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和心碎一念之间1W5
在紫霄观那日,无论是谁在背后使阴谋诡计,都脱不了干系,得不偿失的事,这些历来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人不会做。
疏忽的又何止祁云澈一人丫?
若不得慕汐灵提醒,即便汐瑶有菱花湛露护着,想必也只能做到自保,能脱身已是万幸。
她问他,自己真的中了计,他当如何?
这都已经是过去许久的事情,祁云澈丝毫不曾想过,她居然能计较在心头那么久媲。
可是当时随着那小道士去往厢房时,见到那一幕,除了与众人相同的震惊,还有一种怎样的感觉将他迅速环绕呢?
即便过了那么久,他都能清晰的忆起那无以复加的落空,还有近乎失控的狂怒……
他甚至没来得及把心意弄清楚,只得那不堪入目的一眼,藏在心中弥足珍贵的东西被毁掉了,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顷刻之间,天崩地裂。
亦是在那一刻,他才恍然慕汐瑶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很快,脑中最后的理智迫使他先向厢房外看去。
他知道这女子身边有两个武功不弱的暗卫,加之紫霄观中满是张家的人,她不可能没有防备。
就算是个局,除非连她身边的人都计算在内,可,四下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
故而那时他心已定下少许,再望回房中,榻上的淫丨靡他实在不愿多看半眼,但那女子是侧身背对众人的姿势,他要确定到底是不是慕汐瑶!
由是细细一望,才让他发现那蛛丝马迹的不同。
就在众人各自讶异惊动得不能言语时,没人留心到情绪自来就少的云王,那暗中悄然的松口气的叹息。
慕汐瑶哪里可能轻易被人陷害了去?
接着,便是他一面在失而复得中庆幸,一面自嘲着后知后觉的反映,恢复漠然之色,看那一场好戏。
初时他只觉这人儿不可理喻,凭着小聪明横冲直闯,他每次驻足旁观,想看她一个人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见到她太过得意,他便忍不住出言呛声,明明想她栽个跟头,这样才晓得好歹,可……真到那时,又不明所以的出手搭救。
他漫长而注定没有波澜的一世,因为她的出现泛起久难平复的涟漪。
她让他知道这世上竟还能有如此没有缘由的理所应当,她让他觉得……原来除了江山,天下,阴谋,利用和被利用,有个人会纯粹的因他闹情绪,使着无理取闹的小性子。
并且那是非他不可的。
她让他尝到活着的滋味,让他对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将来有了期待。
可若是她没有了,她的小命因为肮脏的算计就此丢掉,连她的三魂七魄都污秽不堪,他当如何?
回想起来,竟是让祁云澈有些预料之外的后怕。
早已习以为常的将大局掌控于手,只有她是他唯一的不确定。
倒是多得张清雅的愚蠢,令他望清自己的心意,更是从那时起,他决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闻得祁云澈一句鲜少外露情绪的话语,汐瑶的心结也解开了……
原来不是他本性无情,是他发觉了旁人不曾留心的细节,认出那并非是她。
听他话罢后,再见他垂望自己的深眸,当中色彩从未有过的柔和,反倒让她有些难以应对。
回想当日惊的险,莫要别人,就是汐瑶佯作轻松从院外踱入众人视线中时,见得厢房中赤丨裸作呕的画面,她心下都忍不住惊颤。
施以毒计的人可是要害她啊……
再说包藏祸心的张家,此番得三个嫡系兄妹入京来,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却也未曾出过风头。
看似中庸,可但消与河黍的张家联系起来,就显得太过不寻常!
当日璟王辰宴后对汐瑶的夜袭,那样的布局堪称周全缜密!
借以劫秋试囚犯之名,她只是深夜路经,遇上打杀丢了小命,是她时运不济!
还有呆在陈月泽身边的那个真的张清颖,汐瑶心中动了一念,对跟前的男子道,“你可察觉了?那天张清琰竟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他是张家嫡长子,怎么会那么无能?”
忽闻她提起张家,祁云澈随即愣了一瞬。
他们的事不是还没说完吗?怎忽然扯到河黍那么远去了?
可见她认真肃然的模样,他只好顺着她心意问,“你想说什么?”
汐瑶移眸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无人,才轻声猜测说来,“既然张清颖是假的,张清琰会不会也是假的呢?不过我觉得张清雅应该是真的,就是人蠢了点,看起来她不知道张家密谋的事,但肯定是安插在煜王身边的棋子,或许是张悦廉看中煜王,想将他拉拢也说不定呢……”
自从发生了紫霄观那件事后,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前后反复琢磨,想法满天飞,却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不得。
再不找个人倒苦水,她早晚要被那些阴谋调调憋得疯掉!
不等祁云澈回应,汐瑶继续重重的叹了声,“还有,明王殿下也太沉得住气了!”
