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炎轻离有些奇怪，不明白这玉阙门为何突然赶人走？说门内出事，什么事？莫非与白轻语有关？自始至终，白轻语和玄翎彧都未露面呐。
“大师兄，小师弟，咱们先回宗门，师尊那边，我自会去说，还请大师兄宽心。”无瀛给重华喂个定心丸，好叫他赶快随自己回万殊宗。
可重华缄默不语，冰冷的眼神直叫飞卿如芒在刺。
炎轻离见状，心道师兄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于是凑近他，在他唇上“啾”了一口。好在除了无瀛，其他人都走在前面，当然散仙盟的三人看到了，四人皆脸色有异，十分不自然。
这不自然中也包括重华，他万想不到炎轻离竟在众目睽睽下亲了自己，私下他怎么胡闹都无所谓，这光天化日之下……
“师兄，走吧。”炎轻离凤眸善睐，笑眯眯地对重华道。
偏偏师弟是打不得的，要骂，这么多人也不好骂。重华一身郁气，微眯双眼瞥了眼炎轻离，不说一字，走到无瀛身边，与之一道离开清霄殿。
炎轻离：“……”
清霄殿外，来时人千人万，去时寥若晨星，要知道玉阙门虽常年位居第二，可它门下的弟子却是万殊宗的两倍。这会儿，这些弟子都消失了，可见天瑜之话并无虚假，玉阙门果真遇到了麻烦事。
“啧。”无瀛不敢跟重华讲话，只好与身边的晋崖闲扯：“你说玉阙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晋崖摇头。
“你我同路，一会儿隐观府的弟子便与我万殊宗一齐走。”
晋崖点头。
无瀛还想说什么，玉阙门东南方向突然魔气冲天，一众站在赤仙台外的宗门弟子与散修盟的人皆目瞪口呆，遥望魔气传来的方向。
“大师兄!小师弟！”
“师叔！”
“师叔祖！”
又是一顿乱七八糟的敬称。
原来早在去清霄殿请重华他们之前，玉阙门已将各宗门弟子及散修们集中到赤仙台。现下，玉阙门万年仙府被魔气笼罩，这些人早就将昨夜之事抛诸脑后，只关心玉阙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股魔气，炎轻离太熟悉了，这是有人练了血煞功嘛。未来，白轻语是魔尊，血煞功已到六十四重，他跟白轻语交手多次，认不出白轻语都能认出血煞功。只是现下，释放出魔气的是白轻语？
“师叔祖，听说玉阙门天隐真人堕为魔修，两刻之前，携道侣天心真人叛出玉阙门。”景谧突然凑到炎轻离身边，神秘兮兮地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玉阙门下逐客令，请各宗门弟子出山，奈何人多嘴杂，月华峰又魔气冲天，那是想瞒也瞒不住。
炎轻离看了景谧一眼，伸出手指，好笑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师侄，你为何独独告诉于我？你另外两个师叔祖在那边。”
“师叔祖不是想杀天心真人么，这就是好机会。”景谧眼睛发亮。
确实是好机会，可他不能去啊。炎轻离转头看向重华，发现重华也正看着他，那俊美无俦的脸没什么表情，可眼神锐利，锋芒外泄，吓得刚刚扭头去瞧他的景谧双脚发软，低着头躲到无瀛背后。
炎轻离笑了，凤眸微漾，不过他虽对着重华笑，心底却没笑，脑袋里暗自思量刚才发生的事情，琢磨白轻语到底是如何想的？
玄翎彧携白轻语叛逃宗门的事，瞬间如大风刮过月华峰每一寸土地，很快，赤仙台上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件事，于是炎轻离为何想杀白轻语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无瀛说：“峰回路转，没想到天隐真人是魔修，总觉得昨夜之事变得好办了些。”确实，玉阙门已无立场跟万殊宗死磕，唯独剩下一个散修盟，不知要拿此事做什么文章。
白杳和怀素说着什么，子舆跟浮丘暗暗使了个眼色。天瑜自知事情瞒不下去，开口道：“诸位，时辰不早了，还请各位速速启程罢！”与其叫各大宗门齐聚赤仙台看玉阙门的笑话，还不如直接赶人，叫他们快些滚出月华峰。
散修盟这次也不说什么了，炎轻离看到飞卿似乎被醉骨骂得很惨，不由对那个沉默的道人起了好奇之心。
“玉阙门要清理门户，我们碍事了。”无瀛笑道。
重华唤出太上忘情，极具威势地扫了万殊宗众弟子一眼，沉声道：“走！”
太上忘情剑耀金辉，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擒尽妖邪，收残奸宄，正气浩荡。万殊宗一众弟子听命，纷纷御剑而起，有风飒然而至，袍袖飞扬。
“晋崖道兄。”无瀛传音入耳，晋崖点头，隐观府一众弟子同样御剑而起，与万殊宗弟子合在一处，气势颇为震撼。
都是一群年轻有为的修者啊。
炎轻离忽然有点兴奋，独守玉臻宫惯了，哪里见过这阵势？云衡真人和白轻语加起来才两个人，还是数十年见一次，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重华御剑飞至炎轻离身边，低首看着那个明显神游天外的师弟，不悦道：“你的瑶光呢？怎么还不走！”
