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和情人眼都红
贾婧芝穿着一身浅蓝的绫缎骑装,整个人被堵了嘴,蒙了眼,五花大绑,卷躯塞在座下,感觉有人打开了座箱,便挣扎得更加厉害丫。
顾不上别的,汐瑶连忙将她从中扶出来,给她摘下蒙眼的布,松了绑,“你没事?”
才是关切问罢,一旁的颜莫歌冷声讽笑起来,“本公子真想她有事,她还能喘气么?况且她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真真猫哭耗子!”
他刚说完风凉话,四肢松活了的女子娇容已盈满盛怒,杏眸里更要喷出火来,直望向伸手可触的玉面公子,眼中火光一定,毫不犹豫的从头上拔下发簪向他刺去――
她举动突然至极,顷刻间锋利的簪子已刺向颜莫歌漂亮的右眼!
汐瑶大惊,伸出双臂从身后抱住她的软腰,硬生生将她拽回来媲。
贾婧芝浑身上下都释放着难掩的怒气,纤细的素手紧握发簪,张牙舞爪,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度。
自然了,贾小姐出生书香世家,乃京城第一才女,更是未来的云王妃!
把她迷晕了塞在座箱之中,那是个什么地方?平日多少人的屁股在那上面停留过?
她被压在下面……奇耻大辱!!
始终是在马车内,又得汐瑶抱着她不撒手,无论再宽敞也不够她放肆施展。
两个女子扭成一团,反倒容得恶言相向的颜莫歌清闲的坐在一端,不时递去不以为然的冷色,更还从袖中取出把小巧玲珑的折扇展开,给自己扇风解热。
气死人不偿命!!
“放手!我要杀了他!”她咬牙切齿,急火攻心,脸容都拧成一团。
“你……你打不过他的!”
汐瑶倒不担心她真刺瞎了颜莫歌的眼,就怕那疯子反过来伤了她,可哪里会想到她力气大得惊人。
惹急了,她大叫她的名字,“贾婧芝!!!”
这一声直对着她耳边震,总算让情绪失控的女子暂且安静下来。
气喘吁吁的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之余,还泄火似的狠狠剜了汐瑶一眼。
那人儿何其委屈,拦着还有错了?
“哈哈!”颜莫歌看在眼里,乐得开怀大笑,“你看看人家多有骨气。”
好一个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汐瑶吃瘪,咬了咬唇,靠在车壁上不愿再多话,气氛就此嘎然。
颜家这位主儿疯癫的本事直让人神共愤!
马车顺着官道,颠簸着向北而行。
车中三人,两个女子均是沉着面色,唯独颜莫歌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乐和得只差没哼出小曲儿来表以愉悦欢脱的心情。
偏他武功不弱,一根手指头都能轻轻松松把她们一并按死,也只能顺着他的心意来了。
苦了贾婧芝,由始至终都不知实情原委,就因为得皇上赐婚,从而搅进这滩要命的浑水!
而汐瑶则开始暗自焦虑,不确定若张家谋逆一事被她知晓会有怎样的结果,更之余此行之关键……
心里正苦恼着,贾婧芝忽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无耻之徒,你到底有何目的?!”
先她恢复意识后,听到几句慕汐瑶和他的对话,什么‘性命攸关’,还提到了塔丹城,这些与她有何关系?
脱困之后,见到这女子穿着便装,还蒙了面纱,似乎身上各处受了伤,她更加疑惑。
总觉得自己被卷入事端之中,惹得一身麻烦。
颜莫歌摸着下巴,故意用好色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你都知道本公子无耻了,有什么目的还需要问吗?”
经他一说,贾婧芝面色稍有一滞,果真多了几分忌惮。
到底是名门闺秀,又是第一次随圣驾来东都,无端端被陌生人掳走,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怕了?”颜莫歌笑得不怀好意,坏心的接着道,“听闻贾家小姐乃京城第一才女,你可知那塔丹城是个什么地方?”
北境长城外的第一座异邦之城,更是奴隶买卖的最大城!