她以为暗示了祁煜风之后,祁明夏定会寻个机会与她开成公布的说来,没想到等了两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是分明煜王和张清雅的大婚都被推迟了……
颔首沉吟,她自言自语,“莫非我算漏了什么……?”
她就这样把眼前的这位有求必应的殿下给生生忽略得干脆!
祁云澈哪能容她无视自己?
不满的蹙起剑眉,抬手掂起她下巴,纠正她的视线,道,“你以为祁明夏和祁煜风真的会来求你?”
没有捏死她,已经是她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把小算盘打得津津有味,以为算进去了,就是她的。
不屑极了的口吻,让汐瑶小脸一沉,本想出言反驳,但事关紧要,毕竟那二人是祁云澈的兄弟,她只好服软。
“我……这么不济?”
虚心讨教罢,她低眸扫了眼那只还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想了一想,没有避开……
她没回避,只因为正惦记着祁云澈点拨她,不然那鼻孔早就得意得朝天冷哼,眼前站的是谁,多的眼色都不会有!
这点小聪明,时时洞悉众人心思的云王怎会看不出来?
然她假谦虚的模样实在讨了他的喜,祁云澈自然心甘情愿的配合,道,“不是你不济,眼下老二和老三正彼此怀疑,还要留心着张家,根本顾不到你。祁明夏虽从你口中得知慕坚也参与其中,但究竟置于何种要害,他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举妄动,再者那日在紫霄观,你不止一次出言暗示祁煜风,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祁明夏若主动找上你,岂不是要任由你漫天要价?”
汐瑶闻之不住点头,看来祁明夏比她想象中要厉害多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她再征询问他。
祁云澈露出一道浅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自会有想起你的时候。”
到那时,只怕她又要挨算计了。
只不过到那时,他也定会将她护个完好无损,不会再让紫霄观发生的事重演……
听了他的话,汐瑶放心不少,原来在乎于火候,明王也怕太过主动掉了身价吖!
回神来,她直勾勾的对上他的眸,接着垂下视线,望向他的手,未开口,就听他先问,“本王可是该放手了?”
这语气,啧啧……
汐瑶也不知自己这双眼睛是哪时开始势力的?这就被嫌弃上了。
转念想来,她手里捏着的本钱从开始就没多少,当然要省着点用。
“青天白日,王爷也不想让人看见?”她笑,讨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祁云澈一挑眉,唇间的笑意是更加深长了,“本王就是想让人看见,你说怎么办呢?”
她怔怔然,这没脸没皮的话却是已经接不下去。
明着他想将她占为己有,要她出什么劳什子的主意?
推自己下坑的事,她才不做!
反正之前她条件已开,他真想让人看见,她正好将此事坐实,剩下的麻烦和烂摊子,由得他去头痛,她才不操那个闲心。
这边想着,祁云澈果真松了手,人却半身向她贴靠过去,汐瑶一怔,忙往后退。
却见他在她退开之后,他弯下腰,拾起方才被她刻意挡住的竹签,继而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之前许了什么愿?”
他竟还绕得回去!
汐瑶为难的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竹签。
分明他问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说自己的心愿与他有关,那脸容和深眸里的期望毫不掩藏的对她展露出来,只可惜……
“这竹签不是我的……方才王爷来之前,有个女官抛了好几次都没挂上去,得她走了,我好奇得紧,就过来……一试。”
若真在她许下心愿的时候,他出现了,那固然美妙。
但真实并非他所想,她也不愿刻意编造这些哄他哄自己开心。
话罢,汐瑶露出少许遗憾,早知道她随便许个什么也好,不过这竹签没扔上去,倒算不得多叫人失望。
想想她轻巧笑道,“倘若每个把竹签挂在树上的人都能得偿所愿,那这宫里就不会用那么多枉死的孤魂,被困在深宫里的女人更无需争斗,可她们如何不斗……”
前世她也曾对这棵树许愿,可如今想想,她觉得那真傻啊……眼前的不过是一棵树而已!
“本王来抛,你许愿。”祁云澈忽然道。
“你说真的?”汐瑶不可置信,私心里觉得他是不可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事的。
凝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张表情认真的脸,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把竹签放在她眼前,给她看仔细,“它被你捡到就是你的,许,有什么愿望,我数五声。”
言毕他就开始数数,汐瑶却是慌了,摆手制止道,“慢着慢着,我不知道要许什么……”
祁云澈可没等她,只冲她柔柔的弯了星眸,五、四、三、二、一……
那手重重一抛,天青色的衣袖飞扬而起,手中的竹签受力向上,汐瑶眸光紧追,不自觉踮了脚尖,想要与之一起高飞,随之脱口道,“我只求——”
话未说完,系着竹签的红绳正中无误的挂在高而密的大树上,且那位置当中,并不是最矮的枝干。
随着她拖长的音落,只见已然挂上去的竹签恣意的摇摆晃动着,仿是在与树下的人示好,她的心愿,已经收下了。
汐瑶仰头眼不眨半下的望着,久久舍不得收回眸光。
她看着高处,眼前的人却看着她。
稚气未脱的脸,那双黑瞳漂亮非常,由是每当她含恨瞪视他时,总能让他无言以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过错,却生生受了她的气。
此时她眼巴巴的瞧着,好像还没将心里的愿望说个够。
怎说得够,由始至终都是个贪心的。
明明这么小一个丫头,他竟愿意陪她胡闹,更,想知道她心里的秘密……
“只求什么?”
