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开始教莫青山学字时,莫青山每日总是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来到颜家跟颜舜华学习。在公开与保密上,颜舜华与莫青山保持了一致的意见,两人的教与学都是在颜舜华房中进行的,并未对外人道。
不过,到了第三天头上的时候,颜致远倒是发现了。很快,虎子也发现了。
虎子发现的第二日,就提了一篮子菱角来到了颜家,将有心想跟颜舜华学认字的意思透露了出来。颜舜华本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份上,答应教了虎子。
只是虎子与颜致远同年,在乡间来讲,眼看过上几年也是要说亲的年纪了。颜舜华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小姑娘。对此,假若虎子也跟着莫青山一样,每日进了颜舜华的房间学习,却是不合时宜的。
为此,颜舜华提议虎子不如将学习的事回去给虎子娘提上一提。颜舜华这厢却也将此事给颜林氏与芸香说了一遭。
颜林氏近日冷眼旁观,渐渐发现孙子对莫青山倒好似慢慢滋生了情谊。她本来喜欢莫青山勤快能干不怕吃苦,又长着翘臀丰胸细腰,一副好生养的身段,只是也嘀咕着莫青山的性子野缺乏教化。听了颜舜华讲,莫青山近日倒是在跟颜舜华学习认字,又见颜舜华一脸高兴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等私底下与颜如玉讲时,颜林氏道:“假使青山能识字懂礼,她与致远的婚事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我听华姐讲,青山有一手好石子功,倒是砸哪中哪,这石子若是换成弓箭,可不就是神箭,这青山的女儿身若是换成男儿身。可不就能杀敌退阵成就一番功与名。”
颜如玉当时正在为自己缝制一件衣衫,听了颜林氏的话,倒是一惊那针就扎进了手指,留出一滴血来。颜如玉一脸怪异的看着颜林氏,好笑的道:“母亲,当真会说笑。那花木兰岂是谁都能做的,不过就是个野丫头。我倒觉得悠兰与远哥若是亲上加亲,自然是极好的……”
颜林氏听了,忍不住撇撇嘴,想说出什么。但看到女儿颜如玉好不容易才长胖点的身子,愣是将话咽到肚子里。
颜林氏可不赞成外孙女杨悠兰与孙子亲上加亲的提议,一则悠兰身上虽然流淌着女儿颜如玉的血。可也流淌着那负心汉狼犊子的血,就怕继承了那杨四平的薄情冷血。再则,颜林氏的父亲在世时,曾经谈及他所知道的几家姑表亲,亲上作亲生下的孩子里有痴呆儿的事。这个让颜林氏直觉的亲上做亲实在有风险。
颜林氏心中感叹一句,外孙女虽然亲,可到底还占着一个外字。
芸香素来是二十孝母亲,听了颜舜华的话,只问了可会累着可会影响颜舜华自己的学习,在得了准话后。便也选择放行了。
至于虎子吭哧的将这话说给了他娘与他奶奶听。他娘倒是吃了一惊,等回过神来,又是一番阿弥陀佛。当天更是上了几柱香。虎子奶奶夜里则念了一会儿经,第二天又让虎子娘准备了几十颗鸡蛋,两斤红糖与一篮后山上采来的野果子到了颜家,将感谢的话说了一遭。
虎子娘更是咬咬牙,一脸肉疼的褪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个赤金镯子。颜舜华自是看到了虎子娘的一脸肉疼之色。当下并没有收下。
