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命的复活渐近的危机
我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只是,感觉快要到头。
――节记
爆炸后的研究所现在还被警方保护起来,外面围上了警戒线,生生划开了楚河汉界。虽然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之中却压着警视厅这个威严的名词,要越过这条线,实则是那么难。破坏面积很大,警戒线之外的水泥地板上蔓延了一片焦黑的痕迹,这里狰狞破坏得可怕,只有凉子一个人。
步伐稍微停滞在警戒线前,停顿了片刻,刺眼的明黄色,眼瞳里充斥着与这一片焦黑不符合的警戒线的颜色,横在空气中,横挡在凉子的视线里,十分碍眼。掠过的阳光在凉子的发间抹过一道明丽的光,折返着光影,黑发下那张似乎不接触阳光一样格外惨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波动迹象,暗蓝色的双瞳不偏不倚直视着警戒线,碍眼,然后眼线拉得狭长,不满的意味,随着,平缓的柳眉微微皱下。
嘴角下垂的弧度仍在继续,不满,迈开步子,不顾那道警戒线,直截了当地跨过去,走近这一片狼藉。
这个研究所不大不小,只是外面的墙壁被炸得残缺焦黑,失去原本的摸样,直接进到内部,只有几条不算是四通八达的回廊,一直走进去,因爆炸而被渲染上焦黑的墙壁,色彩越来越浓重,地面更加残缺,甚至有些已经凹陷。像是被涂鸦上去格外扎眼的焦黑,墙壁被凿开了几道刻痕,墙壁的外壳脱落,只剩后面的一层灰色。
爆炸的伤害程度越来越大,越往里面深入,斑驳被摧毁的痕迹就越来越遍布,两手揣在口袋里,有规律的脚步声在一点一点深入,爆炸的那个实验室。
是最里面的实验室,门口已经被炸烂,苍白如枯萎花梗的两手紧紧揪住双肩包带,攥紧,余光微斜,直接走进去。爆炸的面积那么大,说是化学品爆炸,这面积也太大了,有点蹊跷,只是没有发现任何足以证明爆炸源是别的东西的证据,只能推断是烈性的化学品不慎被引爆,并且,没有发现人员伤亡这个说法也无从证明,这么大的爆炸,就算有也被炸成灰了,推断为没有,只是因为这个研究所在周末的时候是无人的。
第一个接触到凉子视线的,是面前几个特大号的培养罐,玻璃已经残缺得散在地上,连接着培养罐的几条管子也已经脱落,里面没有任何的东西。四周看看,墙壁都已经在簌簌掉着石灰,空气混浊得很,呛鼻得让凉子干咳了几下,掩住鼻子防止石灰钻入鼻中。
天花板已经残缺,裂开了裂痕,像是狰狞的面孔。再看地面,也已经焦黑,凿开了一道道刻骨铭心的痕迹。
视线悄悄挪过这实验室中的东西,几个实验台,不过上面的东西也消失殆尽,中心有一道特别焦黑的凿痕,由中至外地蔓延渲染开,化开一层焦黑,视线仔细找寻,才可以发现那一处焦黑中藏了一片小小的金属块,没有被燃尽,大概是固定架的碎块,还有试管与烧杯被炸碎了的玻璃片落在地上。
警方肯定调查过这里,为保护现场还把现场散落的物品圈划做了标记。
凉子小心翼翼地拉开没有被炸烂的实验台柜子,柜门貌似也快要被炸烂,不仅外部,里部也已经被染上了烟熏色的黑,连接处已经摇摇欲断裂,里面摆放的东西大概也只有烧杯什么的,被炸碎,有几片闪闪发光的碎片,还有,就是一叠被炸得残缺只剩一角的纸张,不过,样子有些奇怪,视线随着它探过去。
那一角纸张,边缘已经焦黑缺损,但是,另一边的边缘似乎是完好没有被烧着,然后,赫然地,凉子的眼瞳中折返着这几个依稀可辨的字符,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笔墨也显得暗淡不再清晰,依稀可辨地,凉子似乎辨得出,自我反复喃喃:“绊…生?”有些形似这两个字的上半部分,有些明悟,又有些难懂,三枝绊生,这个人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纸张碎片上。
头微微一侧,视线抛掷在一片焦黑的墙壁上,企图解放思绪令思路清晰,凝眸,视线一转,回到柜子里那个碎片上,似乎还没有被警方发现。
也就是说,三枝绊生的的确确是这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吗?