汐瑶抬眸,纤长浓密的眼婕像是蝴蝶忽扇着翅膀,眸光与他投去,不小心发现他俊庞中泄漏心思的痕迹。
他在乎么?他想知道么?
斜了脑袋,勾了红唇,再提起眉梢,她眼色变得狡黠,“这世上只有我知道。”
祁云澈不赞同的冷哼了声,“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告诉我。”
她不甘示弱,“那你就等着!”
……
晌午烈日当头,热浪一阵阵的荡起,莫要说人了,就是鸟儿都没精神啼叫,可有人的心却是甜得沁凉舒爽。
慕汐婵用了膳,从水菱斋那面独自行来,就见着汐瑶站在颗大树下,一动不动的,好似在发呆?
这打早入宫,束手束脚的尽做些她不喜欢的事,且还没机会与大姐姐说话,这会儿见人就在远处,别说多欢喜了!
走近了才是发现,这人呆了就罢了,以为颔首能轻易掩去脸上的笑么?
那模样给人一瞧就是在想着谁?
使坏的心思刚起,慕汐婵就开口扬声,“哎呦呦,瞧我们慕掌簿这水灵模样,饶是穿着宫装都与别的女官姐姐不同,怕是在宫里晃悠这么一圈,不小心就把谁的魂勾去了?”
得这熟悉的声音响起,汐瑶连忙将脑子里那人的身影挥散干净!
转身来,长姐的架子即刻端起,“你这丫头,入宫来专诚为了打趣我的?这数月没见,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姐姐我在宫里天天对着四面宫墙,能勾了谁的魂?”
“是是!”汐婵早知道她会这么说,话锋一转,靠了过来,贼兮兮的打趣,“我应该问,姐姐的魂被谁勾去了才对!”
被戳了心,汐瑶恼火的瞪她一记,想来自己方才在树下那花痴模样被她瞧了个透!
可她是慕家的长女,还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姐妹之间的斗嘴怎可能输?
迅速整理思绪,她不恼了,反而轻笑起来,“我的魂还好端端揣着呢,不劳妹妹你费心了,倒是你这没出息的,如今也议婚的年纪了,二叔与二叔母没为你操持么?”
才是说完,慕汐婵苦脸立刻露出来,抓着汐瑶埋怨道,“你快别说了……单只上个月母亲就与我说了三家,一个长得歪瓜裂枣,面比马长;一个弱不禁风,命比纸薄;最后那一个……”
说到此,她悲切又沉重,把头狠狠摇了摇,再问汐瑶,“大姐姐,你可见过忠武将军家四公子?”
忠武将军楚行天与爹爹有些交情,亦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四个儿子个个出众,十八般武艺少有七八能使得上手。
汐瑶记得,前一世煜王造反,除了冷绯玉之外,他和四子也都平乱有功,得祁云澈金殿赐酒。
此时忆起,她哪里还想得起四个当中谁是最小的那个?
可统统想起来,只觉论模样身形都不差,加上将门世家,忠义勇猛,和汐婵的性子应该对得上的。
思绪方毕,望回妹妹,面上生出几丝诧异,“问题何在?”
慕汐婵像是如临大敌,咬牙切齿答来,“我打不过他吖!”
汐瑶疑似没反映过来的愣住,下一瞬忍不住喷笑出声,“婵儿,你是选夫婿,还是选家门口看门的武夫呢?只要那人疼你,呵护你,做你的依靠,与你相伴到白首够足够了,你明白吗?”
“若我不想明白呢?”
汐婵笑不出来,连之前插科打诨的顽色都消失不见了。
眉宇间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愁绪,不知汇聚了多久,更不知多久才能散尽……
“婵儿,你怎么了?”汐瑶觉出异样,收敛笑容关切道。
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在前世慕家被灭门时,她的二妹仍旧待字闺中,没有嫁与任何人。
此事被京中贵族拿来说笑打趣不止三两次。
说慕家二老爷空有一身才学,女儿却性情粗蛮,没有半点书香气,这不变成老姑娘了么?
可想慕汐婵有一个做皇后的姐姐,她若想嫁,岂是多难的事?
眼下见她这般苦恼,也许早就芳心暗许,一念成痴也说不定呢?
