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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他喝醉了

无常印 素色彩衣 8688 2024-04-14 04:44

  谷云平自从杨达林案发后,就被史开物藏到了清光寺。

  清光寺平日里没收接受史府的布施,所以也愿意帮忙让谷云平借住一段时日。

  单莫比派人打听到这个消息后,曾经微服到清光寺烧香,私下里见了谷云平一面。

  谷云平的意思是自己并没有杀死尹杨氏和陈管家,他确实拿了信,但是两个人是互相猜忌,最终陈管家失手推倒了尹杨氏,不想尹杨氏撞地而死,他自己也畏罪自尽了。

  单莫比问他为什么要躲起来,让别人误以为是他杀了人。

  谷云平道:“杀人是一个人的死罪,信上的罪过涉及太多人的性命。”

  单莫比撸起衣袖,亮出自己手腕上的白色叶子印记:“谷师叔,你认为本官会怎么做?”

  谷云平闭了闭眼:“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还是一笔债,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到底是莫易的血脉,单力吾的儿子,捏造罪名的事情恐怕你还不屑去做。”

  “谷师叔,我只要你一句实话,不管这个无常印有无解药,只要你说的是事实,你没有杀人,我也绝不会给你定罪。”

  谷云平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那你听好了,多年前你大师伯找过我,我已经告诉他了,这件事情我是做错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挽回了,不是人犯的每个错误都能改正的,我对不起你了。”

  单莫比脚下晃了一晃,尤是他始终觉得希望不大,但是真正面对面听到谷云平说出这句话时,心情还是绝望的。

  谷云平看着他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对自己叫骂两句,心头升起一丝悔意。

  当蒙柔宁找到他时,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事情办妥了,总有他的好处,况且蒙柔宁也相信他没有杀人,并告诉他会帮助他回到史府。

  因此,他暂别清光寺,渡河去寻找李铁嘴。

  这厢里,单莫比已经等到了下课的于莫攀。

  于莫攀大叫他是稀客:“什么风把县太爷吹到我这个斗室里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主要是查看你是否守规矩,有没有私藏什么绝世美人。”单莫比开玩笑道。

  “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美人的苦我可是不敢再尝了。”于莫攀叫苦不迭。

  “两件事儿,一件事儿是告诉你一声,总算是得到机会亲自问了谷云平,他说很抱歉,没有法子改正他多年前犯下的错误。”单莫比平静地说,仿佛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嗯,我也想到了,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抱多大希望。另一件事呢?”于莫攀淡然道。

  “这另一件事儿,可就是请大哥你救我一命。”单莫比起身作揖。

  于莫攀忙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上次是我鲁莽了,为此我特地回了趟阪长山,见了外祖,回来后每日增加了修炼,早晚各十遍绝情咒,眼下情况好得很,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你不必担心。”

  单莫比想要抱起凑过来的米米,不过米米躲开了他。

  他掏出龙凤纹的玉佩:“这是平城童领君的贴身物件。”

  “你想让我帮忙劝说他?何事?”于莫攀有点儿明白了。

  单莫比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解一遍:“你看,这件事情牵扯范围多广,石玉川,史开物,谷云平、史亦临、蒙姑娘、双绾,还有你那个学生叫石语眸的,无人不在内,所以此事一定得从根底上彻底解决,这个种子不能让它发芽,否则将是一棵毒株,咱们身边的人都有危险,你我恐怕也跑不了干系。”

  “另外,我作为一县的县令,自然不愿在自己辖境内出现大逆之罪,无论如何此事请大哥周旋一下。”

  “我这个御卫博士也不是白叫的。”于莫攀面色凝重起来,伸手接过玉佩:“这个如何取到的?”

  单莫比将史亦临和单双绾去平城治病一事讲了一番,于莫攀笑道:“看来,大家为此事都不少出力,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不过,我该如何去做比较妥当?”

  单莫比从怀中掏出一张准备好的说辞:“我和蒙姑娘商量好了,你只需将这套说辞熟记,传入到童领君的脑中,然后离梦时千万要记得念口诀,否则他事后记得你就麻烦了。”

  “这个我自是晓得。”于莫攀取了那张说辞,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

  入夜时分,于莫攀手中紧握玉佩,口中念动了口诀。

  他的身子借着月色的清辉飘飘荡荡来到了渡口的一艘空船旁,童领君正着另一艘无人划桨的船向他这边驶过来。

  于莫攀作揖道:“童大人一向可好。”

  童领君问道:“你是何人?星夜找我有何事?”