还有,那个人,要她调查的,难道就是,在这起事故中,三枝绊生的死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三枝绊生的宅子里根本没有人居住的迹象,前几个月的水电单都没有交,就是说,在前几个月三枝绊生就已经失去了踪影,而前几天的爆炸事件中有没有人员伤亡,其实也不能断定,三枝绊生又巧合地是这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那么――
三枝绊生的确在这起事件中丧命。
直起身站起,不顾双腿的发麻,环顾四周被凿得狰狞的墙壁,以及缺损的墙角,怜悯,有些悄然而出,二十八岁的三枝绊生,因为工作活得那么苦,又那么早就死了,还死得那么蹊跷――
不,现在不是怜悯的时候,自己敲醒自己,然后迅速挪动脚步跑出去,似乎已经忘了如果停留太长时间炸弹会爆炸。
跑出研究所外,空气也由混浊变得清新了一些,喘息,凉子按着酸麻的膝盖,低首,嘴唇有些发白,像是枯萎的花瓣在轻轻翕合,掠夺着摆脱了混浊的空气,视线移至前方,背后背着的沉重的炸弹让她有些疲倦,接下来,就是要去那个人要她去的地方了。
查看了一下表,竟然只有四十多分钟――
没有多做停留,平稳下心绪,从容地向前走,人群逐渐纷繁,思绪愈加混乱,“沉睡在金色光辉中的上帝的弃物,相对视线中的情侣恋人”,这个是什么意思。
走到市中心的繁华处,喧扰,人声,处处笑颜,凉子像是被孤立的人,我行我素地穿梭在人群中,周遭的人们欢颜笑语,凉子垂头哀叹,人们笑意盈盈,凉子哀愁颦颦。冷漠的这个世界,凉子总是多余的,并不公道的世界啊,像是都充满了阴影,自动屏蔽掉周围的人,疲倦地挪动着身体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
说到上帝啊,vermouth,那个人,是最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吧,她说,上帝从来不会眷顾她,她说,上帝这种荒唐的东西从来都是骗人的,她说,天使从来不会对她微笑,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会没事找事地就抿唇扬起一个诡异神秘的弧度,完美到极致,声音缓慢柔和,依稀记得:上帝到底存在不存在?她经常会自嘲地问,回忆中她唇线蠕动描绘的那句话,以及那串话语的余温还未散去。
晃动脑袋,笨蛋,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女人。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上帝创造的,或是站在世界顶端的成功人士,或是穷乡僻壤的墙角里蹲着的乞丐,都是上帝塑造的角色,可以说,人世间流动的一切一切,都是上帝缔造出来供他玩乐的玩物吧。
等等――上帝的玩物――
思绪在这里纠结,纠结在她莫名其妙想着的最后一句话中。
思绪的潮水一点一点涨起,“沉睡在金色光辉中的上帝的弃物。”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是那个人在电话里平缓吐出这句话的机械的声音。
上帝的弃物,如果说这个表示地点的话,上帝的弃物难道就是某个废弃的地方。
不过,废弃工厂什么的这里到处都是――只有解开沉睡在金色光辉这段话才行了。
沉睡在金色光辉啊――凉子抬头,避开人影的此起彼伏,把视线抛掷在天上,看亮蓝色的天空上缓缓游动的浮云并不清晰的轮廓,缓缓解开她的思绪之网,交缠在一起的思绪线路,一点一点参透,一点一点明悟,然后把紧紧解开的这个结拆开。
日光微薄,天上淡淡的一层模糊的光,看不清楚,视线无法触及那个光芒,那个顶端,太阳啊――
对了!沉睡在金色光辉中的上帝的弃物,如果说金色光辉的话,难道就是太阳,不过,太阳的光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是金色的,那么浅薄,如果说是金色的话,就只有落日的光辉了,就是说,笼罩在落日光辉下的某个废弃的地方?
不不――太心急了,冷静一会儿。
平静下心绪,控制下砰砰直跳的心,心跳归附于平稳,呼吸也由方才的杂乱无章与紊乱开始平静。
落日光辉,想到落日,就想到了落日沉下去的西方,沉睡的金色,落日栖息的地方,对了,是西边!等等,如果说是东京的西区的话,废弃的工地什么的应该会有很多。
相对视线中的情侣恋人,果然这个才是关键吧。
这个大概也是指地点,西区废弃之地的某个建筑物,情侣恋人,情侣恋人――
思绪在一次打结,可恶!