二叔与二叔母正在为她说亲,听得三言两语,她唯有诸多不满,不知是未曾动心,还是……
要怪就怪前生汐瑶对身边的人不闻不问,说起来,是她没有尽到责任。
默叹一声,她肃色问道,“你同我说,你可是心里有人了?”
汐婵还在哀叹前些日子与楚家四公子那惊世骇俗的一战,还有她视为此生奇耻大辱的失败!
忽听耳边这么一问,禁不住陡然惊颤,满脸泛出小心警惕。
“是谁?”汐瑶眸光聚起,不容含糊。
“这……”她缩了缩脑袋,没想到大姐姐会洞悉出来。
犹豫片刻,她忽然丧气,“大姐姐,你就别问了,也不想想我今日入宫是为什么?好容易给我躲过上个月母亲的追逼,你让我松口气不成么?再者,倘若明年选秀,指不定我还会入宫来做个小妃子,同你做伴。”
她说完汐瑶就不留情面对她冷眼,语气却故意软下,道,“我的好妹妹,你小试简直惨不忍睹,入宫当娘娘的梦,怕是只能在深夜时分自个儿藏被窝里消遣了。”
慕汐婵被她堵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憋屈得脸都苦成一团!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没准皇上他老人家正少一个能陪他舞刀弄枪,锻炼身子骨的爱妃呢!”
她中气想来顶足,吓得汐瑶连忙去捂她的嘴,咬牙在她耳边道,“轻声点儿!你都唤皇上是‘老人家’了,这宫里是你想的这般简单?!”
还爱妃……
这话传到袁雪飞或者纳兰岚的耳朵里,都不需等到来年,随便找个由头把她弄进宫,人被折腾死了都见不到皇上一眼!
汐婵也知道自己失言,瘪瘪嘴,小脸上尽是委屈。
瞧她没精打采,看来还是一场苦恋。
“老实招了。”汐瑶扬了扬下巴,尽显姐姐的气势,“你这会儿说出来,兴许我还能为你想想法子,你也知道,本掌簿与诸位王爷交情匪浅,还有你三妹妹,如今可是响当当的裴王妃,只消你看上了,就没有谈不拢的亲!”
“真的么?”
片刻功夫,汐婵那点小心意晃似被说得死灰复燃……
可转瞬,她又如烈日下的草木,奄了气息。
“还是算了,那人早就心有所属,况且……”
“况且?”汐瑶挑眉,沉吟着她口中‘心有所属’的人。
她相识的人,她也该识得才对,这就更难猜了,谁呢?能被她家二妹妹瞧上,还惹来一身相思苦。
“唉……你别猜了。”
料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汐婵垂下头一股脑儿的道,“我同你,是那个去了河黍军营的,我也知道,他心里装的人是你,大姐姐哪里都比我好,模样生得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技更是……”
还没等她说完,汐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傻妹妹,以为陈月泽喜欢自己?还吃了自己的醋?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快岔气,腰都直不起来了,只好伸出一只手搭在跟前傻子的肩膀上,借她支撑少许。
汐婵为情所困,根本笑不出来。
见汐瑶如此,她更失落,反而为陈月泽抱不平,“要笑便笑罢,姐姐心里不一定有他,可他却是一心一意对姐姐,我哪里都不如你,自然是——”
“你怎会……怎会以为他钟情我?”汐瑶连忙打住她,再任由她说下去,恐怕今后姐妹都做不成了!
抬眼向那发懵的人儿瞧去,顺了口气,她道,“我与月泽只有兄妹之情,不想被你误会了去。”
汐婵瞠目,根本不信,“可为何他能不顾军纪,在上元节是偷跑回来看你?”
还能说是无情么?
一个以舞倾城,一个立刻当仁不让的拿下魁首,还有那‘月下咏乐,北望佳人’的话,别人认不出来,她却能一眼望穿!
“怎么不说话了?”瞥了汐瑶一瞬,见她表情错愕得近乎震惊,汐婵更加确信,失落的埋下脸去,“我就知道,从小你们都觉得我是个不会多想的傻子,什么都不与我说,陈月泽……”
“莫要说我心里的人是谁,只陈月泽对我有意的话,他在离京前就会说服大长公主入宫请旨,你想大长公主与皇上姐弟情深,会不允吗?加之自小你也是在旁瞧见了的,陈国公和公主对我偏爱有加,若她们定了主意,我有说话的机会?”
三言两语,汐瑶已经将她心头都坐实了的猜测打消去一半。
可汐婵眼中仍旧怀疑不停,她不知,让汐瑶心惊的是上元节那天,陈月泽暗归京城被她察觉!
既然能有一个人察觉,会不会有别人?
她知道了,那么二叔呢?
这当中牵连不得不让汐瑶心惊胆战,深深叹了口气,她慎重问道,“此事你可有与别人说起过?”