那座城不属于任何国家,只有一位从不在人前露面的城主,在城中,他就是律法!
每天有数以万计的奴隶在那里面被人买走,卖出,更有不计其数的被饿死,打死。
尸体被城中的佣兵抬到城外,扔在巨大的沙坑里,连掩埋都省下了。
到了夜晚,狼群出没,会将沙坑里的死尸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奴隶们都是从大祁还有周围各个国家最贫瘠的地方被拐骗,被父母兄弟贱卖,汇聚到那处,人命……低贱得连牲畜都不如!
在那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价,只要手中握有钱财,就能掌控一切。
这些对于贾婧芝来说,何其悚然!!
不由,她看向汐瑶,眼里充满不解,更多的是质疑。
她哪里想得明白,为何她要去那种地方!
“勿要听他胡言乱语。”见她气色越来越差,汐瑶忙打住她脑中那些混乱的想法。
斜眼望向颜莫歌,心思一转,汐瑶反而轻松了,再说话,连语调都缓释下来。
“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商贾世家颜家贾小姐可曾听过,这位便是颜家大公子颜莫歌。”
那男子配合的嘴角扯出一抹邪笑,道,“无奸不商,本公子确实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你怎知我不会伤她?”
“是吗?”挑了挑眉,汐瑶似不经意点穿他,“不过是没有得到兄长重视的弟弟耍些小孩子把戏罢了,大家都已同乘一车,我实在不忍心看你犯傻,你可别忘了,贾小姐乃皇上钦点,将来的云王妃,你还不赶紧叫声‘嫂嫂’,笼络笼络。”
说着示意与戏谑参半的眼神已经飘过去,颜莫歌登时沉面,俊俏的脸容上,之前那洋洋得意的笑不见踪影。
贾婧芝又不笨,听身旁的人儿说罢就有了几分意识,云王的生母一直成谜,没想到是贾家的人,更没想到她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
“没错了,这位便是云王的弟弟……”
话语稍有一停,汐瑶再笑道,“同母异父。”
说罢,贾婧芝已震惊的没法言语,同母异父……皇上竟然曾经与别的男人共同拥有一个女人!
这似乎也踩了颜莫歌的痛楚,只见他脸容上忽闪出狠厉,尖锐的反问汐瑶,“那你要不要再告诉她,我的哥哥,当今祁国云王,早就是他的父皇心中属意,独一无二的储君。”
“你这不是已经说了么?”
看到贾婧芝的那一刻,汐瑶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横竖这人都被牵扯进来了,早些让她知道也好。
“颜公子,还不与你未来的嫂嫂见个礼。”
礼尚往来,颜莫歌扬起下巴,勾唇笑道,“本公子自知哥哥心上的人是你,你让本公子见哪门子的礼?”
扫了眼面容惊动的贾婧芝,只怕她这会儿自顾不暇,光是他与慕汐瑶三言两语的话,都够她消化许久。
“可你不是说过想娶我过门?我这会儿忽然又想嫁你了,你还愿娶否?你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激怒祁云澈吗?不若杀了他未来的王妃,再娶了我……他的心上之人。”
说到这里,她眼中恶意的光绽露得灼人非常。
“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么?”
平平无奇的语调,暗中却波涛汹涌,骇浪一个个打在颜莫歌心上,霎时让他面沉如死寂,周身都散发出阴郁森冷的气息,慢慢汇聚成至深的杀意……
“慕汐瑶,你以为我不敢?”
他说完,汐瑶就感觉挨着身旁的贾婧芝轻颤了下。
她知道她怕,可是自己呢?
她也怕!但更怕的是拿不到张家谋反的确凿证据,不能将功赎罪,偌大一片祁国江山,没有她武安侯府上下立足之地!
强压心中的不安,再对颜莫歌道,“可你并非真的这么想,不是吗?”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想?”
这小人儿同他玩心计,他会不知?
