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松开!快松开!”周夫人露出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急着要掰开顾姨娘的双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夏荷,还在旁边傻站着,还不快把顾姨娘拉开!”
“滚开!”顾姨娘用力跺开夏荷,转头又用阴冷的眼神望着周夫人,“太太这是心虚了吧?”
“心虚?我心虚什么?只不过是老太太在荟萃堂宴客,我身为长房长媳,得赶紧过去陪客罢了!”周夫人用了吃奶的力气,试图掰开顾姨娘的手,可顾姨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即便她费尽九牛二虎力,也挣脱不开,“贱蹄子,若不是我抬举你,送你去伺候老爷,你哪能享这么多福,现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来污蔑我!”
顾姨娘冷冷笑道:“太太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来了!”
“什么真面目假面目?我没空和你纠缠,你若识趣,赶快松手,我可以既往不咎!”
“从前我见太太平易近人,还以为您天生良善,可自打见识了您的阴损手段,我再也不敢小瞧您!”顾姨娘说着说着,目露怨恨,“我知道,我家里穷,若没有您提携,我根本没机会伺候老爷,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谋害我的孩子!”
周夫人受不了她胡搅蛮缠了,干脆道:“既然你已经查清楚了,我也没必要瞒你了!没错,你的孩子,的确是我害的,不为别的,只为他和你一样低贱,不配活在这世上!”
顾姨娘伤心欲绝地撒开手来,“不!老爷膝下无子,我的孩子若能平安出世,那他便是家中长子,兴许将来还能继承家业,如此尊贵,我的孩子怎是生来低贱?”
“你说的没错,老爷膝下无子,总盼着能有个儿子!”周夫人说着,不禁也怅然起来,“所以啊,当我听大夫回禀,说你肚里可能是个男胎,我就害怕极了,害怕你肚里的小东西生出来,夺走本该属于我和晴儿的一切,甚至于夺走老爷的欢心!”
“你真歹毒,连老爷的亲骨肉也不放过!”顾姨娘愤愤然,“可惜巴掌再大,也捂不过天!太太威风了这些年,也合该坐坐冷板凳了!”顾姨娘话刚出口,就歪歪扭扭朝着花园出口去。
周夫人见状,立刻给夏荷使了眼色,夏荷也眼疾手快,大步追上去扣住了顾姨娘。
“放开我!放开我!”顾姨娘朗声叫喊,“沈周氏,我告诉你,你拦得了我一时,也拦不了我一世,只要我逮到机会,一定将这事原原本本告诉老太太,我倒要看一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周夫人听了,丝毫不觉得受了威胁,反而仰天大笑道:“告诉老太太?你整日兴风作浪,挑拨是非,即便你哭着喊着跑到老太太面前告状,你觉得老太太会信吗?何况,我又不是没嘴的葫芦,我大可以反咬一口,告你觊觎主母之位,造谣诬赖我的清白!”
顾姨娘想起沈母素日对自己的态度,不禁咬牙切齿,冷眼相觑,“纵使老太太不信我,我还可以去找老爷,只要我一息尚存,断断不会饶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周夫人笑得更加欢了,“瞧你,已经快一命呜呼了,还惦记着要报仇雪恨呢!”
顾姨娘不解话中意思,只是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周夫人,仿佛目光也能杀人一般。
周夫人见顾姨娘不再挣扎,也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笑道:“妹妹产后恶露未尽,老爷特意为妹妹请了胡大夫进府,可妹妹应该不知道吧,那大夫原是周府家生子!”
顾姨娘惊恐地睁大双眼,怪不得她治了这么久,总是不见起色,原以为是染了不治之症,没成想是周夫人背地里捣的鬼。
“那日,胡大夫为妹妹诊治过后,我特意将他喊去坐了坐,又吩咐他加了几味药在妹妹的汤剂里!”周夫人话至此处,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露出满脸狡诈,“妹妹早该想到的,你正当盛年,只是小产而已,怎么样,这身子也不该越治越差呀!”
顾姨娘听罢,犹如遭遇晴天霹雳,怒然道:“你,你这毒妇,终有一日,你的恶行一定会被揭露!”
“或许吧,不过,妹妹是等不到那一日啦!”周夫人阴险地笑着,“妹妹的身子坏透了,如今药石无补,任谁也治不得了!”