问罢就见她抵触不悦的板起小脸,反问,“难道我诚了心想让他担个擅离军营的罪名么?”
“你先别恼!”汐瑶沉声,表情里已没了半点玩笑,乍看去,竟有些威严。
“婵儿,你听我说,他上元节回来,只为一件大事,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云王和冷世子也是知道的,不信的话,你大可向他二人求证,但你绝对不能将此事说与我们之外的人听,否则月泽性命不保!”
汐婵一颤,脸上布满惊色!
“我们?”她眸色流转,疑惑油然而生,“姐姐,你何时开始与云王等人自称‘我们’了?”
三大家的明争暗斗越演越烈,她在国子监听了不少。
灵儿做了裴王妃,也就倒向了袁家,好在张家本家的璃雅郡主将要嫁与煜王,倒不得什么冲突!
反而是眼前这人,巨富沈家归在皇后那边,她都替大姐姐担心!
不曾想,原她早就暗中与冷家结成一致!
神思忽闪,汐婵凝色追问,“是为了冷绯玉?”
汐瑶语塞,有些后悔自己说太快。
她这反映倒给了汐婵与袁洛星想法相似的错觉,脸上了然舒展,道,“你放心好了,这些事情我没闲功夫掺合,况且事关你和陈月泽的性命安危,我不会对任何人泄漏半个字的。”
言毕,汐婵果真收声,半句都再不多问!
姐妹二人各自怀着重重心事,就此沉默下来。
汐婵会属意陈月泽,听着叫人大吃一惊,可细想下来,实在太寻常不过!
难怪前世她会迟迟不嫁,宁可被人说尽闲话,她在等他,而那人却守着袁洛星……
这情爱之事,断了多少人的肝肠!
上元节一见,陈月泽并未向汐瑶问起袁洛星只言片语,只留下一语,道,他日张家满门抄斩,他愿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张清颖的。
都说女子的心思最难猜,男人的还不是一样?
张家谋反的事被明王知晓,煜王那儿是早晚的事,更或许,祁煜风已经知道了呢?
这二人定都在权衡怎样对付,怎样在皇上的面前把这件事办得漂亮又能独占功劳。
张家气数将尽,少不得一场战事。
到时候定血雨腥风,一心想历练儿子的陈国公就不说了,大长公主岂会容陈月泽力保张清颖?
就算陈月泽对那无邪的人儿动了心,这最后能不能如他所愿,看的不止是天,还得求皇上!
依着汐瑶觉得,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竹马去送死,不如她伸手拉他一把,都是救,慕家只是参与其中,救得她的婵儿妹妹可能性还大些。
一通思索,她回神过来,定定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俏人儿,冲她安抚的一笑,“待他回京,我会想法子让他娶你的。”
汐婵并未依言释然,反而回绝道,“他对我没那份心思,就算嫁了他又能如何?”
“你这傻瓜!来日方长,先得到他的人,再占了他的心,你连这点想法都没有,还谈什么喜欢?平日瞧你横冲直撞的,怎的这会儿半点力气都不使出来?莫非你真以为眼巴巴站着他就会来喜欢你?”
以前汐瑶不知,现如今她可算开了窍,明白得很!
男女之间,尤其要说个情情爱爱,最是需要手段了……
汐婵听得直瞪眼,她姐妹两都是未出阁的人儿,怎大姐姐说起这些跟话家常那般轻松自若?
汐瑶环顾周遭,见得贵女们以自水菱斋那面来,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就按了按她的手,“好了,我不同你说了,待会儿皇后娘娘来亲自主持成礼,我们先进去准备。”
说着就拉了她一道往芳亭阁走。
行出参天的月老树下,艳阳将汐瑶头上那支质地绝佳的玉笄子照得光彩夺目,晃得汐婵眼花。
她想了想,却是没问,不知这簪子到底是谁送的呢……
……
午时罢,凤驾移来芳亭阁,众女眷早已按照家族高低,排列整齐,跪下相迎。
第一排的五个位置,分别被汐瑶、袁洛星、张清雅、贾婧芝和明月郡主祁紫涵占据。
这当中,汐瑶还得占了个便宜。
要不是先有慕容嫣连着开罪了淑妃和皇后,两位尚宫也不会把她安排在第二排中间,让身量最高的张清雅将她挡得看都看不见!
祁紫涵乃睿贤王祁铮义子祁姚之女,出生便被皇上封了明月郡主,身份高贵,更是将来祁明夏的正妃。
早先汐瑶见到这张略显生疏的脸孔,才想起有这一号人。
更在小试的时候,就将此女打量完全。
明月郡主可真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冰美人!
