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又纠结于东方月离一开始的做戏与玩弄,恋爱中的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她心有郁结却又带着些许扭捏道:“关我什么事?”
东方月离微楞,姑娘家偶尔发作的小脾气他自然不懂,他不明所以,问道:“还在气刚才的事?”
他指的是开始和碧洛的那件事,如花瞪他道:“我都说了我没有,不许再乱想”
东方月离不解“那你在气什么?”
如花见他如此,心底郁结一下子消散,心底暗道:和他计较这些干什么?真是自讨苦吃,她叹口气“我没有生气,继续说说刚才的事吧,我听着呢”
哪知东方月离回道:“说完了”
如花愕然“完了?”
她愣了愣,问道:“那个……给我施汨罗之术的人是司马流云吗?”
“司马流云........”东方月离顿了顿,随即笑道:“不过是个被施了咒的死尸罢了”
如花赫然瞪大眼睛“死尸?”
她的头皮瞬间发麻,想到那个油滑而又谈笑风生的男子,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竟是个死人,她竟然和一个死人接触了这么久没发觉,她止不住的吞了几口口水“怎、怎么可能”
“那只是一具被摄走了魂魄的尸体”
“可是.......”如花依旧惊魂未定“可是他是那么的真实”
东方月离语气随意“那具尸体被施了换魂*”
“换魂?”如花仿佛有些醒悟,问道:“就像......就像我一样吗?身体里的灵魂和本体并不一样?”
东方月离诧然,轻语道:“差不多”
“那、司马流云身体里的人是谁?”
“巫教大祭司凤迦”
如花恍然大悟,难怪那人对东方月离的事情那么了解。
她呢喃:“巫教大祭司凤迦,凤迦、凤迦.......”
“怎么了?”
如花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名字耳熟”
东方月离细细看她片刻,随即笑道:“巫教祭司的名字并不神秘,也许以前听别人提起过,刚刚她也提起过”他对着碧洛看了看。
如花愕然点点头“也许吧”
如花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东方月离,看似幸灾乐祸却又带着些许担忧道“怎么,跟我说这么多,这会儿不怕凤迦知道了?”
东方月离闻言,眼底倏然生出些许复杂神色。如花自己不知道,她现在身上所受的何止汨罗之术,她还被幽月施了妖咒加之那婴灵娃娃的怨气,两股力量在她身体里,相互干扰,相互抵触。若相争激烈,受伤害的只能是她。他只得弃掉如花的肉身,只是她的灵魂却被汨罗之术缚住,根本不可能将她的灵魂换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所以东方月离只得想办法逼凤迦解掉她身上的汨罗之术。
他心底一时思绪万千,此时此刻,她随时可能消失,要么身体被啃噬殆尽然后魂魄消散,要么受不住身体里的两股力量相冲魂飞魄散。他虽害怕她的消失,却又不想让她知道这么多,只是笑了笑,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不怕他知道”
如花听闻这句话,很开心的抱住他,一句话不说。
碧洛一直走在前面,很安静,也没有刻意去听两人说的话,她对什么事都很淡漠。她看着一直蔓延的红色花海,天空澄澈,空气里弥漫着花香。这个地方永远这么的舒适而安静,永远不会有阴暗的天气出现,是个好地方,却不适合她。
她缓缓停住了步伐,道:“出口到了”
如花循着她的声音望去,惊诧的发现碧洛前面什么都没有,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花海,空旷而唯美。
“怎么什么也没有?”
东方月离道:“这花海本就是凤迦用意念创造出来的幻像,出口就隐匿在空气里,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如花只觉与巫教有关的一切都诡异得很,以前觉得天域宫诡异,现在觉得这巫教更甚,于是有些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碧洛继续向前,她的身体忽然就变得如水中幻影一般虚浮起来,然后倏地不见了,东方月离抱着如花紧随其后。
如花只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将自己吸了进去,然后不过眨眼间眼前又是一亮,眼前的景象已经换了,漫天飞雪,雪白而刺眼。
狂风席卷,无垠白雪,空灵而纯粹。
忽然有道黑影从东方月离身后袭来,只听得声音清潋“什么人,擅闯幻境?”
紧接着,一股极大的力道似剑影劈来,东方月离倏的转身往后退了好几米远,他将如花放了下来,用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随即松开了。
却见这人如山顶青松,傲然直立,漫天飞雪,他纯黑如墨,只有那张脸惨白如纸,这人正是守卫法器的巫教护法风未溟。
未溟见得碧洛,脸上神色一怔,他竟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问道:“这些天去哪里了?”
碧洛一愣,惊愕的看着他,她的心狂乱的跳动起来,浑身止不住发抖,见到未溟的瞬间她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混乱一片。
她错愕的看着他,她竟是想不起他是谁。
见她错愕,他也怔怔的看着她,半响问道:“小瑶,你、怎么了?”