“师兄你干嘛这么凶？”炎轻离故意委屈地瞅着重华。罢了，先回万殊宗一趟，以免拖累重华。白轻语这个小畜生他是一定要杀的，来日方长。
炎轻离唤出瑶光，瑶光白铓纳日月，秋水澄不流。只见他脚尖一点，身子落到瑶光之上，轻舒广袖，凤眸乜斜，对重华道：“师兄，我夜观乾象，有魔星隐伏于玉阙之垣，恐有他变。先前不敢告知于你，现下看来，我早该说的。”
重华盯着他，半晌，嘴里冷冰冰吐出两字，“胡扯。”
“没有好吗？”炎轻离默道。
重华不再看他，与素怀、白杳等人作别后，太上忘情飞冲而去，化作一道金光离开赤仙台，风驰电掣般穿过玉阙门的护山大阵。那之后，无瀛等人纷纷效仿，赤仙台上空仿若白昼掠流星，各宗门皆尽可能快地穿过护山大阵，给颜面扫地的玉阙门留下几分薄面。
炎轻离走之前看了飞卿一眼，飞卿气鼓鼓地瞪着他，琉璃仙子在后面揪他的头发，而那个醉骨……
醉骨嘴角轻弯，朝炎轻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咦？本座认识他吗？炎轻离心底倏然而过一丝异样。可他没时间思考了，见他久不出现，重华已传音入耳，限他一息内出阵，否则便要禁足三日。
师兄真是太可怕了！炎轻离闷闷地想。他可是宗主，如何能这样待他？炎轻离的瑶光化作一道白虹，冲出护山大阵。
由万象东部洲回阎浮中部洲，御剑而行仅需三日，若使用飞行法宝，如白玉葫芦，则要六日，其他品级较次的法宝便需时更久了。
一开始，万殊宗与隐观府众人皆是御剑而行，来到两个部洲的交界处时，天地忽而色变，视野所及处乌云蔽日，雷电晦冥，白光从云中决裂而出，很快便暴雨如泼。
放在平时，这对修仙者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们只需掐诀避雨，就能保衣履无湿。然而现下，这天象不知怎的，妖异得很，狂风袭来，几个刚刚结丹的弟子竟被吹得东倒西歪，差点落下飞剑。其中，自然包括无瀛，幸而他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才避免掉下飞剑的厄运。
“谢谢。”无瀛有些自嘲地对晋崖道：“我这个师兄，还比不上小师弟啊。”
“不是你的原因。”晋崖扶他站好，松了手。
那边，重华回头看了眼炎轻离，炎轻离正神情肃穆地望向天空，片刻后，暴雨渐小，却在众人松口气时，那鹅毛大雪又铺天盖地般卷来，一时温度骤降，连掐诀都起不了太大作用。
“发生了什么事？”景谧十分茫然，问无瀛道：“师叔祖，我的法诀失效了？”
无瀛打了个哆嗦，算是回答，他的修为还没景谧高，似乎修为越低，越是感觉寒冷。
晋崖低首，看着下方的凡人国家，那里白皑皑一片，不消片刻已经冻死不少人。“雪虐风饕，居然连我们也受到影响。”他在无瀛耳边低声道。
万殊宗和隐观府的弟子御剑停在半空，又接连试了几个法诀，无一有用，不禁啧啧称奇，并万分不解。很快，他们中大部分人撑不住了，可碍于颜面，各各脸色寡白地坚守飞剑，不肯轻言退缩。
这时，炎轻离凤瞳暗沉，依旧保持望天之姿，轻声说了句：“天地将兴，必有祯祥，天地将亡，必有妖孽。”这天象他是见过的，就在云衡真人陨落之前。
重华皱眉，实在不喜炎轻离脸上出现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比起现下，还是厚颜无耻撒娇耍赖时更招人疼爱。
“既无法御剑，无瀛师弟，你可准备了飞行法宝？”重华扭头瞄向无瀛，淡淡问道。
“当然有！”既然重华亲自开口，作为师弟，无瀛当然要顺着大师兄的意思，光明正大地使用飞行法宝！
无瀛从纳宝袋中取出一个青绿铜荷灯檠，檠端细而尖，下设荷叶托盘，抛于空中，瞬时变得巨大，容纳百人不成问题。不过这法宝大归大，品级不算太高，因此飞行速度较御剑慢上许多。
“这是儿时，家父赠予的临别礼，我一直带在身边，未曾使用。各位若不嫌弃尽可入内避寒，不过……就是回宗需多费些时日罢了。”无瀛有些抱歉地道。
这会儿谁还敢嫌弃他的飞行法宝速度累赘，只待重华点头，众弟子便争前恐后进入这青绿铜荷灯檠。
……因为外面真的好冷。
重华沉声道：“都进去吧。”
“进去吧。”晋崖亦对隐观府的弟子道。
忽而异光闪耀，众弟子纷纷收剑掐诀，进入青绿铜荷灯檠之内。不过，炎轻离未进去，他笑着取出白玉葫芦，对重华传音入耳，“师兄，我们还是用这个。”白玉葫芦虽不及青绿铜荷灯檠能容纳百人，堪堪只装得下十数人，可速度较之更快，只比御剑慢上一半。
重华看了眼炎轻离，想了想，点点头。
无瀛比较识趣，知道最好不要破坏人家的兴致，便没说什么，给晋崖甩了个眼色，招呼对方一齐进入青绿铜荷灯檠。
阴云密布，雪花飞坠之下，白玉葫芦在前，青绿铜荷灯檠在后，逆风而行，继续前往阎浮中部洲。
青绿铜荷灯檠内里情况且不提，只道无瀛曾惊呼一声，说无忧大师兄尚未到达玉阙门便要折返，虽已派出灵鵷报信，怕是来不及回宗门就碰上这等恶劣天气。
“可怜呐。”他靠着灯壁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