玉肤胜雪,唇红齿白,眼似琉璃,眉比弯月,时时都扬着轻微弧度的下巴,与生俱来的透着与皇家不尽相同的高贵气息。
那身上的衣裙普普通通,发上珠钗更不华丽,可她只站在贵女们当中,登时如花王盛绽,让她们显得逊色无比。
祁姚虽只为睿贤王的义子,却手握京城重兵,统管羽林军和神策营,是皇上最信得过的武将!
比较起来,煜王娶了节度使的嫡孙女,明王娶的却是天子脚下的明月郡主,高低亲疏,立竿见影。
看来皇上本就不怎么相信祁煜风这个儿子。
这些年来祁紫涵一直伴在睿贤王身边,行踪成谜,如今她回来了,是否代表睿贤王也在宫里呢?
想着这些的时候,乐声已然大作,纳兰岚站在阁前的高台上,仪态万方的微笑注视着脚下正是年华美好的女子们。
可是在汐瑶看来,这更像是皇后娘娘在为来年的选秀,先与这些俏人儿施的下马威。
她凤眸含威,眼光轻轻一扫,盯上了谁,立刻能让那人冻结成冰,杀人于无形。
看着她,汐瑶更忍不住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前一生。
祁煜风在宫外造反时,宫中,纳兰岚亲自将袁雪飞逼上死路。
纳兰家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再被卷入无情的深宫,被岁月摧残。
她的子女统统安然无恙,她的家族依旧繁荣,她更被祁云澈尊为孝盛德皇太后,退隐霏阙山,她是真正笑到了最后的女人。
多可怕啊……
大祁需要这样的皇后,汐瑶扪心自问,前世的她无力做到,今生的她,更不愿做到。
“皇上驾到——”
就在礼毕之时,阁外忽然明朗清晰的通传让所有人都弯下膝盖,跪朝一个方向。
交叠缓慢的步声行进,当中混着愉悦的谈笑声,听不出谁在说话,只觉有很多人。
汐瑶与其他贵女宫婢一样,埋着头跪在地上不敢擅自抬头多望半眼,视线一侧,凤袍飘过,纳兰岚已经迎上前去。
“先见了涵儿,臣媳就在猜想皇叔定已回京,没想到心里正挂念着,皇叔便与皇上一道来了。”
她话罢,就听两人同时道,“给母后请安。”
汐瑶竖起耳朵,立刻分辨出是祁云澈和祁璟轩。
“都起。”
纳兰岚这厢说完,得一阵粗狂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笑声震天响起!
久不回宫,祁铮心情大好,“本王离京多年,这次回来,看到皇后将后宫打理得井然有序,皇上专心朝政,国泰民安,若不是涵儿行及笄之礼,本王都没做回宫的打算,皇后娘娘可莫要怪我这个皇叔徇私啊!”
想来怕是他人已在祁尹政还有两个侄孙的陪伴下,在宫里绕了半圈,才逛到的这里。
“臣媳怎敢!”
在太宗皇帝胞弟的面前,纳兰岚都要谦逊的自称‘臣媳’,祁铮的地位,早已与太上皇无异。
“皇叔莫要取笑臣媳了,安治后宫,是臣媳的分内之事,倒是皇叔难得回来,得多住几日才能走!算一算,也快到皇叔九十大寿了!”
纳兰岚说着,又改口向祁尹政征询道,“皇叔的寿宴可要大办,皇上的意思呢?”
祁尹政随之点头,“皇后说得极是!”
“皇后娘娘有心了。”祁铮也看了祁尹政一眼,道,“皇宫虽好,本王早就习惯无拘无束闲游山水,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宫里这些个规矩的折腾!十二,你说本王讲得对吗?”
祁璟轩是个什么个性?
他也不过才回京一年,想起从前游历在外的日子,只觉恍如隔世,艳羡不已,听祁铮把话问向自己,忙欢欣鼓舞的求道,“皇叔公,不若你这次离京把我也带上?
“十二,你也受不了宫里的规矩?”祁铮语气里尽是与孩童的逗趣。
祁璟轩偏还当了真,不顾父皇和母后存在,硬是把头狠狠的点了点!
祁铮眼一眯,再道,“不妥不妥,你随本王走了,少说三五年回不来,到时候你的母妃岂不恨死本王?哈哈哈哈!”
听出长辈在与自己玩笑,祁璟轩苦苦哀嚎,阁中已被布置妥当,众人便一边谈笑着,移步进去小坐。
……
原本这礼成之后,贵女们便可出宫,而汐瑶也可返回藏墨阁。
今日的小试还需她整理成册,归类放置。
可是皇上和睿贤王突然出现,就是纳兰岚都得相陪,至于众女眷,便只能规规矩矩的顶着烈日,站在阁外的空地上候着。
芳亭阁的正门高而宽绰,里面一间八角格局的大厅,内以百花图案装饰,皇族们在里面谈笑风生的内容,外面的人均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都到了此地,自然要说起小试。
两位尚宫分别向祁尹政略作禀告,该说的一字不漏,不该说的半句不提,毕竟是在皇后的手下办事,心里通透着呢!