“你!你!”
顾姨娘怒喊几声,发力挣开夏荷的束缚,而后如箭离弦,快步冲上去揪住了周夫人的乌发。
周夫人吃痛不已,一边死死抓住顾姨娘的鬓角不放,一边使唤夏荷等人上来帮忙。
夏荷等人有心上前帮衬,可顾姨娘身边那些丫头也不是吃素的,几人半斤对八两,拳头对巴掌,只得僵持在原地。
“放肆!”
沈母怒斥一声,全然不顾众人拦阻,踏着急乱的小碎步快速逼近周夫人与顾姨娘。
“你们俩也算有身份的人,今日当着丫鬟们的面如此撕扯,还要不要体统脸面?”
顾姨娘见沈母出现,立即放开手来,然后扑通一下子跪到沈母面前,哭天喊地鸣冤。
周夫人见状,生怕顾姨娘抖落什么,连忙插到她前面去,道:“老太太,您怎么来这边了?”
“幸亏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一出好戏?”沈母面色冷峻,吝啬给周夫人一点好脸色,“老大媳妇,我一直以为你修身持正,没想到,你居然是两面三刀!”
周夫人闻言,惊惧不已,霎时瘫坐到地面上。呆呆愣愣了片刻,周夫人慌慌爬到沈母面前,央求道:“老太太,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您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饶你?”沈母声音逼人,眼里全是寒意,“刚才你麻痹大意,倒是吐了不少大实话出来!我和老二、老三媳妇站在假山后面,全听见了你的话,你觉得我还肯饶你?”
“老大媳妇啊,长胳膊的拉不住短命的,你自己犯下的错,你必须一力承担!”沈母面色严肃,“顾姨娘是身份低贱,可他怀的是你老爷的亲骨肉,你怎能因妒生怨,又因怨生恨?”
“我......我......”周夫人支吾着说不出话,“老太太,原是儿媳犯了大错,您要打要骂,我也认了,只是求您大发慈悲,千万不要告诉老爷,我不想......不想让他休了我!”
顾姨娘瞧周夫人见责,心里头顿时爽快不少,于是仰天大笑几声,手舞足蹈起来。
沈母气咻咻喘着气,不光不理睬周夫人的请求,也对顾姨娘的风言风行视而不见。
此时,假山后面炸开了窝,原来二叔祖母刘氏、三叔祖母潘氏见沈母走得慌忙,也跟着到后花园瞧热闹。
吴夫人趁机道:“老太太,人多眼杂,今天这事若没个说法,只怕将来传出去了,不大好听!”
沈母见她凑热闹不嫌事大,厌弃地白了一眼,然后微微低下头来,对周夫人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我会为你捂盖子,但是,老大那边,总要有个交代才行!”
“老太太!”周夫人仓皇失措,即便是跪在麻石地上,也全然不顾膝盖酸痛。顾不得脸面了,周夫人匍匐着爬了五六步,可怜兮兮地握着沈母的脚踝,痛心疾首道:“老太太,求您了,舍我一份体面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沈母无能为力地闭起眼眸,用力摆脱周夫人的束缚,然后叹了口气,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自己造的孽障,终究还得你自己偿还!”
“老太太......”周夫人声音呜咽,泣不成声。
“立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大太太起来,再找人送顾姨娘回她自己的院子去!”沈母气得面色如霜,“今日之事,谁都不准外传,否则,你们也不配为沈家儿媳!”
陈氏见事情重大,赶忙点头答应,吴夫人虽然爱凑热闹,可见婆婆下了死令,只能唯命是从。
再回到荟萃堂,刘氏、潘氏都想打听刚才的事情,可沈母顾着脸面,三缄其口,他们也不得而知。只等送走亲戚,沈母才遣散身边的丫鬟,单独喊了沈稼君去后院说话。
陈芸为表孝心,专门送陈氏回去。路上,陈氏心有戚戚,忍不住交代道:“一家人,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和睦融融,若是背德离心,只怕家破人亡,朝不保夕!”
陈芸不明所以,可为了讨陈氏欢心,还是道:“娘说的话,我听不太懂,但我一定谨记在心!”
陈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平下心绪,沿着平坦的甬道慢慢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