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让我非常厌恶,于是我一刻也没有多等,拿着口供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我出门之前,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发现许云的眼泪已经淌满了微笑的脸颊。
我心里一震,忽然觉得一个能为女儿杀人报仇的女人,怎么可能对侮辱自己女儿的人无动于衷呢?
“她一再询问何时能够见律师,难不成是想通过律师向外界传递消息,对孙殿华实施报复?”我走出看守所,不由得想道,“不行,这要是让她把孙殿华弄死了,我们的案子还结不结了?我得关注一下这家伙要干什么,可别在犯罪的道路上一错再错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我心底还是很希望这个孙殿华能被千刀万剐。只可惜现在的法律,即使孙殿华所有的罪名都被证实,想要被执行死刑恐怕也有点难。
“要不然……我就稍微放放水,让许云找人弄死那个王八蛋?”一丝邪恶的想法在我心里升起,随后被我赶紧掐灭,“不行不行,怎么能有这么罪过的想法?我是警察,要维护法律……”
默念三遍警察誓言,总算是将自己的邪恶念头压了下去。都说我们其实和犯罪分子就差一线之隔,以前我还嗤之以鼻,现在却觉得这事情所言非虚。
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回望着你。
我跟看守所的同事借了间宿舍休息了一会儿,一直睡到许云的律师来看她。我没有露面而是在监控室里看两人的交流。
会面的半个小时里,双方基本都在说案情的事情,所交谈的内容也没有刻意回避我们。律师表示,虽然做无罪辩护很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杨航坠楼的现场,并没有留下直接指认许云的证据。至于后来装神弄鬼和弄晕刘爽的事情,也可以按照恶作剧和被迫自卫来处理。
然而许云摇了摇头,拒绝了律师的建议,而是坚持做减刑辩护。律师尊重了她的意见,并表示减刑辩护很好做,基本上会在三年以下。
可是当年的贪污案,许云却并没有委托律师辩护。负责调查那件案子的,是我们经济犯罪科的同事,目前尚未决定以何种名义起诉。总之两个案子合并宣判之后,大概也需要十年左右的服刑期。
“律师,案子说完了,我有个私事托您帮忙。”许云说道,“我这里有一封信,请您送给市府广场对面的瑞森咖啡厅,那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现在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因此我想要和他说一声。”
律师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狱警。
“您放心,内容已经经过警方的检查,不涉及任何案情相关。”许云笑道,“信件亲手送到一个叫姚刚的手里。他会给您一笔不菲的劳务费。”
律师这才放心地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内。
“这信里说了什么?”我皱着眉头对秦毅说道。今天正好是这个和我有很深渊源的队长当班。
“这里有一份扫描件。基本上就是寒暄,然后介绍自己情况之类的话。”秦毅指了指电脑屏幕,“许云所言不差,信的内容基本和她说的一样。”
我仔细看了一遍,倒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内容。但是我知道,有些需要以特殊方法来读取的文字,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没什么。
“知道了,多谢秦大哥了。”我笑道,“有时间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还是算了,你和丁队可是大忙人!”秦毅笑道,“头一段时间可以算得上呼风唤雨了。还是等有时间我请你们二位吃饭吧!”