许是祁铮担心自己的宝贝孙女被烈日所晒,便提议让小试中最出众的贵女入阁内展示一番。
祁紫涵的画技为最优,想必睿贤王正是有此自信才会那般说。
罢了几位女子得了传唤,在一片羡慕不已的注视下行了进去。
不多时,婉转的琴声响起,抚琴之人正是张清雅。
她人虽然蠢,可琴弹得倒是真不错!小试的时候就让两位尚宫频频点头,连汐瑶都觉得悦耳。
此时随着她琴声起舞的,是在上元节没来得及施展舞技的袁洛星。
只她早已没了当时想要倾倒城池的心思,能够在祁云澈的面前跳舞,恐怕心里早就雀跃得要疯掉了……
在她舞得投入时,旁边两张长桌前,祁紫涵和贾婧芝各站一端,一个作画,一个作诗。
望族家的小姐们可都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也许不时就会传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流言,甚至丢了好名声,可她们当中无论谁站出去,都不会输于寻常人家的女儿。
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曲终,袁洛星沉下软腰,体态优美的完成一舞。
祁紫涵和贾婧芝同时搁笔,画罢了,诗也作好,谁也没有在皇族的面前丢了自家的脸面。
“好!好!!”
沉寂半响,祁铮击响双掌,连道两个‘好’字,感叹道,“看来我大祁女子不逊男儿啊!”
说罢又去夸赞纳兰岚,气氛甚是欢畅。
两个小太监把祁紫涵的画呈于众人看,短短时间内,她那画粗粗几笔,再画龙点睛的勾勒了细致之处,神韵意境皆有。
礼尚往来,纳兰岚对明月郡主更是赞赏有加,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细细的夸一遍。
最后,贾婧芝的诗送了上去,七言绝句,诗中有画,诗中有琴,韵押得极妙,当之无愧的才女!
芳亭阁内尽是赞不绝口的话语声,可是让外面的俏人儿急在心里。
只因睿贤王拿着祁璟轩和祁云澈打趣,说是要亲自做主,在女子们当中为这二人选正妃。
听到了关键之处,偏生这时,皇后像是才想起外面的女子们,做主吩咐陆尚宫,陆尚宫领了懿旨,出来宣了赏,外面这些人儿就可退下了。
这瞬间,汐瑶仿佛听到了芳心碎落满地的声音。
早知如此,你们该好好表现才是啊……
暗自乐和着,汐瑶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正准备退出去,忽闻阁内传来祁铮问,“哪个是武安侯家的?领进来给本王瞧瞧。”
……
芳亭阁内,祁尹政和祁铮分别坐在正榻两端,纳兰岚坐于祁尹政左侧,接着是祁云澈。
祁璟轩自来活泼,人是与明月郡主一道站在祁铮右侧旁的。
在他右手边,袁洛星、贾婧芝和张清雅站立成排,各自端着恰当适中的表情,汐瑶走进时,藏起刀光剑影,往昔瓜葛,全当与她不熟。
跪下又请了一道安,起身来,得祁铮把自己打量一遍。
视线相触,汐瑶不避不闪,神色坦然,宁和以对,祁铮看她的眼色里也逐渐露出满意之色,点头道,“是个有胆色的。”
祁尹政同是看着那女子道了句‘虎父无犬女’,再问纳兰岚,“慕家三女,最小的那个反倒先嫁于元儿为妃,不知慕坚家另一个如何?”
纳兰岚恭敬回道,“琴棋书画均是不错,不过听说这慕家二女儿,厉害的却是银枪功夫,不若臣妾使人叫她唤回来?”
还不得应声,祁铮就摆手道,“不必。”
盯着那俏生生端立的人儿,对她招手,“本王十三岁时,就与你祖父一起打仗,你且上前来与我说话。”
这是汐瑶第一次见睿贤王。
眼前的满头银发,气色极佳的老者,穿着一身深紫色绸缎的锦袍,袍上并无多余的装饰,却难掩他浑然外泄的霸气。
他是当今祁氏天下最年长的长辈,打个喷嚏,都会地动山摇。
上辈子固步自封,到了今日汐瑶才有幸得睹睿贤王风采,觉出他不讨厌自己,貌似还看得顺眼,她就大方应了声,走近了去。
“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已到了及笄之年,许了人家没有?”
