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给年轻人,你们两是去李家庄吗?”赶牛车的老伯吊着旱烟锅,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大伯,我们要去野狐岭上。好几年没去了,不知道野狐岭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了。”我手扶着车辕,屁股坐在袋子上颠的生疼。
“不知道现在兔子多不多,早知道带几根铁丝下套,回家的时候可以吃烤兔肉了。”阴司道一边说一边吞口水。那老伯压了压草帽,把烟锅在车辕上啪啪磕了两下,往路边的草中咳了一口痰,哼哼清了两下嗓子说:“两给娃娃,我把你们两给劝一挂子,你们两个最好还是别去野狐岭了,那里现在古的很,去不得,去不得!”
我嘿嘿一下说:“没事没事,野狐岭我们下时候常去,熟悉的很,不会有事的!再说岭上现在也没有狼了,最多就是野猪、獾猪、狐狸、蛇一类的,伤不了人的。”
老大伯摇着头叹息说:“那是十年前,现在封山护林,山里的树长的很旺盛,雀儿都飞不进去。蒿草长的比人高,里面听说还有老虎狗熊呐,不是闹着玩儿的。去年来了一群志愿者,给娃们上了几天课,快离开的时候县委的带着志愿者上野狐岭搞什么露营,结果全死在了山里。”老伯说完嗬的汗了一声,挥起鞭子在空中啪的打了一下,老黄牛加快了步子。
“老伯,那后来怎么样了?”
老大伯鼻子里哼哼着说:“三天没音信,公安局的到山上搜山,最后在阴山找到了。带县委的总共八个人,全部死在了鬼王寺里,现在鬼王寺都没人敢去了。当年采矿的时候,阴山就古的很,死了不少人呐!你俩给小娃娃,还是不要进山的好,古的很哩!”
到了野狐桥我们下了车,老伯嗬嗬两声,老黄牛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远处响了一下鞭子声,牛车消失在了山路上。
过了野狐桥,就是黑山口,荒山野岭杳无人烟,离这里最近的村庄也有四五里路。
黑山口乱石堆积,那种黑色的巨石耸立着,小时候我们经常爬到石头上玩耍,不时能捡到白森森的头盖骨。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神啊鬼啊!性子野,谁捡到头盖骨就是谁的,戴在头上就是大王,其他人都要听大王的安排。现在一想真是有些渗人,头上顶个白森森的头盖骨,真是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阴司道像发现了宝贝,跑过去捡起了一个东西。我看到阴司道手里拿着那个头盖骨嘿嘿笑,说话间将头盖骨倒扣在头顶说:“山大王来也,各路小鬼还不低头来见,听候调遣,更待何时……”
我打了一个冷颤骂道:“阴司你个贼日的,能不能不要吓人啊!这东西看着邪的很,你赶紧扔了吧!”
“怕什么,小时候不是常玩嘛!这种东西有什么邪的,再说了,死皇上不如活和尚,都死了还能赖着我不成。”阴司道没有理会我的劝说,在地上又捡起半截白色的东西,我看是一块大胯骨,我心里暗骂:你他妈的也太低俗了,真是一个祸害啊!
