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急匆匆赶回保卫处,让小王在市场买了份小笼包,边吃包子边翻看上午的审讯记录。
三下敲门声打断了白云飞的思路,“进来”。
来人是徐凯,进门后轻轻把门关上,快步走到白云飞面前,说道:大哥,上午审的怎么样。
“你看看,上午的笔录在这”。
徐凯仔细的翻了一遍,心有疑虑问道:大哥,你问李顺刀削面的做法,还有面条是否放了西红柿,是怀疑他的身份?
“不,我觉得他的身份没问题,李顺从刚被李树淮审到我问他刀削面的做法,他从紧张到可以主动回答一些提问,这些反应都是一个小贩第一次被审讯的正常反应,不过他一问三不知,我有点怀疑他不是第一目击者,看见唐三抛尸的不是他。还有唐三的抛尸路线,是不是和李顺说的一样。”
徐凯认真的把笔录从头看到尾,李顺所说的路线确实是他和唐三事先踩过点的线路一致。
“难道是侦缉队或者是宪兵?徐凯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那天下午一点我和唐三在火车站门口见了面,坐着他的人力车去的商会。
“唐三,我先上去,你去楼西侧第二个窗户下面等着,楼旁边有两颗大柳树,可以遮挡视线,自己小心。”
“放心,凯哥,我这没问题。”唐三说完,便自己拉着洋车从市政办公楼正门绕道了西侧。
整个办公楼坐北朝南,长方形的楼体,山本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最西侧,窗户朝南,出办公室的门,西侧走廊有扇窗户,办公室对面是个厕所,里面两个窗户,一扇朝西,一扇朝北,旱厕有两个窗户,使得通风很好,长条形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光线很暗,只有东西两侧的窗户透着光,站的距离稍微远一点便看不清走廊两侧的人,徐凯在门口用保卫处的证件在来访簿上登了记,便径直走到了2楼,在走廊确认没人后,便来到西侧的厕所,找了个靠门口的坑位蹲下,坑位遮挡隐私的小门板留了个细缝,便于观察外面。
不多时厕所的门被推开了,徐凯透过门口的细缝看见山本手里拿着茶壶进来,对着水池准备把泡过的茶叶清洗掉,徐凯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麻绳,慢慢走过去,没等山本回头便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死死拽住,山本双手奋力抓住徐凯的手腕,想让绳子从自己脖子处松一些,无奈徐凯身高比山本高了一头,力气又大,试图挣脱几次都没有成功,又几次回头往后看,也是因为身高的缘故,却也看不见究竟是谁想取他性命,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山本的挣扎慢慢弱了下来,直到一动不动。
徐凯虽然精疲力尽,却也不敢耽误,赶忙推开厕所朝西的窗户,9月的上海,中午依然闷热,这朝西向的太阳,更是烤的没人愿意待在这,徐凯见到唐三在楼下坐在洋车边等他,两人对过暗号,确认路边暂时没人后,便一个从楼上往下放,一个从楼下接。就这样便把山本的尸体从二楼放下了一楼,随后唐三把山本的尸体装上洋车,拉到荒郊抛尸。
“你确认当时没人吗?”白云飞听了徐凯的讲述,如果整个动手的过程没有在楼里被人撞见,那就只能是唐三在抛尸的路上出了岔子。
“大哥,我把山本从二楼放下去之前是和唐三确定过外边的状况,如果是我一个人观察有没有人,可能会出个岔子,但是我俩同时观察过,在这块应该不会出问题。”
白云飞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的疑惑始终没能放下,本以为今天审完目击证人便可以确认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现在却愈发感觉事情不是让人偶然撞见那么简单。
“大哥,你在想什么,唐三牺牲了,日本人手里没有活口,那个李顺也没看清什么,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白云飞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眉峰紧锁的说道:这次的事疑点很多,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其一抓捕唐三那天晚上,除了李树淮和几个警察,还有特高课的人,他们不会范这么低级的错误,把人就这么杀了,往常肯定是要抓回去用尽一切方法让唐三开口;其二藤田自己都没定性这次的案子到底是唐三为了钱,还是一次政治刺杀,没必要带着军犬,放了几枪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
“也许是为了杀鸡儆猴,唐三住的那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是要给其他人一个警示。”
白云飞磕了下烟灰,说道:先暗中抓人回来,等他开口或者确认这个人没有价值后,在杀了示警岂不更好,这也是特务机关的一贯做法。其三,算了。
白云飞想到第三点,突然不想说下去了,徐凯现在还没有完全洗清自己,如果是徐凯背叛了组织,那唐三的暴露是完全说的通的。地下工作是需要精神高度的集中和谨慎的。虽然是身边的战友加大哥,但是此刻白云飞并不打算把所有的想法说出来。
“凯子,这几天你先回家避一避,风声紧,现在很多人明里暗里都在查这事,小心为好。”
“大哥,出事我去抗着,你这放心。”徐凯跟着白云飞这么多年,性格谨慎要强,这次惹了这个麻烦,心里很不好受。
白云飞安慰道:“没事,事情也许像你说的,没有那么糟糕。对了,山本运送物资的明细和贩卖劳工的名册寄出了吗”
“大哥放心,已经让邮差按地址投送到宋家官邸的私人信箱里”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徐凯走后,白云飞整理了下思路,双手拇指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翻开了电话簿,拨通了一个号码。
