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人显然不知一个一看就出身富户的女子为何拦住他们，身边又跟着人，也不敢随意得罪了，便有一个年过四十，看打扮显然在这些人中有些身份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娘子拦下我等不知是有何事，可是有什么误会。”

　　 云小姐指着那笼子道：“你们都是睁眼瞎子吗，没看见她都流血了，怎么不把她送到大夫那里去。居然还想把人扔进河里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中年人一愣，随即一脸嫌恶地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妇人不守贞节，还未婚配就有了孽子。如此□正当要如此，才能以儆效尤。”

　　 “那你们可找到那个男人了，怎么我只看到这里唯有她一个人。”云小姐大怒道，“快把她放开，等把那男人找出来再来说这些，不然定要你们好看。”

　　 那些村人立时就怒了，有那妇人立时就破口大骂起来，说得那话真是难听得很。中年人也冷哼着没有说话，见海棠等人赶过来，还向身边的年轻小伙子连连便着眼色。

　　 妙法和尚却是不管那些，凭着他那凶恶的长相，他往人群里一走，那些原本还在怒骂的村人顿时息了气焰，连连向后退去。

　　 那妙法长得粗壮，力气也大得很，双手就像划水那样向两边一分，人群就被他拨了开去，让他一路走到了那笼子边上。伸手在竹木编的笼子用力一扯，妙法就扯出一个窟窿出来，就这么伸手去给那女子把脉。

　　 看到公孙玮直接向那中年人走了过去，海棠便向着妙法过去了，对那些村人的眼神视而不见。

　　 “妙法大师，这女子身体如何，孩子怎么样了？”看着脸朝下贴着地面，眼睛麻木至极的女子，海棠心有不忍，有些期冀地问道。

　　 妙法收回手，向海棠摇了摇头，语带悲悯：“小产了。从脉像看，她已有多天滴水不沾，能挺到今日已是难得之事，只可惜……身体也亏得厉害，若是不好好将养，会落一辈子的病根，以后也会子裔不便。”

　　 “啊，啊……”那女子在妙法话音落下时，就突然挣扎起来，手从笼子里伸出来，胡乱的抓着，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啊……啊……”

　　 她紧紧都抓住了海棠的手臂，不停的啊啊叫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停的泪着眼泪。她抬起头时，可以看见她的脖子上明显的勒痕，显然是伤到了喉咙。

　　 “阿弥陀佛。”妙法直接盘坐在了地上，手持着佛珠念起了经文，脸上一片肃穆之色。

　　 “啊，啊……”那女子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松开了海棠，一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仰头愣愣地看着天空。

　　 海棠抚着被女子抓出血痕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四周的村人，心中的怒意如何也平息不了。那些村人被看得别开了神线，却无一人表现出愧疚之色，反倒看向海棠时，也如同看到了什么脏物。

　　 “公孙玮，你个懦夫，难道还怕了这些刁民不成，我娴雅真是错看了你。”那边突然传来云小姐的怒斥声，她的手指就快要戳到那中年人的鼻子上，狠狠道，“我今日就告诉你了，若是你不把人给我带走，我便把你们的地都买下来，还让你们日日交租，看你们又能如何。我云家虽不像他公孙家那般，还有银钱给你们这些畜生，可买些地的银子还是有的。”

　　 海棠虽然心里有些沉重，却还是被逗得一笑，道：“云小姐当直好气魄，此事当拜托了。妙法大师，可否把这笼子整个拆了，妾身让人把她抱到马车上去，怕是耽误不得了。”

　　 “少奶奶……”跟着海棠的一个婆子虽然也有些不忍，但还是拦着她道，“这妇人不洁之身，少奶奶还是不要沾染上的好，当以名声为重。”

　　 海棠摇了摇头，没有拿话回她，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回。

　　 妙法此人倒真是真正佛门之人，没有半点世俗之见，一把便抱起了那女子，大步向马车走去，也无人敢拦他。

　　 “这……”婆子狠狠一跺脚，看着海棠满是责怪，转身就向公孙玮去了。

　　 海棠一把抓着一旁有些傻了的福云，紧紧跟着妙法走了出去。

　　 “少奶奶，那些人……”有些回过神的福云转头去看那些村人，有些害怕的紧紧抓住了海棠的手。

　　 “莫要理他们。”海棠厌恶道。

　　 把那女子带回马车边，昌先生和公孙谨都站在外面等着。福芳看到妙法抱着的那女子一身伤痕血迹，立即就被吓了一跳，立时就要去捂公孙谨的眼睛。

　　 海棠此时也想起公孙谨还在此处，不知可否会把他吓到，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向福芳道：“带相公去另一辆马车上吧，是我考虑不周。”