  “在下是如来佛祖身旁的一个罗汉,大人的爱妾近年来时常到寺院烧香,一向都有布施,今天佛祖命我来提点大人,大人现在所某之事颠覆朝纲,违背伦常,如果及时收手,佛祖定然能够保得大人的一世平安,子孙延绵。否则,大人的下场会异常凄惨。佛祖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载,此事佛祖已然看到结局,大人不但自己会被凌迟处死,还会波及九族不得一个活口。今日我只是化作人身,来为佛祖传一个口信,请童大人回头是岸,免遭祸患。慎之慎之!”

  童领君的脸色随着他说的这些话变得惨白,冷汗汩汩冒出,忙跪倒在船板上:“多谢佛祖提点,多谢罗汉传音。在下一定谨遵佛祖之命,不敢造次。”

  于莫攀见事情已谐,忙口念出梦诀,离开了渡口,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他去见史亦临,将玉佩还给他。

  史亦临问:“办妥了?”

  于莫攀点点头:“我看他吓的灵魂出窍,恐怕是再也不敢了。”

  5.

  谷云平艺高人胆大,自入了平城,很快就寻到了李铁嘴的住处,将他顺利地带到了七修城衙门。

  单莫比让吴典史关押他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地看管着,让他想想自己可曾做过什么不法之事,说过什么不得当的话。

  之后,因为听说于莫攀那里事情办得顺利,便也不太在意李铁嘴的事情,只是派人告诉他关于谋逆和造反的话以后绝不可以再说。

  李铁嘴自是一万个保证,不会再多嘴多舌,才被放了出去。

  根据谷云平的说法,单莫比和蒙柔宁特地重新开棺验尸,找两个仵作反复核验,果然找到尹杨氏和陈管家头部撞击地面的伤痕。

  之后,杨府有个下人也出面证实,他看到了尹杨氏和陈管家两个争执,陈管家将尹杨氏推到了。

  至此,此案终结,蒙柔宁写了结案详情,相关人证画押了事。

  了了这样一桩大事儿,单莫比这几日心情大好,阳光普照。

  他吩咐小蔡拿十两银子给厨房,晚上给衙役们添肉加酒。

  同时,他邀请邢县丞、吴典史、赵主簿、蒙柔宁等人赴晚宴。

  邢县丞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他有什么喜事儿。

  吴典史道:“这单大人清如水明如镜,来了这两年没什么进项,这请客吃饭肯定是使自己的俸禄啊。”

  “你说自己掏银子请客,单大人得有什么喜事儿?”赵主簿凑过来道。

  “依我看,是这两年平安无事,今年的中秋节又办得喜气洋洋,深得民心,大人高兴。”邢县丞插言道。

  “唉,你说,你跟大人走得近,你肯定知道点儿什么。”赵主簿点点蒙柔宁。

  蒙柔宁挠挠头,她知道什么呀,随口道:“大人是个工作狂,平日里没什么娱乐,八成是想喝酒了,也没人陪,请你们去做伴儿。”

  小蔡听了他们的话,一边帮着布置酒菜,一边笑道:“请吃饭还要什么由头,就是高兴。”

  “大人是这样的性情中人?没发现。”赵主簿疑惑。

  一会儿单莫比穿着件云纹白袍走了过来,这件白袍衣袖宽大,穿着很是舒适。

  他笑道:“怎么都奇怪我怎么有心情跟大家一起喝酒吃肉?”

  邢县丞道:“与单大人相识这许久,不见大人喝酒吃肉,大人一向约束自己甚严,我们都敬佩得紧。”

  “俭以养德,这是我的习惯。不过,我想这两年大家跟着我很是清苦,而且各位都非常尽职尽责,对我帮助很大,我早想着找个机会感谢大家,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略备酒菜,大家不要拘束,随意说笑,否则无趣。”单莫比心情舒畅地说了这一篇话。