祁铮问得多余,明明都看到汐瑶一身女官装扮。
加之早在去年千秋宴后,武安侯府嫡女触怒圣颜的事早就传遍大江南北,故而他一问,纳兰岚当即面露暗色,祁尹政就这么被皇叔下了面子。
汐瑶目不斜视,只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为父守孝三年,皇上体恤奴婢苦心,特恩准奴婢入宫,以侍皇家,为武安侯府延续忠义之道。”
这话祁铮却不爱听了,拧起雪白的眉毛道,“你小小一个丫头,宫里还能缺了个伺候的人不成?守孝也只守三年。”
他扳着粗燥苍老的手指头数,“这不已经算得一年,再过两年还是要许人的嘛……”
说完他还要看向祁尹政,像是要寻个赞同似的。
汐瑶不知他意图,只听这几句,已经暗自焦头烂额,心道莫不是老王爷与祖父打仗的时候,功劳曾经被祖父抢走过?
不然无端端来刁难她做什么?
真是为她着想的话,应该将她无视了去才对嘛!
他早晚还是要出宫游得逍遥痛快,苦了她还得呆在四道宫墙里,到时候皇上连女官都不让她做,她找谁哭去……
太宗年间多战乱,能把蒙国的彪骑大军击退至北境长城外,祁铮有大半功劳。
在私,他更是祁尹政唯一的长辈,撇开皇家之说,他就是一族之长。
就算祁尹政自己身为天子,即便面子被扫,也得强忍着问道,“皇叔的意思是?”
祁铮等的就是他这句,不由满意的递了皇帝侄儿一记懂事的眼色。
再望了汐瑶,爽快利落的问,“你可是中意冷世忠家那小子?只要你点个头,本王今日就为你二人做主,你就是将来的定南王妃,本王说话算话,你说,可好?”
“不好!”
冷不防,就在话音落下之时,祁璟轩条件反射的大叫一声,只差没弹到房顶上!
这一声不知道喊出多少人的心声,也只有他敢了。
汐瑶连惊动都来不及,就忙不迭的去为他暗抹一把冷汗。
这个祁璟轩啊……
“不好?”祁铮斜眼过去,巍然不动,“十二,莫非你也看上慕丫头了?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你且等等,让叔公先问问人家的意思。”
仿佛汐瑶今儿个点了谁,那谁就是她的,可是当着帝后的面,她哪里敢?
悄悄瞥了祁云澈一眼,七王爷是云淡风轻,面色无波,气定神闲,看得人气馁!
“皇叔,汐瑶正在为武安侯守孝,在此时议婚,恐怕不妥?”纳兰岚猜着祁尹政的心思,更是为她纳兰家考虑。
慕汐瑶许了谁都行,这世上独独两个人许不得!
一个是祁煜风,还有一个就是冷绯玉!
“有何不妥?”祁铮慧眼深锐,岂会看不透诸人的心思打算?
“我大祁自来都不讲究这些,莫非在守孝之年议婚就是不孝?都是做于活人看的!那三年孝期守完,留下她孤女一个,无人照顾,不是更让九泉下的父母无法安心?这是哪门子的孝?皇帝,你也不怕与人闲话,道你苛待忠臣良将之后,若一世英明毁在此,得不偿失啊……”
“王爷!”
眼看祁尹政脸色越发阴沉,汐瑶大惊,蓦地跪下,埋头求道,“奴婢暂无嫁人打算,更不想早早议婚,奴婢心意已决,还请王爷成全!”
他再说下去,恐怕自己活不过今日!
祁铮没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不觉这芳亭阁内,已是杀机四溢。
慕汐瑶姿态决然,如临死期,皇帝侄儿的脸色难看,其他人经由着大气不敢喘。
身旁,他的宝贝孙女儿默默拧着秀眉对他摇头,是求他别再多言。
祁铮长叹,看来是他老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宫里风云变色,朝堂暗波汹涌,他明明早就全然退出,本今日只想趁人美意,全因回京路上听得太多。
奈何时局僵滞,凭他一把老骨头,哪里轻易解得开?
“罢了罢了……”
摆了手,再饮一口茶,他给自己打个圆场,道,“本王才将回京就觉得乏味,也大抵是人老了,实在想有些喜事热闹一番,可本王又舍不得涵儿,眼前正好有个现成的,就起了心思,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不勉强了罢。”
顿了一顿,祁铮略作思索,再对祁尹政道,“慕家一门忠烈,皇上定不会辜负。”
心中却是在想,莫要因他这‘好心’,害得眼前的丫头丢去性命,日后他哪里有脸面对当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展鹏兄……
他松口,众人跟着松一口气。
嚯地,祁尹政沉声笑了起来,一脸的冷意,“原来皇叔做的是这个打算,王福!”
应声,太监总管王福向前行了半步,从旁边小太监捧在手中的盒子里取出一道圣旨,展开便高声宣读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翰林院大学士贾晟之女贾婧芝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七子云王年近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贾婧芝待宇闺中,与皇七子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七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宣罢,他合上圣旨,抬眸看向贾婧芝,还有难得显出惊诧之色的祁云澈,面色阴森得诡异至极。
“云王殿下,贾小姐,上前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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