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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认尸

金陵秋梦影 降雨将停 4583 2022-11-02 22:13

  摄山集因摄山得名。这摄山自来是“金陵第一明秀处”,深秋红叶,冬有山雪,春有山花,夏则江风过山,比金陵城中清凉几分。

  江边码头人来船往,街上像往常般熙熙攘攘。转眼过了近一年,又到了金陵秋季。

  早些时间,董仓按照他爹董泰吩咐,已在府衙上个状词,府衙批文让上元县县令再审此案,令句容县移交一众犯人、尸首给上元县。

  葛完父子自以为案子审得清清楚楚,不会有什么纰漏,即使再审,也是走走过场,遂带着一帮人证,来到上元县衙听审。

  上元县县令上堂,亲自查看了尸首情形,又将之前的供词等案卷看了一番。问董泰道:“你抬着尸首敲诈勒索不成,打死葛家庄两条人命,事情确凿,人证物证都有,现在怎么又来上告,要求再审?”

  董泰正是上元县地主,平日与差役来往密切,多有好处收买他们,这次又下了大本钱,买通了本县仵作,现在觉得在自己地盘,有恃无恐,回禀道:“大人明察,小人实在是被葛完他们冤枉的。他们仗着乡里乡亲,做假证陷害的我。葛完的人将连千的老婆于氏打得落水淹死,这是有目共睹的,葛家庄的乡亲都亲眼看到了。葛完买通了句容县仵作,贿赂胁迫了葛家庄乡亲,陷害于氏是吊死的,陷害我们借着尸首敲诈勒索。葛家庄那两个老头,方常、田麻,都是不中用的老骨头,他们自己慌乱中死掉的,却被葛完诬陷是小人谋害的。小人当时被围在葛完家中,葛完人多势众,怎么能够容许我去打死他家的两个老头。小人当时主仆众人,都被困住,哪里有机会去害人性命?分明是葛完栽赃陷害。这两个老头就是葛完谋害的,以此栽赃小人,大人明察,不要放过了杀人凶手!再说,这两个老头看起来都是六七十岁的,小人怎能不晓得轻重利害,去挑这两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去殴打。大人明察,这两个老头死得蹊跷,肯定跟葛完脱不了关系。大人明察。”

  县令道:“既然不是你谋害的,你当时为什么招供?这画押的供词,白纸黑字、红印指纹,是造不了假的。”

  董泰道:“句容县衙门被葛完买通了,上下差役都是葛完的人,连句容县县令,都被他们蒙蔽了。小人要是当时不招,早就被他们活活折磨死了,他们用起刑来,没人受得了,太可怕了。小人想着,只要活着,还能找到青天大人,为小人伸冤,找出真凶葛完,让他赔命。大人明察,大人您是青天啊,不要让真的犯人葛完逍遥法外。”

  葛完听完董泰的话,心里着实惊吓后怕,忙禀告:“大人,不要听董泰胡搅蛮缠,他满嘴谎话,想要蒙骗您。那天,董泰带着众人,抬着尸首,遇到我家人便打,我们全家都四散躲避,哪里能够困住他们?当日情形,葛家庄的邻里,乃至附近村庄的乡亲,都可以作证。天地良心,董泰他们那天在葛家庄行凶闹事,实在无法无天。我家里的方常、田麻,年老体弱,素来疾病缠身,腿脚更是不利索,这才没能跑掉,遭了董泰他们的毒手。那个妇人脖子上吊死的绳痕,是句容县县太爷亲自查验过的,哪里是仵作做的假报告。现在日久腐烂,董泰想着蒙混过关,花言巧语来骗大人,甚至陷害小人。大人您查看案卷,可知小人所言非虚。大人明察。”

  县令道:“你们自说自话,空口无凭。本官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证据确凿。仵作,随我一同查验尸首。本官倒要看看,案卷所记尸首情形有没有作假。”

  人世间怪事不多,却也并非没有。正如窦娥冤而飞雪六月、大旱三年。这杨氏尸首,过了一年,竟然并无腐烂,面目分明,脖颈上的绳痕清楚可见。仵作虽已收了董家钱财,可县令老爷近在跟前,也眼看着妇人尸首,心里算盘打得飞快,任凭他几十年查验尸首经历,也想不通绳痕为何还在,还能有什么借口将这绳痕糊弄过去,给这妇人找个淹死的说法。

  县令见仵作查验尸首多时,却未主动上告查验结果,便问道:“仵作,这妇人尸首你查验清楚没有,到底是因何而死?与案卷上所记,有无不同?”

