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皇看到自己砸错了人,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感,但是等他看到了楚怀林依旧是高高昂着脑袋,好像一点都没有他事的模样,那点内疚感就荡然无存了。
忽然,有一阵明朗的声音从圣殿上响起:“父皇,无需动怒。”
这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发出声音人的身上,当然,并不是说这个声音如天籁般好听,而是因为在这个紧张的气氛,终于有人出声救场了,所以这个声音对于在场的大臣们来说,是他们有生之年,听到过最美妙的声音了。
羽皇也看向了发出声音的人,脸上如同冰霜般的脸色有了缓和:“山河,你放心,昨日的事我已经全部听说了,护国军只是为了自保,不会牵扯到你的。”
羽山河脸上挂上了笑容摇摇头说:“父皇,我没有想撇清自己的意思,其实昨日的那件事没有父皇想得那么严重。”
羽皇偏着头,皱着眉头盯着羽山河,他不想让羽山河再说下去了,这是铲除羽轻翎党羽的好机会,只要把握住,羽山河就能更快地崛起,然后自己把羽皇的位置传给他,这样,自己就没有遗憾了。羽皇神情严肃,死死地盯着他,示意他闭嘴。
羽山河也看向羽皇,只是眼睛里充满了单纯无辜,好像自己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父皇,监察院长只是文官,他怎么可能调动羽林军兵力呢?”
羽皇听完羽山河的话,想到原来羽山河只是想把楚怀林撇出去,他在大脑中飞快思考。
关于皇储的事情,如今所有为官者已经模模糊糊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支持羽轻翎为皇储的,这些人,大多是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也可以说他们支持的是曾经的羽后。
而另一派,是一些年纪轻轻,被羽皇亲自提携上来的官员,他们现在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增长得却很快。
羽皇认为楚怀林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虽然他才华无双,可是用起来却很是不安心,害怕他虽是会在自己虚弱的时候,狠狠地咬自己一口。
他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羽皇曾经认为,他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一定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这次羽山河的事情,他的态度坚决,坚决跟自己反着干。
羽皇对于楚怀林已经动了杀心,他不清楚楚怀林忠心的到底是谁,根据这些天的观察,羽皇认为楚怀林很可能会站到羽轻翎的队列里。
“不”,羽皇自言自语地呢喃,“楚怀林已经不是站在谁那一边的事了。”羽皇心里隐隐有一种大胆可怕的想法:“若是说他谋反,自立为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除掉虽然可惜了点,但也杜绝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羽皇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羽山河,羽山河微微低下了头。
“唉”羽皇深深叹了口气,“事情当真如河殿下所言?”羽皇把目光投向楚怀林。
楚怀林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羽皇陛下,这么浅显的问题竟然需要河殿下的提醒您,您才能想到?”
“不愧是楚怀林,胆子就是这么大。”所有的大臣都在心里想,连羽皇也不禁有些佩服,刚才因为楚怀林傲慢无礼的愤怒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羽皇不回答楚怀林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是朕错怪你了。朕老了,到底是不中用了啊。”
所有的大臣都躬身行礼:“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只有楚怀林没有跟着大臣们附和,大声说道:“陛下贵有自知之明。”
羽皇也不生气,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笑容:“怀林说得句句实话,虽是难听了些,贵在真实啊。”
底下的大臣们听见羽皇话语轻松了许多,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大家都夸赞着楚怀林:“大人如此真实,我等实在自惭形秽啊。”
楚怀林并不搭理,只是觉得好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这些人也能找到这么多的词语来夸我,他终于发现了文官的强大之处:有了这群文官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了。”
就在大家都笑得起劲的时候,羽皇又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刚才脸上的半分喜悦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脸色又如同冰霜。
“羽惊蛰,你可知罪!”