她依旧呆傻的看着他,如同痴了一般。
只记得,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季节,不过六岁衣着单薄的女孩浑身颤抖的缩在墙角,蓬头垢面的她瘦弱得让人心疼。
在风雪中,执剑的落拓少年从漫天飞雪中走来,将怀中的馒头递给她。她缓缓抬头,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他,对着他手中的馒头无动于衷。
他将馒头强塞进她脏兮兮的手中,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本准备离去的他竟是直直的立在了她的面前,一语不发的看着她。
她看着手中虽然冰冷却绝对可以饱腹的馒头,忽然狼吞虎咽的放入口中,如同饿了很久的小兽,带着极致的凶残。
吃完后,他俯身牵起她冰凉的手,道:“跟我走”
她就那么听话的起身,跟着他走了……。
那些年月,她跟着他,一个靠杀人为生的杀手,经历过多少杀戮、却又有多少平淡的小幸福。她跟着他过着刀口舔血、居无定所的日子,却快乐得无以复加,刀光剑影里,她见多了生离死别,性子一天比一天冷漠,却唯独对他,从来都是笑颜以对。
她永远记得他受伤了,却还要去取人项上人头,她一语不发送他离去,他临别时说:小瑶,这是最后一次买卖,完了,三哥就带你去边疆。
他走后,她安静的走到一家农户前,抓了一只老母鸡拿回家里,在那破旧的小屋外面她眼睛都不眨的将那只鸡杀死了。
她要给他补身子,看着那母鸡流出的血红液体,她漠然的将鸡血滴到了碗里面。也就是那时,她被那个魔鬼一般的女人看中了,她一袭雪衣,赤足行来,如地狱走来的阎罗使者将她带入了最为阴暗而冰冷的世界。
碧洛淡漠的眼睛里渐渐有泪水溢出,她是那么的倔强而孤傲,此时竟脆弱得连个孩子都不如。
她看着他哽咽的喊了句“三哥……”
未溟一愣,自从进巫教后,她时刻与他保持距离,从来都是清清淡淡,冷漠而疏离。他有久没听过她喊他‘三哥’了?此时听到,竟是百感交集
碧洛上前,忽然就抱住了他,在他怀中大哭起来。
这是圣女碧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放纵自己的情绪外露,她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爆发了。
风雪狂乱,越来越猛烈。
如花轻轻抱住东方月离,轻声道:“再冷漠的人也会有动情的时候”
东方月离愕然看着她。
如花仰头与他对视,语气温柔道:“难道不是吗?”
东方月离伸出手搂住她,笑了,却言归正传道:“快点离开这里吧”
风雪越大,只听得狂风凛冽,飞雪肆意。
东方月离搂着如花的手微微一紧,他在如花耳畔低声道:“当心,凤迦来了”
如花惊愕的回身望去,只见那漫天雪花之中忽然有个血红色的身影闪现,如一团烈火袭来。
猛地,清晰……
一个让人惊艳的红衣男子,他一头银发及地,火红的衣裳就如同那片火红的鸢尾花海。他眼底波光温润如水,银发、红裳在风雪中肆意翩飞,相互交错。
如花看着凤迦,就在这一刻,她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她怔怔的看着凤迦,呆住了。
“怎么了?”
东方月离的声音传来,如花倏然惊醒,她惊愕道:“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东方月离微微吃了一惊,他朝着凤迦望去。
只见凤迦看了如花一眼,随即看向碧洛,他眼底温润的眸光倏然变得生冷起来。可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温和。
“阿洛,过来”
碧洛紧紧抓着未溟的袖子,看着凤迦,道:“我不想再当巫教圣女了,你放我走吧”
凤迦眼底一抹阴狠之色,他面色倏然生寒,他盯着碧洛看了良久,依旧是温和说道:“阿洛,你现在过来,我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再追究”
碧洛摇头“凤迦,你既然可以放纳兰轻若走,为什么不能放我走呢?”
凤迦忽然冷厉道:“纳兰碧落,你别忘了,你的命是属于我的”
碧洛一听,忽然冷笑道:“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你就认为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必须陪在你身边一辈子,是吗?”
凤迦冷声道:“是!”
碧洛只觉他不可理喻,她拉住未溟的手,道:“我的命不属于你,我现在要和未溟离开这里”
凤迦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能离开这里吗?”
碧洛看了眼未溟,轻笑道:“就算不能也要试一试”
她拉着未溟的手,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她紧紧牵住了他的手,她这一生的愿望只是像这样肆无忌惮的牵着他的手走遍天涯海角。
她轻笑着对他说:“以后你上天我跟你上天,你下地我陪你一起下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未溟面色苍白,只是轻笑着回应。
只听得风雪中凤迦残忍而无情的声音带着冷笑而出“好个上天下地,我会让你们死也无法同路!”
碧洛牵着未溟转身便走,哪知凤迦并未上前阻止,风雪中,他们两个逐渐远去。
如花看着,惊愕道:“凤迦放他们走了?”
东方月离忽然抬手将如花的眼睛遮住了,另一只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碧洛只感觉未溟的步伐越来越慢,忽然她心里生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她惶然转身,却看到了未溟惨白的面上一脸的笑意看着她。
她的心忽然就颤抖了,眼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未溟身后的雪地里早已是一片血红,血,依旧如细流一般从他身后流了下来,滴落在雪地里,如同一朵朵梅花开在了洁白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