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听闻杨慧森的话,脸色更不好了,瞪了一眼杨悠兰,想说什么,却又瞧到女儿杨悠兰瘦弱的肩膀,那苛责的话就怎么也出不了口。
杨慧森见他娘没有像以往那样每回只要他一告状,他娘就逮着杨悠兰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上一通,不免有些失望。杨慧森嘟起了嘴,一嚷道:“娘不爱森儿了……”
颜如玉叹一口气,将杨慧森揽了揽,柔声道:“森哥,你和你姐姐可是亲姐弟,你姐她才病好,你体谅体谅她。再则,你姐性子一向不强,你是知道的,她也说了,做的小灶都给你吃了,到底你姐疼你的心是真的……”
杨慧森眨了眨眼,习惯性的想反驳两句,想了想他娘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不由的看了看杨悠兰蜡黄蜡黄的脸色,轻声道:“姐,你还发烧吗?”
杨悠兰摇摇头。
杨慧森又道:“我今天跟远表哥捉了好多的鱼,本来我要打鸟雀回来烧着吃的,不过远表哥不同意,只是让拿弹弓打果子。那果子红红的,吃上去酸酸甜甜的,等下我去洗些过来拿给姐姐吃。”
杨悠兰不迭的点点头,眼睛里有了泪花:“森弟,以后别和华姐置气了,咱娘的病就是华姐治的,我的病也是华姐治的。我听娘说,华姐日后会有大造化,你可别再惹她。”杨悠兰说完又看了看她娘颜如玉。
颜如玉会意,连忙跟着也劝了几句。
杨慧森听得烦躁,胡乱搪塞几句,就借口屋内闷热要出去透透气,一溜烟跑了个没踪影。
颜如玉见儿子杨慧森走远了,沉思了一会儿,对杨悠兰道:“兰姐。你觉得远哥怎么样?”
杨悠兰闻言,蜡黄的脸色染上了一层晕红。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之时,不想正房的门却是“砰”的一声开了。
却是颜林氏进了屋。
颜林氏一脸怒容,手里还提着个鸡毛掸子,冲进门张口就问:“森哥那个孬种躲哪里了?”
颜如玉与杨悠兰面面相觑。
颜如玉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不敢吱声。
杨悠兰走上前一步,温声细语道:“他刚说屋里闷热,怕是出门玩去了。”
颜林氏拿眼扫了扫屋里,又打开了几个柜子门。见杨慧森确实没有藏在屋子里,不由的看了看窗外,骂道:“且看他跑得了及时。我就不信待会他不回来!敢打我孙女,看我不抽他一层皮!”
杨悠兰虽疼爱自己的弟弟杨慧森,但也确实认为杨慧森是被宠坏了,是要好好管教约束一番了。只是,她心中到底担心外祖母颜林氏怒急了。下手会重,还是开口替杨慧森求情道:“外祖母,到底他还小,小小的惩罚也就是了。”
颜如玉连忙出声帮腔:“娘,兰姐说的对!再怎样,森哥身上流的可有您的血啊!”
颜林氏不满的瞪了颜如玉一眼:“他身上流的还有那畜牲杨四平的血呢!”
听到外祖母颜林氏骂自己爹杨四平为畜牲。杨悠兰低下了头。
颜如玉反驳:“可华姐……”话说到一班,因顾虑杨悠兰在,倒也没有再说出口。
颜林氏自是明白颜如玉要说什么。当下当着杨悠兰的面,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吩咐颜如玉跟她出去。
颜如玉灰溜溜的跟在颜林氏身后,随着颜林氏来到屋山脚,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趁着四下无人,颜林氏先是劈头盖脸的将颜如玉狠狠的骂了一顿。又警告道:“我且告诉你,以后你若要想让森哥与兰姐在我们颜家生活,就得守我们颜家的规矩。我们颜家不能容忍忘恩负义、不懂手足之情的兔崽子。倘若下回他再犯,可别怪我不顾你,直接将他送走!你以后也少说什么华姐不是我亲孙女的话,华姐她既然姓了颜,喊我一声祖母,那就是我亲孙女。而你儿子,说到底,还是个姓杨的……”
颜如玉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颜林氏瞧见女儿颜如玉的模样,倒又有点不忍心,语重心长的说道:“如玉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心偏的太狠了。那森哥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难不成兰姐是你破烂堆里捡回来的不成?一样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虽说自古以来,这重男轻女是惯例,可也不是你这种做法啊!再则,若是我像你对待兰姐一样对待你,今时今日你还怎么活?你自己尚且看不起你的女儿兰姐,你还能指望森哥长大了会敬着兰姐,这样的兄弟又会成为兰姐的靠山?一个连亲姐姐想骂就骂的人,指望他能孝顺你?你做梦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当初我是怎么对的你,怎么教导你的兄弟世卿如何待的你?你别是跟着那畜牲一般的杨四平,倒也满脑袋的糊涂酱子。凡事拎不清……”
颜林氏叹口气,又认真教导了女儿育子之道,俩母女说了一番话。
等颜如玉离开了,颜林氏还杵在原地,叹口气。女儿颜如玉如今落的这样地步,她也不是没有责任的。女儿小时,自己要忙着四处行医养家,很少亲自教导过女儿,等女儿长大了,她执意要嫁给杨四平,自己百般阻拦也没用,一生气,索性什么也不提点她,由着她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自己的女儿就……
颜林氏又长吁短叹了一番。
杨慧森是被颜致远给捉回来的,他到家的时候,走路的脚步都是趔趄的。颜如玉见状,忙关切的要扶杨慧森:“森哥,这是怎么了?”