短短的一句话飘过,重量却是千金,刚才的活跃气氛像是羽皇脸上的半分喜悦一样,仿佛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四周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说话了,这种时候,万一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大喘气被羽皇听到了,让羽皇心情不好了,那很可能立马就给你安一个叛乱同伙的罪名。
羽惊蛰双膝跪地,头重重地磕到地上:“是臣的错,都是臣一手策划了这场刺杀,还请羽皇陛下责罚。”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做错了事总是要罚的。”羽皇的语气和缓了下来,回归了平静。
羽轻翎和羽山河都皱了皱眉头。
羽山河本来是想帮助羽惊蛰脱罪的,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羽惊蛰就急着认罪了。
羽山河冲着旁边的羽轻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羽轻翎知道这件事怨不了他,是羽惊蛰急着认罪,羽山河现在说已经晚了。于是也对他点点头回应。
羽轻翎昨日在生辰宴与羽惊蛰分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羽惊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本来是有很大的转圜余地的。
羽轻翎躬身行了个礼:“陛下,羽惊蛰身为羽林将军没能掌控好军队实在是他的失职,还请陛下革去羽惊蛰羽林将军一职。”
羽轻翎说羽惊蛰没有掌控好军队,暗指羽惊蛰只是受了人迷惑,希望这样罪责就可以轻一点。
不过按楚怀林对羽皇所言,羽惊蛰应该是谋划了一切的人。
可是羽皇并没有挑出这个问题,只是顺着羽轻翎的话说:“惊蛰,你是我的侄儿,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你脱不了干系,从今天起,革去你羽林将军一职,去东南任右翼军都统吧。”
羽皇对羽惊蛰的惩罚是很合理的,谁都说不了什么,就是羽轻翎也说说不出什么不对。
散了早朝,羽轻翎追上羽惊蛰:“你是什么意思啊,表哥。”
羽惊蛰脸色阴暗,使劲低着头:“没什么,做错了事受到惩罚应该的,况且也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大事,没有关系的。”
“我是问,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你这家伙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次惹事了吧……”
羽惊蛰突然露出了笑容来:“什么时候轻翎也这么啰嗦了?”
羽轻翎顿了顿,以前自己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的,是因为担心羽惊蛰吗?应该吧,十几年的友情呢,自己已经牢牢的记在心里了。
“我只有两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羽轻翎正色问道。
羽惊蛰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报告翎殿下,下官就是看那个小白脸很不爽。”
羽轻翎才不信呢,他是了解羽惊蛰的,他做事看起来好像是很冲动的样子,可是在做大事之前总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既然他不愿意说,那自己苦苦追问也没有用。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羽惊蛰把手一背,轻松地回答说:“去东南右翼军任职都统,没事就偷偷溜到人族去看一看,听说人族很美的!”
“好吧,给自己放个假也是好的,我期待着你再次回到羽都,我的羽林将军。”羽轻翎给了羽惊蛰一个拥抱。
羽惊蛰听到“羽林将军”这个称号,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对了,轻翎,我希望你能暂时接手羽林军,一直等到我回来。羽林军千万不可以落到别人的手里。”
“什么意思?”羽轻翎面色忽然也严肃了起来,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小心楚怀林这个人,一定要小心。”羽惊蛰不回答羽轻翎的问题。
羽轻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人很不简单。”
羽惊蛰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换了一副比较轻松的表情:“明天我就要启程前去东南了,今天下午到婴环家里一聚吧。”
羽轻翎点点头,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心思却依旧在思考羽惊蛰前面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在路上与羽惊蛰分别后,羽轻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到了皇家军驻军处。
她召集了一直在自己身边,很是信任的几位皇家军将领到会议室。
宽敞的会议室里只有靠前坐了几个人,羽轻翎坐在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两边是自己最得力是副将——宣语,另一边是沉稳镇定,从最初就一直跟着自己的魏佑魏都统。
这个突然的会议让一向聪慧的宣语也摸不着头脑,她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呢?。眼睛看向对面的魏佑,依旧是摆着一副臭脸,没有什么表情,眉毛浓厚,眉间总是皱成一个“川”字。
在他的表情中,宣语实在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宣语又把头转向旁边的羽轻翎。
羽轻翎的秀眉微蹙,红色的眼眸深邃。宣语顺着她的眸子望去,如同深不见底的井水,无波无澜。
宣语收回目光,从羽轻翎的神态中,也没有发现什么。
她又把头往四周转了一圈,其他几名将领脸上都写着疑惑、不解、惊讶,他们应该都和自己一样,什么也不知道,都暗自在心里揣摩着。
宣语环视了一圈无果,将头低了下去,只等着羽轻翎揭晓答案。
羽轻翎揉了揉眉间,刚才一直皱着,才发觉有些酸痛:“诸位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第一句话先表明了自己是羽轻翎最信任的人,皇家军的将领们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
大家都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
“我想问大家一些事情。”羽轻翎缓缓开口。
“嗯?”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了,原来还以为会有什么重大的任务呢。
宣语先反应了过来:“不知殿下想问我等何事?”
“在你们身边,我就不卖关子了。我想问你们对于河殿下的看法。”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谁都知道河殿下,这个从天而降的殿下,让将来可以稳坐皇位的羽轻翎多了一个敌人。
对河殿下的看法,在座的将领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们很快就由河殿下联想到了很多很多恐怖的事情,什么谋权篡位,什么皇位之争。
羽轻翎环视了一圈,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轻轻一笑。
笑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大家都纷纷抬起头来,看着笑得如花儿般美好的少女。
“诸位想得太多了,我就是单纯地想知道你们对河殿下这个人的看法。”
听到羽轻翎的解释,将领们提到嗓子眼的心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大家都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