疲倦得猫下腰,两手紧紧地按住几经崩溃的大脑,时间在流逝,她似乎可以感到炸弹时间在一点流逝的气息,背后背着的,毕竟是危险。
鬓边的发丝被揪得凌乱,情侣恋人啊――
平静下心绪,竟然又一次在无形之中打开了记忆的匣子,竟然又是vermouth这个女人诡异神秘的话语,深深嵌在凉子的心里,风中掠过的她的话语:任何人都逃不过恋爱的魔法。
恋爱的魔法啊。
周遭的人群因为步伐的移动已经有些稀少,偏离了市中心,所以人群也少了一些,视角在飞速转换,世界仿佛只剩呆滞在原点的她一人,触目皆是荒凉,萧瑟,呆滞的目光直直扔在前面,暗蓝色的瞳仁黯淡无光,右拳在悄悄攥起,指甲嵌入肉中,感觉不到那种发麻的痛感,反倒是力度加紧了几分。
相对视线中的,情侣恋人……
凉子在耗尽她所有的脑细胞,相对实现,就是彼此直视,情侣恋人,这个是一个地点,像是依偎着的情侣一样的建筑,相对而建,在西区,并且是个遗弃了的建筑。
断续的线索在她脑子里拼凑,然后贯穿――
对了,是西山公园的恋人塔,那个公园是一个准备拆迁的地方,因为设施老旧,所以某家房地产商要在这块地上盖一座楼,而拆迁时间现在还没有到,这座公园几周后才拆走,而那里的恋人塔,是几十年前的建筑了,恋人塔就是两座一高一低的塔的组合称,这两座塔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空隙狭窄,难以过人,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并且两座塔相对而建,所以说是相对视线中的情侣恋人吗?
再加上那个公园,还有那两座塔,都是老旧的建筑了――
对了,就是这个!
肯定自己的猜想,思索这个暗号花去了她十五分钟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离爆炸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循序渐进,步伐加快,快速地奔到这里的电车站慌忙地赶上电车,西山公园离这里不算太远,五分钟应该可以到。
手中那个电话突然之间震动了一下,凉子的目光一直呆滞地望着飞速滑动的窗外景物,慌忙地才接了电话,依然是那个机械的声音:“鄙人善意地警告一下,离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仍想要继续话题,凉子直截了当地冲那边大吼:“你给我收起你那种奇怪的说法,听好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你要我调查的东西了,我马上就会赶到西山公园的恋人塔去,你给我等好吧,我准备好冰冷的牢房等着你呢!”
电车里的人似乎都被这声音吓了一下。
“那最好不过了――”那个人从容淡定得异常,无畏着这声音,俾睨天下的口气,放荡不羁,“你既然解开了暗号,鄙人就告诉你,到了那里之后,就到那座矮塔上面去,鄙人等着你的调查答案。”他顿了一顿,然后戏谑地补充上一句:“侦探小姐――”意味深长,这句话的余温未散,便只剩下滴滴声。
最后那个戏谑的称呼依旧凝固在凉子的脑海中,攥紧了背包的背带,望着飞速滑动的窗外景物,侦探吗,才不是呢,只有夏目和工藤那两个笨蛋才会这样无聊地自称――
情不自禁地,思绪又拐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夏目吗?切,现在才不管他。
怄气还是伤感,她分不清,电车直达,凉子飞速跑到恋人塔前。
到达时已经气喘吁吁,按住膝盖平缓呼吸,高大的建筑,用余光可以感觉到,需要仰望的视角,恋人塔的矮塔中间嵌着的茶色玻璃显得老旧,这个地方早已荒无人烟。
这个视角看上去,这座塔静谧缓和地伫立着,不理世事,圆柱形的黑塔,其实算不上高,塔的顶端接触着模糊的日光,却也不知怎样的危机会在这里发生。
凉子的手挡住那一团日光,辗转回旋地,阳光漏在指缝中,随着手的移动,日光斟旋在指缝,一道明丽的日光,落在凉子的凝眸深处。
凉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同与常人地释然:“呐,现在就去接受这个危机吧。”
(下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