但转念一想,还不是小时候太穷,哪有什么玩具,不是木棒就是土坷垃。折个树杈拴上自行车内胎橡皮条,找一块皮子钻了眼,线一扎就是弹弓,追着蛤蟆老鼠麻雀到处跑。秋天麦子熟了晒在打麦场,那把剪刀见了麦秆,在水里一泡,三六一顺一根接一根的编起来,就是一个蚂蚱笼,什么蝗虫蝴蝶蟋蟀壁虎,都往里面放……
阴司道用胯骨敲着头盖骨唱到:“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山里有个山大王。山大王,性子野,一天到黑满山野,满山野呀满山野,抓了……,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骨头的撞击声梆梆的响着,说话间我们进了山。
一进火烧沟到处是红土,就连小溪里的水都是红的,随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感到几分压抑。阴司道扔掉了头盖骨和大胯,我们继续沿着扭曲的山路往野狐岭走。
一顿饭的功夫,我们来到了野狐岭脚下,看到山岭蜿蜒纵横,苍松翠柏绿柳白杨红杉掩映的山岭一片阴森,仿佛一进去就会被阴气缠住似的。
野狐岭下有一个凉亭,匾额上‘狐仙亭’三个字依稀可见。我和阴司道坐在凉亭里拿出锅贴,就这凉水正喝着,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阿婆拄着拐杖,满头银丝散落着,瘦的皮包骨,脸塌陷着鼻梁却很高,显得非常不协调。老阿婆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就是老鹰,我心里一凉,感觉被摄魂了似的。
“尕娃娃,请问饿了怎么办?”老婆看着我们问。
“吃饭啊!”阴司道说着掰了半块锅贴给了老阿婆。老阿婆阴着脸盯着我问:“那渴了怎么办啊?”我赶忙把水递了过去。
老阿婆依然皱着眉脸上很是不悦,我心想奇怪,我们又没惹她,好像欠他家钱似的。老阿婆张了张嘴,口里没有一颗牙,她喊声说:“那头盖骨裂了,大胯骨破了,怎么办?”
我心里一寒,想到糟了,这他娘的是惹来鬼了,眼前的这老阿婆不是人啊!怪不得老是阴着脸。我一把抓起背包扯着阴司道往野狐岭跑去,一直没敢回头。到了半山腰我才停下来喘气。
阴司道也是呼哧呼哧喘个不停,他问我:“狗日的,哪根筋搭错了拉着老子乱跑,累死了!”我骂道:“你个锤子,都是你惹的好事,拿着那头盖骨和大胯乱敲,那老阿婆找你来了。”
我说完往岭下的凉亭一看,那里空空的,路上也没有任何踪迹,这才放心了。只见阴司道咧着嘴阴笑,眼睛骨碌骨碌转着,示意我看身后。我回头的一瞬间,一张大饼脸和我四目相对,苍老的声音说道:“尕娃娃,你在找我吗?”
我向后跳了一步从兜里摸出一张降阴符喝道:“四方五行,八荒九野,破!”降阴符化为了黑烟,那老阿婆似乎没事,依然冷笑看着我。我暗暗叫苦,只见那老阿婆说:“嘿嘿,小娃娃,我是这里的土地,你的那小纸片对我没用。”我一呆,没想到竟然见到神仙了?
土地不都是老爷爷,什么时候换老阿婆了,难道天庭的山岗也男女平等了?不等我说话,土地婆婆说:“尕娃娃,看在你们给我水喝,给我锅贴的份上,我也对你说个实话吧!这野狐岭上不得,如果一定要去,就要记住三句话:夜里不沾水,白天不拜神,洞里靠左走!切记切记!”老婆婆的声音逐渐飘远。
一股冷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冷颤,看到阴司道正坐在凉亭里咬着锅贴就这水吃,腮帮子鼓的圆溜溜的。我一看几只的半块锅贴掉在了地上,水壶里的水也洒落,原来自己就靠着椅子做了一个怪梦,真是太悬了。
我想起了土地婆的三句话:夜里不沾水,白天不拜神,洞里靠左走!我把刚刚的梦境告诉了阴司道,他若有所思地说:“这可能就是一种预兆,我俩上山一定要多留神。”
收拾了干粮拿出背包,我们阴司道往山梁上走去。野狐岭的山路分外崎岖,路上全是小石子,又陡又滑,三尺宽的小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再加封山护林荒废已久,走起来更是不顺当。
半小时左右终于爬上了半山腰,往山下一看就发晕,真是太险峻了。天渐渐的黑了,山里的天空透着蓝光,满天星斗闪烁着。
荒草连天大树遮月,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山岭上都是合抱的老松树,散发着一阵阵的松香气息,带着淡淡的苦涩味。行走在林中,感觉分外的阴森。
去往狐仙祠的路已经被野草覆盖,两边的各种灌木黑漆漆的,看着就害怕。
天已经大黑,我从背包里拿出了手电,昏黄的光圈看不清太远,我和阴司道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旁边的红柳丛沙沙乱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