汐瑶当然明白颜莫歌是何等绝顶聪明的人,可他性情太古怪,对祁云澈憧憬又妒恨,她想得他相助,只能对症下药,软硬兼施。
沉了一口气,她软下语气,道,“此行对我相当重要,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想帮我,我都已心甘情愿与你离开东都,若我能得偿所愿,之后无论你想怎样我都全力配合,如此可好?”
侧目看向贾婧芝,汐瑶与她的尴尬关系更无需多说了。
京城本就是个是非之地,那些满天飞的流言蜚语还嫌不够多,不够绘声绘色吗?
“你绑了贾小姐,刻意让我与她呆在一起,当中用意,你我心知肚明,可是那人此刻正在鹜莽山深谷里狩猎,怎知山外事?况且此行凶险难料,现在将贾小姐送回去还来得及。”
“送回去?”
颜莫歌冷飕飕的笑,意味不明的瞥看贾婧芝,“来不及了。”
“你什么意思?”凝眉,汐瑶心头‘咯噔’了下,莫非他还有后招?
颜莫歌冲她轻一颔首,再往北行的方向瞧去,说,“我可没打算带着我这位束手束脚的嫂嫂去塔丹,等着,最多傍晚,就能见到你们想见的那个人了。”
“你了派人入山?!”
只为告诉祁云澈,将他引来?目的又是为何?!
汐瑶哑口无言,这人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成日胡搅蛮缠,火上浇油,恨不能天下大乱!!
“怎的?本公子做什么还需知会你不成?”
天太热,颜莫歌说了太多话,已显得有些不耐。
他闭上眼,看似想小憩,可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而唇角向上扬起,睁开璨曜的眸,望着汐瑶道,“不过他会带走你们当中的谁,本公子可就不确定了。”
这方话刚道完,紧接着是他畅快淋漓的张狂笑声,生来就是为了让祁云澈不好过。
两个女人,只能带走一个,他怎么选?
岂料人是正乐在其中,全情投入在还未发生的情景里,马车却在此时蓦地停下。
颜莫歌蹙了蹙眉,向外不悦问道,“裳音,停下来做什么?”
“公子。”外面驾车的女子话语吞吐,“云王殿下……”
……
听到裳音说话,颜莫歌的笑嘎然而止。
把身探出马车一望,果真见到一身冷冽的男子,挡在前方的道路中央,刺眼的阳光将他照耀得异常醒目,那双深沉的黑眸更是光华流转,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这才刚出了东都不久,何以人来的这样快?
他不是吩咐了手下那几个,一个时辰后再入山的吗?
颜莫歌心里泛着嘀咕,再回头看看车中两个女子。
汐瑶本就打算与他走,故而没有开口说话,难得的是贾婧芝竟也不语,他想象中呼天抢地的画面没有,平和得怎一个‘失望’能形容?
实则会在城外遇到这个不老实的,祁云澈是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先在山谷中与冷绯玉言罢,他要他回来与那丫头说清楚,虽他不知该说什么,却难得听话的绕了小道折返,打算回忘忧山见了她再说。
细想来,昨夜之事确实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如何一个女儿家,事关清白,即便他没要了她的身子,似乎也……差不多了?
只这般想来,祁云澈都有些混乱,更之余她心里定有不安。
冷绯玉还道她被毒虫蜇得一身红肿,缘由为何,他怎会不明白?
哪知还没回城,就在方才他想得出神时,忽而听到前方有阵极其熟悉的猖狂笑声,抬眸望去,就先见到驾车的裳音。
“你要去何处?”
得颜莫歌探了脑袋出来张望,祁云澈脸色仿又沉凝了几分,语气中自有一种兄长的管束。
车上的人先有一讶,接着就全不以为然,厚颜笑问道,“我的好哥哥,你不该在狩猎么?这是要急着赶回城去见谁?”
说罢他再度回头,立刻得汐瑶一记狠瞪!