“见笑见笑,都是生活所迫!”我苦笑道,“那个律师要走了,我得去瑞森咖啡馆看一看。少陪了。”
和秦毅告辞之后,我便匆匆开车赶奔瑞森咖啡馆。我并没有一路跟踪律师,而是直接在终点等他。我倒要看看这个许云逃亡多年,到底交了个什么样的朋友。
我把车顺手开到了市府周边的免费停车场,然后徒步走到了咖啡馆门口。我假装路过,往里边看了看。发现这个时间点,里边并没有什么客人,两个服务生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打哈欠,大部分的椅子还被倒扣在桌子上。
即使我扒着窗户往里看,两个服务生也完全没有要招待一下的意思。我看了看里边的装修,发现也就是很普通的咖啡厅,并没有再看见其他人。
为了不引起警惕,我看了几眼就匆匆离开了。过了半个小时,当我发现服务生开始收拾桌椅的时候,我又一次假装路过,站在橱窗边上看了一会儿。
我发现咖啡馆里又多了一个长大胡子的胖子。这家伙有王育坤两倍那么大,个头也接近两米。我正好奇地盯着他看时,身后忽然窜出来两个人。
我下意识准备回头的时候,两个冰冷的金属管抵在了我的腰上。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是两把UPS手枪。
“别说话,跟我们走。”耳边传来其中一人的低吼。我心里一沉,眼睛通过橱窗的玻璃,看到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这两人站位很科学,无论我用什么样的姿势反抗,都不能同时击倒两人,甚至同时躲开两个人的枪口都不容易。
观察一秒没发现破绽,再想思考对策已经来不及了,两人一左一右挤着我,几乎把我抬着离开了咖啡馆门口。
“不是吧,这个许云还认识这么嚣张的朋友?我只是随意地往咖啡厅里看了两眼,这就暴露了?有这个水平和力量,还扮什么鬼啊!直接找人拿枪把杨航突突了就完了!”
此时我心里忍不住吐槽道,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想脱身的办法。不过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一个黑布口袋直接套在脑袋上,然后拉着我不知道原地转了多少圈。之后把我往车里一推,汽车马上就启动了。
我正在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车是从哪开到哪的。没等从强烈的眩晕里解脱出来,汽车忽然停住了,然后我又被拉下了车,粗暴地塞进了另一辆车。
接着,脑袋上的黑布口袋也被摘下来了。我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车里昏暗的灯光,发现这里的空间很大,四周没有窗户,好像是一个面包车改的。
“高翔啊高翔,这回可不是我找得你,而是你找上门来了!”陈陆笑道。
我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满意地说道:“知道是我,还跟我玩儿这套?”
“废话,要不知道是你,刚刚你就直接被拉走审问了。”陈陆翻了个白眼,“说吧,你在瑞森咖啡馆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来是去找……”我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斜着眼睛看着他,“不对啊!我是新东市的警察,我去哪里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么?说到这里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们在新东有执法权么?为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盯一家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老板,是一个境外犯罪团伙的头目。虽说他在国内并未犯法,但是毕竟也是个作恶多端的危险分子。要不是起诉他的国家和我们没有引渡条约,我们早就把他打包送走了。”陈陆说道,“能和你说的只有这么多,接下来到你了。”
我没想到陈陆居然如此痛快地把自己的任务告诉了我,愣了好久,我才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刚刚抓个女嫌犯,她说自己和这个店的老板是朋友,让人送封信过来告知情况。我怀疑那个女嫌犯在借机雇凶杀人,因此就跟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陈陆低头沉思道,“我收到线报,这个老板来国内就是为了见一个朋友,我还没有查到这个朋友是谁,想不到被你捷足先登了。”
“你先等等,什么叫我捷足先登?”我赶紧打断他,“我可不想和你牵扯任何关系,这个人也是涉及到别的案子。你要审问或者抓人我无所谓,不过还请等我们结案之后。”
“呵呵,我们的案子可是永远在最优先级别。如果我非要把人带走,你可拦不住我!”陈陆笑道。
我不由得为之气苦,这孙子去了省里之后,好像更加地臭不要脸了。不过他说的话也是事实,我还真就没有权利阻拦他。
“行,你是大爷,给我三天时间总行了吧?”我叹了口气。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陈陆点点头,“你稍等一会儿,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你快拉倒吧!还找人给我送回去!”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咱们现在不就在市府大门东侧的一棵老杨树底下么?过个马路的距离,还搞得好像挺远的样子。和我扯什么犊子呢?”
“我靠!”陈陆这才勃然变色,“你小子怎么知道的位置?他们那么转你都没转迷糊?”
“和你的手下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不要随便赖别人啊!”我瞥了他一眼,“这车里都是老于大爷家的秘制烧鸡的味道,新东市只此一家,我用鼻子闻就知道在哪了,还用费那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