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兄,小弟我瞧那位女子身材妖娆,一定是美娇娥,卖去怡红楼可惜了,倒不如默言兄趁此机会先享用一番,如何?”陈六身边另一位公子低声道。
默言是陈六的表字。
“这小娘子连默言兄都不认识,可见不是京城的闺秀。”又一位公子双眸里闪着淫邪的光芒,“定是小地方上来的小娘子,这样的小娘子默言兄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等默言兄玩闹后,就赏赐给小弟,也算是一件乐事。”
陈六拿起折扇在俩位公子头上各敲了一下,嗔怒道,“想害爷是不是?爷我是章台走马,荤素不忌,更是欺男霸女,可爷也要瞅瞅是在什么时候,霸地又是什么女子。
现可是恰逢皇上选秀期间,这街面上的女子,说不定就是皇上的秀女,爷再厉害,能厉害过天去?招惹了秀女,爷还活得了?”
别以为爷是个纨绔,就是个傻子蠢材。
这会子,欺负欺负商户,取个乐子,掏弄几个银子花花,也就是了,别于的,千万别去做,尤其是欺负美娇娥。
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若是实在憋不住了,京城里明的、暗地,美娇娥多的是,便是想要良家女子,也要等选秀过后,尘埃落地,通了婚嫁之后,再抢再霸也不晚。
一听要把顾瑾茜卖去怡红楼,谢老板脸色瞬间煞白,连忙又对顾瑾茜道,“这位姑娘,快请家去吧,若是连累了姑娘,谢某这一辈子也活不安稳了。左不过就是给一些银钱罢了,谢某给就是了。”
然后就朝陈六弓腰一揖,“敢问陈六爷,要多少,小地给您。”
“这就对了嘛。”陈六折扇一摇,哈哈一笑,“以后,只要给我一出现你面前,你麻溜地就把银钱奉上来,你痛痛快快地给,爷我不生气,那你就也能痛痛快快地做你的生意,两厢里都好,是不是?
可你刚才没有痛痛快快地给,惹了爷我生了气,可爷我今个儿心情属实不错,就也不多要你的,一百两吧,这一百两也就够爷我去水云间吃一顿好的膳食而已,也算是放过你了。”
一百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书斋便是生意好做,一个月都盈利不了五十两银,别说今个儿才开张,还未开始生意。
陈六却一开口就是一百两。
这简直是要逼死人。
谢老板面色死灰一般,再次一揖,恳请道,“陈六爷,一百两小的认,只是小人手里一时半会没有这么多,恳请陈六爷宽限几个时辰,等晚上打烊前,陈六爷派人再来取,可好?”
陈六倏地怒了,折扇一收,“还真是给脸不要,那爷我便就不给了,来人,给爷我卸他一条胳膊,当做惹怒爷的补偿。”
顾瑾茜原本想着听从谢老板的,不再管了,也就破财消灾吧,便就想着准备离开,哪里想到这个陈六突然行凶,竟然想要卸掉谢老板一条胳膊。
这胳膊若是没有了,谢老板让活不活了。
顾瑾茜没有遇到就也罢了,遇到了,她怎么可能躲开不管,于是疾步上前,挡在谢老板面前,疾言厉色,“开铺子做生意,交税也是要交给京城管理商铺的衙门,陈六公子,你就是端淑大长公主的亲孙子,你也没有权利随便来强收商户的银钱。
不给你,就喊打喊杀,伤人身体,你这是违法乱纪,我都可以去京兆衙门去告你。所以,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此处,我就当从来没遇见过陈六公子,这件事就也过去了。”
“沙沙沙----”
场面上一时静寂地,只听得见轻柔的风吹过来,在人心头缠缠绕绕。
多少年了,京城里,女纨绔里顿不顿便就夺人性命的是宝平郡主,男纨绔最无耻的便是这武安侯家的陈六,日日带着七八个公子,扬武扬威的,欺凌他人,最惨的便就是商户。
朝阳大街上的铺面虽说大多数都是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可到底还是有一些低等门户家的铺面。
武安侯府日渐没落,钱财上早就入不敷出,这些年来,陈六手头便就是从这些商铺里以收取保护费为名,养活着自己章台走马奢华的生活。
有些铺面的东家受不住陈六的欺诈,便就出售出去,换来安宁。
谢老板的这个铺面便就是。
原来铺面的东家半年前回了太原府,认识了谢老板。
而谢老板早就有来京城发展的念头,那东家又想出售手里的铺面,俩人一拍即合,于是,这个铺面就成了谢老板的。
太原府地面上也是有地头蛇欺负商户的,谢老板到不奇怪,哪里都有拜码头的习俗,谢老板在开张前,打听了这个地界属于哪一方,已经拿着礼物去拜访过了。
还以为会顺顺利利的开张,哪里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且来头这么大,这样的皇亲国戚,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惹得起。
谢老板这才明悟过来,之前的东家为何会把铺子很便宜地卖给他了。
可这会子便是明悟也已经晚了。
只是这位姑娘,让她走却不走,还如此帮衬他,难道这位姑娘出身高贵?所以不惧怕这位陈六爷?