而那贾婧芝,也不知她做的是什么打算,这会儿看上去倒显得过分平静了,目不斜视的端坐着,好像下了决心要和他们去塔丹城游玩似的。
觉出车中似乎还有人,祁云澈眯了眯眼,神色更为凝然。
颜莫歌的性子他太了解,会安分就奇怪了,早在还未到东都前,他就已经在担心他会借机生事,眼下看来……
“王爷!公子要去塔丹,他还服了慕汐瑶的毒药,求王爷保公子性命!!”静默中,裳音忽然对祁云澈求道。
炎炎酷暑,北上于公子来说就是要命的!下山时裳昕悄悄与她说,他竟还吃了一粒毒药!
她护主心切,视祁云澈如救星,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要你多事!”心思败露,颜莫歌凶神恶煞的对她吼道。
转而,也懒得再诸多隐藏,哼笑了声,对车中的两个女子道,“又不是不认识,躲着做什么?”
……
顶着烈日站在官道上,身旁的是祁云澈将娶之人,再望得眼前不远处的他,汐瑶只觉自己好像多余了,不过……
尤为此刻,她倒真心期望他把她忽略不计,带着贾婧芝走人就好。
没心肝的白目功夫练就得炉火纯青,昨夜被压榨又威胁的事,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让他吃了毒药?”
相隔十几步之遥,祁云澈只在见到两个女子的那刹时,面上微有一荡,接着,仍旧是那张风雨难撼的平静。
闻他冷冰冰的问话,汐瑶怔愣了下,这语气分明就是哥哥要给被欺负的弟弟讨个说法。
她满身伤痛他视而不见,再者她与颜莫歌谁更厉害,手段更恶劣,不是显而易见么?!
“是又怎样?!”
回以他作对的脸色,她理直气壮。
“把解药给他。”他命令,没有退让的余地。
“没有!”汐瑶回绝得干脆。
她压根就不相信颜莫歌还能被一颗小小的毒药丸要了性命,祸害不都能千年万年的活么?怎那么容易死!
两个字狠狠出口,祁云澈竟是深锁俊眉……他在着急?
与他相处这么久,汐瑶鲜少见他外露这样的表情,他竟然在紧张,甚至对她此举愠恼。
那毒药就算颜莫歌,她还能逼丨迫得了么?
她不过为求自保,他连问都没有,先责怪了她……
心上便是倏的揪紧起来,难受了。
见他二人无声僵持,眼神里相互绵里藏刀的来往,颜莫歌不慢不紧的走上前去,幸灾乐祸的帮汐瑶开脱,“此事乃我自愿,与她没有关系,不过嘛――”
阴嗖嗖的向骑在马上的祁云澈邪笑了下,他耸肩道,“我们颜家有祖训:先发制人,出其不意。虽然本公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慕汐瑶也不见得好,她体内也有我们颜家的秘制毒药,我与她,扯平了。”
她也中了毒?!什么时候的事?
汐瑶愕然,满脸不可置信。
“你不信?”颜莫歌可憎的面目如作恶得逞的坏孩童,“早上你服的汤药。”他早就命人在里面做了手脚。
奈何汐瑶真入了他的套,气得也像个孩子一样对他大骂,“你卑鄙!”
“你也不差,我们正好天生一对。”
他美滋滋的,转头与祁云澈道,“汐瑶决定随我去塔丹,她还说想嫁我,待我们从塔丹回来之后,我就向皇上请旨,哥哥,你意下如何?可为我高兴?”
原先他绑了贾婧芝来,还想等这一刻到时,看他的哥哥要如何从中选择,借以捉弄一番。
眼下是不必了。
贾婧芝的表现不尽他心意,好在慕汐瑶铁了心要跟他走,这样也好,多个志同道合的盟友,前路才能畅行无阻!
淡眸先将顽劣的轻扫而过,再看向那蒙着面纱的女子。
祁云澈浅浅提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疑似嘲讽,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缓踏铁蹄,向他们靠近,错身时,连看都不再多看谁了,只云淡风轻道,“你们有命回来再说。”
笃死了他二人此行要双双丧命,寡毒得汐瑶由头到脚僵滞得顿失感觉,连反驳都忘记。
接着,再见他已侧下身,探手顺势把站在一旁未曾说话的贾婧芝捞上马背,就这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