，“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我有什么错？！”

　　“你是杜美莎的母亲？”我问道，“那为何她的档案显示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这用不着你管！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为我女儿报仇！”许云手里的刀已经划破了杨航的脖颈，鲜血在缓缓流下来。

　　此时杨航被束缚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嘴巴和眼睛露在外边。被割破脖子的疼痛，已经让他从昏睡中醒来。然而奇怪的是，杨航并没有惊恐地大喊大叫，也没有空洞无神眼神涣散。他听说许云是杜美莎的母亲，眼睛瞪得大大的，流露出一股解脱了的表情。

　　“许云，凡事都要搞清楚，你在这里自说自话，有没有问过杨航，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赶紧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的一番话让许云犹豫了，她低头看了看杨航，又抬头看了看我。

　　“你把枪放下，我可以先不杀他。”许云对我说道。

　　“行！”我爽快地答应了，随手就把枪收进了枪套，然后还扣上了锁扣。

　　许云没料到我这么果断，因此愣了一下，然后用匕首割断了杨航嘴上的绑带。

　　这个绑带既是防止病人大喊大叫的，同时也防止病人发作的时候咬到自己的舌头，因此勒得很紧。割断之后，杨航轻轻地吐了口气，表情很淡然地说道：“阿姨，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美莎总是说你的坏话，说你从小抛弃了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现在看来，她似乎对你有些误会啊！”

　　“你给我闭嘴！”许云勃然大怒，“你还不配提我女儿的名字！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选择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杨航笑道，“杀了我吧，反正这一年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痛苦和自责当中。可惜我胆小怯懦，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请阿姨你杀了我吧，我到下边去和美莎道歉……”

　　我听了杨航的话倍感焦急。按照我的经验来看，这种自寻死路的话语通常会让凶手失去理智。果不其然，听了杨航的话，许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哆哆嗦嗦举起刀就要动手。

　　“你先等会！你到底干了什么，把话说明白！”我赶紧大喊，“你和杜美莎之间的事情，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你难道还想把秘密带进坟墓么？”

　　“我是罪人！”杨航忽然情绪崩溃了，似乎勾起了曾经最痛苦的回忆，“美莎一直很自卑，她经常会觉得配不上我，总说要和我分手。每次我都不答应，然后尽自己所能地哄她开心。可是她自杀前忽然又一次和我提出分手，当时她的情绪就很不对，而那时我也面对来自家里的压力。于是难过的我，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结果第二天……美莎就……”

　　“啥？”我紧皱眉头，心里忽然翻腾起来。要说这个杜美莎应该是个非常坚强的姑娘，只是小情侣间的撒娇或者闹别扭，断然不可能让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云显然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她听了杨航的话，认定这个人就是在避重就轻，顿时失去了理智，不由分说地举刀便刺。

　　说时迟那时快，我以当年特种部队考核的水平，最快的速度从枪袋内掏枪射击。

　　只听见“当啷”一声，子弹正中许云的匕首，直接将匕首钉在了墙上。许云一下子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逃跑的时候，我已经跨步上前，直接把她按倒在地。

　　十分钟后，派出所率先赶到现场。他们出车将许云送到了警察局。而我则等着二队的车把我接走。

　　“高队，刚刚王育坤说，他先把丁队送回局里。”接我的是刚刚与我同行的苏林涛，“丁队托我告诉你，他对于这个案子的凶手特别好奇，绝对没有抢功劳的意思。他先回去审问一波，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老丁，难道是铁了心要走？”我苦笑着摇摇头，“跟我说话越来越见外了，他是队长，由他做主审讯不是很正常的么……”

　　“高队你也知道，丁队在体制内混了很久了，有时候做事确实是会圆滑一点。”苏林涛笑道，“不过他跟你更多就是开玩笑，你别当真就是了。”

　　“我当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总觉得他好像离开的决心已定。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去哪……”我摇了摇头。

　　既然丁天庆先回去了，那我反而不着急了。我决定趁着杨航还算冷静的时候，先从他这里获得口供。虽说以他的精神状态，口供未必会被法院采信，但是总归会给我解答不少疑惑。

　　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杨航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看着棚顶。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厚厚的绷带让他低头都变得很困难。

　　“还想着要死？”我远远地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犯病，这才走进去对他说道，“你刚刚和许云说的都是真的？杜美莎真是因为和你分手才自杀的？”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杨航小声地嘟囔着。

　　“我觉得你作为她的男朋友，似乎并不了解她。”我毫不留情地说道，“一个在十几岁就要自己养活自己的女孩，断然不会因为感情问题结束自己的生命。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靠自己想象出来的苦情戏码，和那个真正的杜美莎没有任何关系。”

　　“你胡说！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会让她轻生？！”杨航对我怒目而视。

　　“这正是我想要调查的，也是你应该配合我们调查的。”我平静地说道，“帮助我们找到真正逼死杜美莎的凶手，也算你告慰她在天之灵。”

　　我的话似乎触及到了杨航的灵魂深处。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事情都想知道，包括你们之间的生活细节。”我点了点头，“就从杜美莎自杀前的几天说起吧。有没有发生什么反常的事情？”

　　杨航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美莎自尽之前的一个月，她就一直闷闷不乐。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总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以为是高考在即，她的压力太大，因此也就没有多在意。只是尽可能地陪她一起。”

　　杨航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我和她都是住校的，熄灯之后经常爬到楼顶上约会。以前我们总是谈天说地，畅想未来。但是那几天她全然没有心情，上课时都在莫名其妙地发呆。”

　　“你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问道，“一个月的时间，你没有发现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杨航苦笑着说道：“我只是个高中生，对异性有梦想也有幻想，但是却并不了解爱情。我的家境虽然一般，但也不至于有美莎那样坎坷。所以在我的内心里，她那样地不开心，充其量也就和我考试没考好一样。”

　　我点了点头，人总是喜欢以自身的经验来判断别人的心情，所以家庭背景不同的两个人，彼此间很难产生共鸣。杨航能在二十岁不到就了解到这一点，也算是他成长的证明。

　　“要说这一个月，还真有一次特别反常的事情。”杨航忽然说道，“有一次我和她约会，好像遇到了什么坏人。我以为只是喝醉了酒的小流氓，因此并没有在意，但是仔细想想，当时美莎的表情也非常地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