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色半浮生,212 自此山水不相逢
地牢里阴暗湿冷,黑暗的虚无中泛着令人作呕的霉味,交锁的铁链相互碰撞,一动,便是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九歌抱着手臂,将头深埋在双膝之中,耳际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ai悫鹉琻
听到声音抬头,待看清进来的女子,忍不住笑起来:“公主。”
她就知道,她会回来的。
碧萝摸索着握到她手腕上的铁链,掏出钥匙往锁孔里插,冷冷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即便我放你出去,你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九歌乖巧不动,任她将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打开,然后微微往上拉了拉身上菲薄的长裙,低笑:“公主,这里还有。恁”
“你别得寸进尺!”碧萝脸上并无好气,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到她身下锁链,眸光蓦然一滞,惊道,“……这、这——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无怪乎她的讶异,而是……那些冰冷的铁链两端相连着的,是两枚钉入她脚踝的铁钉,铁钉上血迹斑斑,已然干涸。
她这才想起来,那一晚,她同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坐在地上未曾起过身,那两枚入骨的铁钉,她如何隐忍到现在一声不吭带?
碧萝怔愣在原地没有动弹,九歌苦笑一声,自顾自拿了她手中钥匙,打开了被锁住的铁钉两头,然后双手握住,缓缓将铁钉从血肉里抽了出来。
冰冷的雪山底,空气似乎都将凝聚成冰,女子脸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液,然而低垂的眸色中静谧的光华流动,像是明净夜中的河流。
碧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迟疑片刻,开口道:“近日我朝军队在前线节节败退,被逼退至无涯关下,明日,我朝会调动所有兵马对北泽军队作出一场前所未有的反击,与此同时,会有另一队能够夜行万里的神兵在后日的破晓之前突袭沧州,那队神兵,我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只是届时,即便前线北泽战胜,沧州也会因兵力尽在前线而无力抵抗,一旦沧州沦陷,我朝军队将会毫不犹豫的屠杀城内百姓,——我能告诉姑娘的,就只有这些了。”
而今北泽的主要军队皆在城外,即便能提早知道及时向沧州派出应援,必然只会是杯水车薪,这也是碧萝说她逃出去也未必能改变结果的原因。沧州城内约有十万百姓,若是屠城,后果不堪设想。
手下已将铁钉完全抽离,九歌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站稳,心中瞬间千回百转,转而道:“有这些就足够了,九歌感激不尽。”
“你出了门之后,直接沿着小道下山,今夜那里没有官兵守卫。”碧萝叮嘱道,望着女子朝自己点头后缓缓而去的背影,又道:“姑娘,可否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九歌足下略顿:“公主但问无妨。”
“姑娘明知道国师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为何还要以身涉陷跟他到这里来?”
重新抬步往外走,女子回答淡淡的,轻柔宛若一阵风,尾音逐渐消失在门外:“因为……跟公主一样啊,我心里,也很想守护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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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碧萝所说的道路下山,果真没有官兵守卫,九歌畅行无阻,一直到山脚下,山脚下的丛林里等候着一匹良驹,事不宜迟,九歌毫不犹豫上马赶路。
马匹在静夜中悄然飞驰,踏雪无声,从牢笼里真正逃脱出来,冻僵的身心渐渐回暖,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刻骨疼意,深呼吸几口气,九歌将身子微微伏在马背上,以减轻迎面刮来的凛冽冷风,无论如何,她不能就这样轻易死在这里。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马匹因为劳累不能再行进,呼哧呼哧停在路边大喘气,趁着天还未亮,九歌丢弃马匹,偷偷进了军营。
天边苍青色迷蒙的一片,军营内也是黑漆漆,偶有从帐内透出的灯火,映衬着摇曳的影子。
一道军帐外屹立着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有低低谈话声,正是君衍与女子楼怀瑾。
那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子,竟也有胆子跑到军营里来,九歌暗叹,然而此刻看着两人相对而立的身影,心中蓦然有股难言的苦涩,一刹那,突然想起离开沧州的那晚,在她去找萧隐之前,这个名叫楼怀瑾的女子曾经来找过自己。
女子容颜绝丽,身姿款款,在她房中坐了片刻:“公子为北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北泽仅仅他一位皇子,姑娘可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公子喜爱姑娘没错,无人阻拦,可若独爱姑娘一人,不肯迎娶其他能助他政途的官宦女子,即便他以后能靠一己之力辛苦支撑整个国家,姑娘又可会觉得心疼半分?”
虽然语音轻柔,话说的却极是一阵见血。
时间紧迫,容不得再想,九歌身子一侧,躲了起来。
他们似乎正在争吵,说话声有一搭没一搭的传入耳朵。
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女子气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扫了她一眼,抿唇不答。
见他神色,十有八.九是自己猜对了,女子脸色白了白,纤弱的身子颤了颤:“……她告诉你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男子开口,想起那个总是沉默的女人,颓然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调有些语重心长,“怀瑾,我将你留在自己身边,不是因为你是何人的女儿,而是因为你向来聪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你已经过了,不再适合留在我身边。”
女子脸上缓缓扯开一抹自嘲的笑意,后退一步,不再试图说什么。
此时终于明了,他是君,她是臣,前尘往事,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想,她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明日,我便走了。”
“我派人送你。”君衍说道,待到女子离开,耳际突然闻到不远处军帐之后传来的细碎脚步声,身影瞬移,已至来人面前:“——谁?”
讶于他敏锐的听觉,来人低头,不卑不亢:“参见公子。”
“原来是辛将军,”敛去刹那心中的疑惑,君衍淡雅而笑,“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们将军相商,请带路。”
“请。”
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了,九歌才缓缓从另一军帐后走了出来,最后望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返身离去。
阿瑟,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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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九歌进城时天色已暗,繁华的街市已经沉寂,守城的官兵屹立在城门前,强打着精神监视着周围的一切,而大部分的居民已经陷入睡梦之中,街道空旷而冷清。
走前吩咐青赤二鸟在城中等着她回来,此时却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九歌四处遍寻不着,心念一想,往贫民窟走去。
上次来时,贫民窟外墙体破败,高高的院墙内聚集了生病的人,呻吟声不能入耳,这次,与前并无特殊不同之处,只是在进出的门口,竟驻守着几位带刀的官差。
见有人过来,一位明显是领头的官差上前冷硬询问:“来者何人,不知道这里不准擅闯吗?”
这里突然多了官差把守,九歌甚是疑惑,从怀中掏出金牌示意,领头官差见状,急忙跪下行礼,九歌径直越过他,准备往里走去。
“姑娘最好不要进去!”
领头官差急忙唤住她,“这里面的人已经全都染了疾病,此病来势汹涌,传染性极强,城中已死了十几人,姑娘若是进去了,便不能再出来……大人有令,此门只准进,不准出。”
“谁下的命令?”
“正是里面的萧大人,萧大人还说,若是三日后他未曾出来,便叫属下们一把火烧了这里。”
“什么?!”九歌大惊,更是要疾步往里走,她拿着金牌,官差们不敢拦她,只能任由她往里面去。
手刚触到房门,门内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九歌?”
“是我。”手中用力,眼前的门纹丝不动,大约是从里面上了锁,九歌急道,“萧隐,你把门打开。”
门内久久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九歌感觉门后有人坐了下来,萧隐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还以为是做梦,没想到是真的。”
“你先把门打开。”他的绝望让她觉得害怕,“你打开我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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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怎么也是眼看大结局了,看文滴乃们是否可以冒个泡哩?到底有木有人在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