  仵作一时没有遮掩借口,也怕这奇怪的尸首别有灵异,害他阳寿,加上县令做官老道,为人精明,自己一扯谎便会路出马脚,乃至丢了差事、吃上官司。赶紧道:“大人,妇人尸首现已查验清楚,与案卷所记一致,确实是吊死的,绳痕仍在,并非落水淹死。”

  董泰在旁听到仵作的话,只能暗暗叫苦。堂上虽是秋阳明亮,他却眼前猛地一黑,险些晕倒地上。此时也不端正跪着了,半瘫坐半跪着。差役得了董家好处,此刻见董泰死罪难逃,也不去为难他,任他这般。

  县令又将案卷所记伤处,与妇人尸首一一对比,丝毫不差,对董泰说:“董泰,你所犯之罪,现已查实,人证物证俱在,你怎敢诓骗本官?”

  董泰勉强支撑着身子,还是那套葛完陷害他、他是冤枉的的话,语气却透着颓丧、绝望。

  县令怒道:“大胆小人,还敢狡辩!给我用刑!你给我从实招来,这妇人尸首是哪里来的?”

  董泰没等差役板子打到身上,赶紧说:“别打!我说,我说!这个妇人尸首,是去葛家庄那天天不亮,在摄山集码头附近的江滩上捡到的。小人也不知道是谁抛下的尸首。这妇人不是小人谋害的,小人只是想借着这个尸首,吓唬葛完,令他不跟自己争夺三十亩稻田。”

  县令是个记性好的人,听完董泰的话,仔细一盘算:“去年秋天,瓷器店殷清上告,自己妻子的尸首丢失不见。后来,绍兴酒铺的老妇,状告王二打死了店老板康元,说王二将尸首抬到江滩扔了。这两件案子的尸首,到今天也没下落,会不会就是堂下这个妇人尸首?着实可疑。”

  县令让差役各打董泰、连千三十大板,仍判斩绝死罪,明秋问斩,押入上元死牢。

  过了几日,上元县县令,令人找出殷清状词、王二案卷等,查看一番,果然时间上对得起来,丢尸地方也是一致。当即派出差役,唤来殷清,押上冯诚、易大娘,并找来一干人证,都到堂上,堂下摆放妇人尸首。

  此时,正值深秋,牢中湿冷难当,易大娘大病一场尚未痊愈,行走艰难,冯诚与冯孔父子搀扶着易大娘蹒跚上了大堂。

  仵作领着殷清到了堂下,掀开棺盖,殷清认出老婆尸首,顿时大声痛哭起来,说道:“这正是小人老婆。是我老婆杨氏。”

  县令问殷清道:“杨氏是因何吊死的?是自己上吊,还是被人吊死?如实说来。”

  殷清对自己逼迫杨氏上吊一事,难以启齿,怕说出实情,令邻里耻笑,也会遭到冯诚报复。此时,只想把杨氏的死,推到冯诚、易大娘身上,让他们牢底坐穿,免得报复自己。一口咬定:“大人,小人老婆杨氏,清白妇道人家,因琐事与易大娘有了纠葛。冯诚、易大娘趁我不在家里,上门辱骂我老婆。他们诬陷我老婆的清白,我老婆不堪受辱,以死证明自己清白。大人,我老婆是被冯诚、易大娘活活逼死的。”

  冯诚、易大娘极力争辩,说杨氏的死与他们无关。

  左右邻里上堂作证,说是易大娘和杨氏起的争执,易大娘辱骂了杨氏,与冯诚没有关系。

  县令让差役给易大娘上刑。

  易大娘这时大病刚好,甚是虚弱,又勉强从牢里走到公堂,早已劳累过度,撑着一口气争辩了一番,已经面色煞白,两眼暗淡。

  差役给易大娘上了板子、夹子,打了屁股、夹了双手。没能让易大娘受不住疼痛而招供,却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两眼翻白,死了。

  县令见易大娘受刑而死,堂下冯诚、冯孔哀嚎痛哭,喊破嗓子,也唤不动新添的尸首,殊为悲惨。

  县令起了恻隐之心,向殷清道:“你妻子杨氏因与易大娘口角,自己上吊而亡,并非冯诚殴打羞辱的。现在易大娘也死了,一命抵一命,足够抵偿杨氏性命。这件案子就这样了结了。两具妇人尸首,你们各自领回安葬,不准再上告衙门,违者必将重重惩治。今后,你们两家也不许就此争执。”

  殷清、冯孔应承了县令,保证就此了结,不再生事。各自叫来自家儿子殷宝、冯孔,两对父子,将两具妇人尸首各领了回家。

  殷宝时隔一年,再见到他娘杨氏,没想到已经阴阳两隔。没娘的这一年,衣食无着。他爹殷清忙着找寻尸首、经营店铺,并不怎么照料他,平常就给殷宝几文钱,让他自己在街上吃点烧饼、馄饨。

  殷宝倒是时常在街上、巷中遇到冯孔,却每见一次被打一次,常常被冯孔抢走身上吃饭的几文钱。

  殷宝知道他爹殷清告官,说是冯孔爹娘害死了杨氏,因此冯孔爹娘全都进了牢里,落得冯孔一人在家,靠着亲友周济生活。他有点觉得是自家害了冯家,更是可怜冯孔爹娘全没,倒是默不吭声挨了冯孔打、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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