　　 公孙谨却盯着那女子下身渐血的裙子，从福芳手中脱出来，动作比平时不知利落多少的下了马车，拉住海棠就抱在了怀里，海棠可以感觉到他正在轻轻颤动。

　　 “相公？”海棠顿时就觉得奇怪，她伸手轻轻拍着公孙谨的后背，哄着孩子般轻声道，“没事情了，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们去那边走走可好？”

　　 海棠看那边公孙玮和云小姐似乎已经和村人商妥了，便向福芳道：“我与相公就在这四处走走，要走时叫我们就好。”她又向昌先生致了歉，把客人如此晾在一旁，的确是无礼之极。

　　 公孙谨情绪不稳，海棠便带着他向路旁走去，只让人跟着远一些。这路边有不少粗大的树木，再远一些就是农田，成片成片的连在一起，已经翻好了准备插秧，时而能听见一声蛙叫声。

　　 海棠四下看了看，地上长满了青草，看着倒还干净。她拉着公孙谨一起坐下，背靠着树杆闻得青草清香，心中的怒气才平息了一些。

　　 从这里可以看见那女子已经被安置进了马车，福云这时没有跟着她过来，而是跟着照顾去了。

　　 “这次真是冲动了，结果还都是要靠着别人，怕便是帮那妇人擦身抹药都是碍手碍脚的。”海棠自嘲道，又拉了拉公孙谨，“你又是怎么回事，可与我说说吗？”

　　 公孙谨也看着那马车，眼出浮出茫然之色：“弟弟，见有了。”

　　 海棠一愣：“什么？”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想起了糯娘和她说的公孙夫人被公孙谨推倒小产的事情，“那时的事，你都记得。”按照糯娘的说法，公孙谨那时不过三岁，竟到此时还记得那时的场景。

　　 公孙谨又不答话，像是已经出了神。

　　 海棠抓住公孙谨，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公孙谨拍开海棠的手，目光完全不在她的身上，涣散得不知到底看向了何处。

　　 海棠被公孙谨触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嘶”的一声收回手，看向公孙谨的目光顿时有了怒气。她正想向公孙谨说些什么，开了开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心烦意乱的站起来，海棠向那些水田走近了一些，脚下开始觉得松软，是被农户清理出的杂草和淤泥。她平日里绝不会踩在这种地方的，些时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看着水田中水波粼粼，不时有一只水蜘蛛划了过去。

　　 这是她已经极少看到的场景，钢筋水泥的城市才是她真正熟悉的地方，她突然觉得寂寞。

　　 站了不过一会，就有人来叫他们回去，那些村人已经散去，他们便要继续赶路了。

　　 因多了一个伤患，福云便出去和车夫坐在了一处，福芳照看着那女子，喂她喝着一些清水。

　　 这一路上马车内都安静极了，只是偶尔听到那女子轻声□的声音，和去时那一路完全不同。

　　 等到快要到时，一直有些萎靡的云小姐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了，你想救的人也救了，摆出这副脸色是要给谁看。哼，你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知回去要吃什么排头。就这傻子的样子，就知道护不住你，真是活该。”

　　 海棠拿着帕子叠着老鼠，对她理也不理。等手里的老鼠叠好了，海棠把它放在云家小姐的手中，道：”今日多谢你了，我可否也叫你娴雅。”

　　 云娴雅小心地捏了捏帕子做的老鼠，口中却道：“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这名字戴到我头上完全是糟蹋了，不过也比你那名字强，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幅狐狸精的样子，以花作比也该叫红杏才对。”

　　 “海棠也好，红杏也罢，不过是个名字罢了。”海棠失笑地摇了摇头。

　　 “干什么，这是我的。”云娴雅突然叫道，却是公孙谨从她手里拿走了那老鼠。她劈手就要去夺回来，不想公孙谨却有福芳这么个帮手，又怕碰到了躺在那里的女子，完全没有办法，顿时向着那两人冷言冷语说个不停。

　　 公孙谨拿到那个老鼠在手中摆弄了两下，又拎着尾巴处把它放到海棠手中：“娘子的，我的。”

　　 海棠无奈一笑，也不说些什么，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棠棠，棠棠小公主，该起床了……”

　　 “困，让我再睡会。”海棠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道。

　　 那温和的声音满是笑意地道：“真不起床，那今天你妈妈做的爱心早餐可都归爸爸了，今天有你最爱的绿豆包子哟。”

　　 海棠听到绿豆包子几个字，馋虫立刻就钻了出来，马上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望着古香古色的帷帐，海棠揉了揉额头，她隐约记得她好像梦到了以前的之事，可一醒过来又记不得了。她摸到手边有一支温热的手臂，转头看去果然是公孙谨睡在了她的身边，可能是她睡得太死，便直接被抱回了房里。

　　 海棠突然觉得自己没法出去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