因了颜舜华不想让自己教莫青山与虎子姐弟认字的事说出去,虎子娘得了嘱咐便也守住了口。至于她的小儿子。虎子娘本想求着颜舜华一道教了好了,不过这话还没有递到颜舜华那,就被颜林氏骂了回去。
颜林氏道:“虎子他娘,你可莫忘了这做人得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教你家两个了,你若还觉得不够,那岂不是要累坏我家华姐。累坏了,可是一个也教不成……”
虎子娘悻悻然而归,回去把话抱怨给虎子听。虎子提出让狗子跟他学就是。虎子娘想了,倒也作罢。
因了这跟着颜舜华读书认字的事,是莫青山起得头,虎子娘对莫青山的态度有所改观。莫青山因此对颜舜华又是多了一重感谢。
既然这读书认字的事已经公开了,颜舜华便将每日学习的时辰定在了上午辰时初刻到巳时中刻。
原本只是颜舜华带着莫青山与虎子两人学习,过了几日,颜致远也加入了进来。
颜舜华与颜致远商议后,两人便每日轮换着教莫青山与虎子姐弟。这样一来,颜致远对读书的兴趣大增,每日一闲下来就捧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读,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颜舜华。如此,颜致远的功课倒是进益颇大。
颜林氏得知后,也觉得是意外之喜,又怕颜舜华与颜致远累着,每日里和芸香一道变着花样为二人做些滋补饭菜。
饭菜养人,颜致远本就是正长身体的年纪,这阵子经了颜林氏与芸香的一番好饭菜的调养,倒是身长忽然高了一截。颜舜华原本过分白皙的脸色里也透出几丝红润来。
这一日,颜林氏闲在家中无事,想起前几天鲁家人来请她带上颜舜华去上一趟的事,就带了颜舜华去了一趟鲁家。
到鲁家的时候是辰时,因是夏日里,日头已经升的老高。
鲁家竟然还在吃早饭。
鲁家人很显然没有想到颜舜华与颜林氏会这个时候过来。鲁春发浑家与鲁秋实浑家笑着迎上来,两人一个扶着颜林氏,一个牵起了颜舜华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进了正堂,鲁家人又极为热忱的让着颜舜华与颜林氏一道吃饭。她俩早在一早就吃过了饭,此时自然是笑着谢了好意。
颜舜华瞥了一眼鲁家的餐桌,见鲁阿婆面色红润,脸上带笑的坐在正堂吃早饭。饭菜颇为丰盛,鲁阿婆又坐在主位,心知鲁家人倒是所言非虚,如今倒是真待鲁阿婆好很多。又打量了鲁春发,见他气色也颇为不错。还有鲁春发的侄媳妇胃口也似乎很好的样子。
颜舜华放下心来,由鲁春发浑家陪着与颜林氏一道进了偏房,鲁春发浑家泡上了茶,坐着相陪着说话。
说了几句,鲁春发浑家根本还没有吃好的样子,推了一把颜林氏。
颜林氏笑着说道:“春发家的,快去吃饭吧!咱们都是一个庄子上的老相识了,何须如此客套。”
鲁春发浑家笑着又寒暄了几句,就转回正房吃饭了。
因了她们两人的造访,鲁家人这一顿饭菜吃的颇快。
少时。鲁阿婆有大儿媳与二儿媳陪着进了偏房,三媳妇则端上了一些刚洗好的野果子。
鲁阿婆找了两三个借口,将几个媳妇支走。陪着颜林氏祖孙说了会话。
颜舜华找了个机会,不动声色的为鲁阿婆把了搏。
知鲁阿婆除了气血有些虚外,倒没有其他问题后,颜舜华又开了两幅补气血的方子与几个药食两用的饮食方子。
鲁阿婆道了谢。又一脸怪异的望着颜舜华,鲁阿婆笑的一脸神秘莫测:“怎的。华姐读书是神童,这转眼又变成神医了?”