那要不要就依仗一下这位姑娘?
而紫苏眼见自家姑娘又惹出了祸事,紫苏那个怕,想要拉着素心劝解姑娘,却发现素心镇定自若,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紫苏眨巴了眼睛,瞬间就不紧张了,她怎么忘记自家姑娘如今可是有皇上罩着呢,素心是皇上安排来伺候姑娘的。
这大燕朝京城地面上,这会子,又有哪一个敢来欺负姑娘?
这么一想,紫苏顿时神气活现起来。
陈六眼眸渐渐地冷肃起来,沉声道,“报上名来,省得爷弄死你,找不到家人收尸。”便是再忌惮,可这会子,他却不能丢了这面子,不然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里混。
谢老板顿时又不淡定了,他怎么可以连累人家小姑娘家,于是忙从袖笼里拿出铺面的地契,双手递上,“陈六爷,小人把铺面给您,还求您放过这位姑娘吧。”
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朝阳大街上的铺面哪一间不是寸地寸金的,可谢老板就因为她仗义执言,为救她,就要把铺面让出去。
顾瑾茜心里暖暖的。
谢老板够仁义,那她又岂能毁掉这份仁义,于是伸手拦住谢老板,淡淡一笑,“本姑娘是这铺面的另一个东家,本姑娘姓顾,永平侯府,顾二姑娘。”
顾瑾茜这话一落下,就像一滴水落入一锅热油中,瞬时噼里啪啦地炸了锅。
“永平侯府?顾二姑娘?”
“就是那位一曲笛奏引来蝴蝶的那位即将入宫的顾二姑娘?”
“顾二姑娘那可是被皇上亲手牵下表演台确定入宫的小主,入宫后,那位份绝对低不了。”
“可不是咋地?皇上如今膝下可还没有皇子呢,端看这恩宠的架势,生下皇长子指日可待,那富贵,那是可以想见的。”
“难怪敢这样怼上陈六爷。”
“话也不能这样说,端淑大长公主的女儿婉华郡主也是秀女,那可是皇上嫡亲的表妹呢,皇上才刚登基那会儿,不是传闻说,皇上能够顺利长大,且登上皇位,可是有着端淑大长公主的帮扶呢。这样的恩情,婉华郡主进了宫,皇上还能让婉华郡主屈居在顾二姑娘名下不成?”
话中之意,陈六爷自然也是不惧怕这顾二姑娘的。京城多数人都知道,陈六爷之所以如此嚣张,就是因为端淑大长公主很疼宠他。
不然武安侯府那么多儿孙,偏偏只有陈六爷敢在京城欺男霸女。
陈六心里沉沉的,怕什么就来什么,原本就害怕是秀女,可巧,还真就是秀女,不但是秀女,还是得皇上宠爱的秀女。
此刻,就是端淑大长公主的亲孙子,也不敢在这位小主面前放肆,何况他一个侄孙儿,且还只是驸马的侄孙。
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既不得罪这位顾二姑娘,也抱住他的颜面?