  邢县丞、吴典史、赵主簿、蒙柔宁都起身作揖致谢。

  单莫比做手势让他们坐下:“不要拘礼,咱们平时都熟稔得很,既是有酒有肉,就该开怀畅饮,来我敬你们四位,不必饮尽,自己随意。”说完,他自己先喝了半杯。

  几个人都端起酒来,依自己喜好,有的一饮而尽,有的浅尝辄止。

  邢县丞谈了谈老百姓的民风,觉得自从单莫比来到七修城后,当地的民风更加淳朴了。

  吴典史也谈了谈牢狱的情况,在押犯人有所减少,是个好事儿。

  赵主簿则谈及朝廷和上级官府的态度,对七修城都是颇为满意。

  蒙柔宁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偶尔扦一口肉吃,略略饮些酒。

  她看向单莫比,觉得他比平日里开朗了许多,有些恣意汪洋的味道,看得出他非常的开心。

  邢县丞今晚饮了不少酒,单莫比单独敬他们几个男人,却劝蒙柔宁少喝。

  蒙柔宁见他们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觉得这酒真是为男人酿造的,自己就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邢县丞喝开了,嘴里开始冒胡话:“你们不知道,大人一表人才,那日从绸布庄子走过,那庄子里的胡小姐就仰慕得紧,家里还托我打听大人的生辰八字。我说咱莫大人那千里挑一,陛下都青眼有加,怎能随意婚配,我这关都过不了。是不是,蒙姑娘?”

  蒙柔宁不置可否,笑一笑,扦口肉吃。

  赵主簿摇摇手:“你怎么问蒙师爷,蒙师爷虽不是待字闺中,却也是行走江湖,形单影只。”

  吴典史凑趣儿道:“那单大人和蒙姑娘都说说,你们想要找个什么样的,我们几个好给你们寻摸着,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不能光办案子,婚姻大事也得适当考虑。”

  蒙柔宁听着他们的酒话,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答言。

  单莫比饮了一杯酒,笑道:“我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姻缘的了,众位莫操心了。”

  蒙柔宁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像有假,不知怎的,心向下一沉,她接口道:“单大人年龄正当时,为什么要说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是实话。你们看……”单莫比将左手的衣袖向下一抖,整个前臂都暴露在外。

  “大人这白叶子是什么印记?有什么来头?”赵主簿凑到前面看得清楚。

  经他如此说,蒙柔宁也看出来,那健壮有力的胳膊上有一小片白色的叶子。

  “这个就是我断情绝欲的原因,我自小就被人种上了此印,此印还有一个黑叶子,在我哥哥身上,我们两个的印记合起来叫无常印。如果其中一方失身,另一方就会暴毙。你们说我能怎么做?”单莫比将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公之于众,心中再无挂碍,他笑着饮了一杯酒。

  几个人都被这些话惊呆了。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事。”

  “是啊,这人也太阴毒了。”

  “咱们大人也太不容易了,年纪轻轻就被告知不能婚配,这不是活活受罪吗?”

  蒙柔宁呆愣愣地看着那叶子,她今日才懂得眼前这个俊朗男子的痛苦,原来竟有这样的不得已。

  生就一副好皮囊,却注定孤独终老,这真是残酷的惩罚。

  可是他又错在哪里呢?

  “大人,你这无常印就无法可解了吗?”她脱口问道。

  “我不知道,有时候我想也许有那么一个人会真心待我,那么无常印可不可解都无所谓。”单莫比嘴里嘟囔着,已经睡眼迷离了。

  “大人醉了。”“小蔡,快扶你家大人回后房。”蒙柔宁唤道。

  其他三人见此,也都觉得醉意袭来,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蒙柔宁帮小蔡扶着单莫比到后房,将他放到卧榻上。

  小蔡去打水,给单莫比擦脸。

  蒙柔宁再次拨开单莫比左臂的衣袖,抬起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看那白色的印记。

  在她放手之时,忽地手腕被对方抓住。

  单莫比睁开了眼,嘴里嘟囔道:“你又在我梦里出现,还看我的无常印。既有无常印,为什么还会有你?”

  蒙柔宁轻轻地去扒开他的手:“做梦就该有个做梦的样子,别抓住人家的手不放。”

  “哦,白天不能抓,梦里也不能抓。对了,我今天八成是忘了念绝情咒,我一疏忽,就会出现问题。”他慢慢地松开手,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小蔡这时拿着打湿的毛巾过来,见蒙柔宁还在,悄声道:“蒙姑娘,天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蒙柔宁惊讶道:“啊?”

  小蔡忙道:“啊,我是说晚了,姑娘该回家了。”

  蒙柔宁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我来吧,我给他擦完脸就回去。”

  小蔡挠挠头,“蒙姑娘,你那次替大人挡箭我就看出来了,你喜欢我们大人。可是大人每天都在念好几遍绝情咒,有一次我问他这咒语为何翻来覆去每日都念这么多遍。他说念少了管不住自己,人心是最难管束的。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大人还有无常印的苦衷。这真是苍天捉弄人。”

  蒙柔宁在他的唠叨声中替单莫比擦好了脸,又呆呆地看了两眼他胳膊上的印记,将毛巾递到小蔡的手里,对他点点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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