杨慧森看了一眼颜致远,忙摇摇头:“路上摔了一脚,不碍事。”
颜如玉自是不相信,可仔细打量了杨慧森,见他脸上确实毫发无伤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一旁盯着自己的颜林氏、颜世卿、芸香,不由打住了舌头。
想想颜林氏的警告及后头颜世卿芸香看自己时的失望脸色,颜如玉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笑着招呼杨慧森道:“去洗洗手吧!开饭了!”又道:“以后走路小心点!”
杨慧森见他娘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脸上浮出一丝失望来。再看舅舅颜世卿、舅妈芸香、表哥颜致远等人看向自己的一脸冷漠厌恶之色,心中顿生“寄人篱下”之感。
不过这种感觉在杨慧森看到满席丰盛的饭食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天晚上,颜世卿与杨慧森有了一场谈话。颜世卿有劝道、有训诫也有警告。
颜舜华则私下问颜致远:“你下手不重吧?”
颜致远笑着道:“让他疼一阵子是够了,不过伤不了他。到底我们同他是血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就是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
颜舜华很想知道以往自己到底同杨四平或者杨慧森有什么过节,可每每这念头到了嘴边,她又不想问了。
颜如玉、杨悠兰、杨慧森的到来,一下子让颜家的房屋居住问题变得拥挤起来。
晚上,杨悠兰被安排在和颜舜华一个屋。杨慧森则被安排在和颜致远一个屋。
晚上,颜致远又说了杨慧森一顿,杨慧森偶有反驳,可一旦语气里有一丝对颜舜华不尊重,颜致远总是少不了要语言与武力一起教训下杨慧森。如此几番下来,杨慧森是真折腾累了。
杨慧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留下吧,自己这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好过!
走吧,远在平城的父亲早已经只听那女人的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杨慧森思前想后一番,觉得还是留在这比较好,毕竟吃的好,大不了以后不主动招惹颜舜华就是。
嗯,就当颜舜华为无物好了!杨慧森暗暗下决心道。
颜致远也没有睡好,今天大姑姑忽然问自己兰表姐怎么样?颜致远已经初懂人事,也模糊懂的大姑姑的意思,虽然当时他也装糊涂说兰表姐是个好表姐之类的话。大姑姑话里话外说的是,兰表姐因为姑父杨四平的事怕是以后难找到好的婆家。他是很同情兰表姐,也确实觉得兰表姐人很好,可这个好跟那个好是不一样的。兰表姐跟莫青山是不一样的。
同样另一个屋里的颜舜华与杨悠兰也没有睡好。
颜舜华是因为自己睡一个床习惯了,猛然床上多出了一个人,只觉得处处不方便,不过她可不敢把这种不方便的心思流露出来,生怕伤着了杨悠兰。
杨悠兰也不习惯,睡不着,她想翻身又怕扰着颜舜华,躺的老老实实的浑身不舒服。
好在,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天,众人渐渐习惯了。
杨悠兰因为病彻底好了,饮食上开始进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身上也长了点肉了,颧骨看上去也不那么高了。只是,杨悠兰不爱说话,一看见颜致远脸就有些红,若是颜致远和她打声招呼,杨悠兰的声音则跟蚊子一样。
杨慧森倒是乖觉了不少,见了颜舜华并不主动搭腔,但也不招惹颜舜华。颜舜华也懒得搭理他,两人倒像是居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陌生人一般。
因为颜家一下子来了两个客人的问题,莫青山与虎子这几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来找颜舜华学习。两人在家里急得不行,连带的虎子娘与虎子奶奶也着急起来,隔三差五的就往颜家或送一只母鸡,或送些新鲜菜蔬。
对此,芸香感觉很过意不去。
颜林氏则很不以为然,说道:“这些东西哪里会值个什么钱?比起束脩可是要差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