颜舜华垂眸,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颜林氏则笑着说了一通颜舜华梦中奇遇。
鲁阿婆以往颇有些信鬼神,听了颜林氏的话后,只是很怪异的盯着颜舜华看了几眼。
颜舜华被瞧得。心里有些不自在,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口。
颜林氏倒是心里咯噔一下。生怕鲁阿婆看出什么来。忙拿了年轻时的话题说了开来,鲁阿婆提起年轻时的事,倒是一番感叹,又有点低落的道:“老鲁倒是个好命的,走在前头风光大葬。又不用受气。”
颜林氏则笑她:“怎的,老鲁走了后才知老鲁的好?过去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人都说这凡事要往前看,以前是他们不懂事,如今我看着也倒是孝顺了,这倒是一件幸事。老姐姐,你也要惜福才是。”
鲁阿婆叹了一口气:“除了老大家的,其他几个也不过是面子活罢了,哪里是真心孝顺,不过是做给几个儿子看的。”
颜林氏说了一些开导的话,鲁阿婆也渐渐高兴起来。
颜舜华闲着无事,坐在一旁,磕了葵花籽吃,听两个老太太说起当年的人和事,这些人和事她自是都不认识的。不过,倒也是听的有滋有味,又在心里感叹一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两个老太太的话题渐渐转到生儿子的秘方上。
生下儿子在大齐对一个女人而讲,是顶重要的事情。其实,哪里只是在大齐,就是在整个古代,生下儿子与否都是女人要过的一道坎。有时候,讲一个女人争气,在古代并不是说这个女人为夫家赚了多少金钱,管了多大家业,进了多少孝悌,这些却都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来的重要。
在生儿子上面,鲁阿婆最是有发言权。
颜林氏腆着脸为儿媳芸香向鲁阿婆求教经验。
鲁阿婆却不住的瞧着颜舜华。
颜舜华会意找了个借口出了屋。
鲁阿婆见颜舜华出了房子,屋里只有她与颜林氏两人。
鲁阿婆神情严肃,一脸认真的执了颜林氏的手:“大妹子,你且实话告诉我,这世卿可是有不举之症?”
一句话问的颜林氏脸上起了烧。
颜林氏笑骂道:“你这疯癫婆子,可是又撞了邪了?满嘴说的什么胡话。你说出来,脸都不红……没羞没臊的……”
鲁阿婆却是正了色:“你别笑,正经的。我问你,那世卿可是有不举之症?若是没有,那芸香怎么入门都这么几年了,就只了一个华姐,却是再无了消息。我想了好久,倒是看着世卿成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倒像个不中用的?”
颜林氏听了,不免生恼意,骂了一句:“你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是说话不忌荤素。好端端的,你管我儿子房事举得来举不来干甚?要是我媳妇芸香跟你沾亲带故倒也罢了,可分明和你,没有关系。你这岂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鲁阿婆却是不理,笑着又追问了颜世卿究竟中用不中用。
颜林氏一甩袖子:“我儿子的房中事,我哪能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听你儿子与媳妇行房,我可做不出来……”
鲁阿婆也不恼,笑着拉了拉颜林氏:“你还是那样,一说就恼,正经的跟官家千金似得,脸皮薄的很。你出去问问,咱们村里哪家的婆婆没有偷偷听过儿子与媳妇行房,不然万一有个好歹,不合也早点知道。再则,又不是日日听,不过是新婚第一夜为了断新妇可是处子之身……好了,你也别恼……我这里倒是有个生子偏方,不管世卿有用没用,你要想要孙子,回去拿了给世卿吃吃倒是没有坏处,左右不过是壮阳补肾的……”
鲁阿婆说着话,打开床后面的一个箱笼,从里头的一双被子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来。鲁阿婆将那张纸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想起以往老鲁还在的时光,眼角不觉有些湿润。
颜林氏瞧了,知鲁阿婆是想起了老鲁,笑着插科打诨道:“快收起你那尿泪,小心老鲁瞧见了,晚上蹦跶出来找你。”
鲁阿婆白了一眼颜林氏,将那张泛黄的纸放到颜林氏手中。
颜林氏低头仔细一看,却是一张药方。药方上字迹狂草,不过依旧可以辨认出上头都写的什么。
有杜仲、有菟丝子,有淫羊藿……都是些壮阳补肾的药。
颜林氏又反复看了看,不放心的问鲁阿婆:“这是以往老鲁在世时吃的药方?”
鲁阿婆笑着点点头,又道:“可不,是一位不世出的游医开给老鲁的。当时老鲁送了他两颗灵芝。那游医交代按照这药方抓药,一月只吃一副,不可多吃,准能一举得子。”
颜林氏听鲁阿婆如此说,不免问道:“那吃了怎样?”
“还能怎样,这几个儿子可不就生出来了?”鲁阿婆笑的一脸甜蜜,脸上的褶子皱成一朵盛绽的菊花,又道:“给你说句私密话,当时老鲁吃了这副药,那夜里的神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