铃铃铃,当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李树淮正躺在沙发上午睡,也许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导致的晚上睡眠不好,又或许是长期的大鱼大肉引起的血脂偏高,让人昏昏欲睡,他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刚发火,当听到电话是白云飞打来的,马上变了态度,语气变的严肃认真,只听他对着电话说道“好,好,兄弟,不用,我去接你,一会就到,还是老弟你最够朋友。”
三声敲门声后,秘书小王进来了,“处长,李树淮局长到了,在外面等您。”
见到在门口得李树淮,依然热情洋溢,仿佛见了救星,“白处长,辛苦辛苦,让您为这事费心了。”
“您客气了,都是公事,这也是为了咱们自己,不过呀,等案子破了,咱俩得好好喝一杯。”
前面白云飞说得话让李树淮有点失望,总是带着点公事公办得态度,让人总是有那么点距离,后来得那句“不过呀”得转折,让李树淮感觉又交得上这个朋友,马上说道:“那是一定,到时候哥哥我安排。”
二人从保卫处出来,上了李树淮得车,让白云飞意外得是李树淮没找司机,亲自为白云飞开车,白云飞见状,本想坐在后排得他便做到了副驾驶上。
车一路颠簸,李树淮这几天一直也没有和白云飞单独说话得机会,这下话匣子算是打开了:“老弟,这次得案子要是破不了,我这乌纱还能保得住吗?要是不行,我去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去内务部挂个闲职”话说完便看着白云飞,没想到白云飞没有任何表情,便忍不住继续说道:在不行,我就带着你这几个嫂子回乡下去,哎我说老弟,你倒是说句话呀。李树淮这一番苦肉计在白云飞这没起作用,白云飞只是淡淡得回了句:不至于吧。
“老弟,真不是我说笑呢,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说话,在这地界,我是真把你当亲人呀。
话正说着,砰的一声,路口窜出来一辆自行车,李树淮也是光顾着聊自己得前途,一个没注意便把自行车撞出去2,3米。
车上的人也是吓了一跳,等两人下车查看伤者时,被撞的人已经站起来了,看着大概没什么事,李树淮刚要松口气,一看这人的穿着,便把这口气吸了回去,圆草帽,小白衫配黑裤子,这小子是侦缉队的,虽说是警察局,但是遇见地头蛇了,自然也要让这么三分。
“兄弟,没事吧,真不好意思哈”李树淮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给他拍身上的土。
“哎哎哎,你长没长眼睛,我这么大个人都没看见”这人起来后看了李树淮半天,眼睛是真小,好像还真没长眼睛。
白云飞见他没事,也不愿在这耽误时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钱,“对不住了,这钱拿去看看伤。”
因为白李二人都穿的便装,被撞这人显然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看这汽车和打扮,还以为是俩有钱的商人,心想着怎么着也得讹一下。
“我说兄弟,撞了人给这么点钱就想走,你知道爷爷我是干什么的嘛?”
李树淮听了这话,一脸的不高兴,要不是看在贾队长那个无赖的面子上,早就骂娘了。“把话收回去,什么爷爷奶奶的,都谁教你的,没事骑车赶快走吧,我们这还有正事呢。”
“今天不把这事处理明白了,谁都他马的别想走,你是不认识爷爷我吧,侦缉队老八,你们没事也不打听打听,第一天来南京混呀。”
“我听听你要多少”白云飞打量了下这个老八,忍不住问道。
“100个大洋,要不就和我回侦缉队走一趟。”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也许老八没想到这商人还敢和侦缉队硬气,再加上碰倒那一下胳膊确实有点疼,一股子火气就冒了出来:我让你犟嘴,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抡起右胳膊,要给白云飞一个耳光,只见白云飞后退一步躲开,老八扇了个空,重心正向前倾斜着,胳膊还没来的及收回去,白云飞借力像弹簧一样伸腿,冲着老八迎上来的肚子踹去,这一下也是踹了个瓷实,只见老八后退了一步,刚想骂街,“你他”最后一个妈字还没说出口,就捂着肚子蹲下了。捂了一会,蹲在地上冲着白云飞问道:有种你告诉我混哪的,到时候别让爷爷我到处找你。”
“想找我就去新**保卫处,找白云飞。”
“你是白云飞?”老八先是一愣,仔细的端详面前站着的人,老八这种级别平时基本见不到**的高官,但一些高官的名字是知道的。正在老八将信将疑的时候,白云飞从上衣里兜掏出证件递到老八面前,老八看完一改之前蛮横的态度,“长官对不起,刚才是我鲁莽了,我是有眼不识泰山”
“那你没事吧。”
“就碰了一下,不碍事”话刚回完,老八看了看旁边的李树淮,好奇的问道:“这位爷是?李树淮本来是不想说出名字,得罪侦缉队的事他本是不想干的,刚才白云飞出手,他正暗喜,这事甩出去了。还没等说话。只听白云飞说到:这位是警察局李局长。心里不禁叫苦,你怎么说出来呀。老八一听今天这两人都是不好惹的主,也是他识趣。客套两句自己扶着车子走了。
“李局长,现在这侦缉队都蛮横成什么养了,你们警局要不要管管,今天如果不是咱俩的身份在这,估计还真的被他讹上100大洋。”
“这帮人就是地痞,还靠着日本人,我也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呀,现在维护好治安就不错了”
白云飞心想李树淮能把谭嗣同的名句用在这,不禁哑然失笑,便不在说话,坐着车直奔商会的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