就在这时,右边过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一位,紫色锦袍,冠玉束发,眉目俊逸,气势高贵。
不是秦王爷又是哪个?
秦王从宫里出来,刚上了朝阳大街,听见一群人议论陈六在一家新开的书斋门前欺负人。
“皇家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那个陈六仗着端淑大长公主,如此嚣张跋扈,这还是天子脚下,皇宫边上,这要是出了京城,到了郡县,怕是连那官员想弄死就弄死了。”
“咱们小老百姓,哪儿惹得起啊,真的是奇怪,这大燕朝的京城,嚣张跋扈的不是皇子,也不是公主,却是几个公主府的子孙,难道这大燕要换姓了?”
“兄台慎言,这是掉脑袋的话,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出口。”
“倒是那位姑娘敢仗义执言,实在是佩服。”
“唉,也是可惜了她,陈六可是欺男霸女的主儿,招惹了陈六,还能有好,不是说要把她卖去怡红楼?真的是世风日下。”
不知道为什么,秦王听了脑海里瞬息浮现出的便就是顾瑾茜,于是马不停蹄地就朝这家书斋奔过来,也就一眼就认了出来,挡在那个男子前面的女子,就是顾瑾茜。
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气质高华,典雅如仙。
秦王的心再次砰砰砰地快跳起来,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耳根滚烫嫣红。
看见秦王,顾瑾茜心里也是一怔,随后也荡起一丝苦涩,怎么她一做点事情,就遇上这位主儿呢。
看来以后出门,还真是要看看黄历才行。
“见过秦王。”顾瑾茜微微福了一礼。
“无须多礼,快快起身。”秦王连忙避开,小丫头已经是他的小皇嫂了,再也不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娶回来的秦王妃了。
在他改口那一瞬间,他就该放下了。
尽管痛彻心扉。
众人见秦王对顾瑾茜都如此这般,可见这位顾二姑娘的地位有多高了。
而街面上所有人全都噗通跪在地上,陈六和他的几位狗腿子更是全身打着颤,秦王是京城这些纨绔公子的噩梦。
“小侄见过王叔,王叔万安。”陈六颤声道。
陈六想用亲戚的情分套,可秦王却不给他脸,“本王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子。”
这一句话,就让陈六面如死灰。
深呼吸了一口,秦王道,“顾姑娘,出了何事,尽管直言。”
顾瑾茜便让身后下跪的谢老板禀告。
谢老板这会子还在错愕中,他一个最底层的草名百姓,不但见到了大燕朝最尊贵的秦王爷,竟然还得了皇上最宠爱的小主庇佑,这是老谢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见谢老板还在犯傻,顾瑾茜哭笑不得。
素心忙去拽拉了下谢老板,“谢老板,我家姑娘让你说话呢。”
谢老板这才惊醒过来,连忙磕下头去,“秦王爷,草民请求王爷给草民做主啊。”随后便一五一十地把陈六如何欺凌述说了一番。
顾瑾茜就也冷嘲道,“这位武安侯府的陈六爷,仗势欺人,巧取豪夺,百姓苦不堪言,却又不敢申诉,只能日夜受着煎熬和恐惧。日积月累下,大燕朝再无碧海晴空,不知道大燕朝的太祖爷,得知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朗朗天空,成了一片黑暗,又会如何想呢?”
忽地,人群里一个妇人哭天喊地地扑在秦王脚下,“王爷啊,小妇人请求您给小妇人做主啊,前些日子,陈六爷看上了小妇人的女儿,小妇人的女儿不从,他硬是派人抢了去,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活不活得,王爷求您帮帮小妇人,救回小妇人的女儿。”
一个头磕在地上,咚地一声,接着又是一个,咚地一声。
顾瑾茜连忙上前搀扶起那妇人,道,“这位婶子放心,王爷是个好王爷,定会为你做主的。”
然后又对所有人说道,“秦王在此,你们谁还有冤屈,一并说了,王爷会为你们做主的。”
秦王心里哭笑不得,小丫头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