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何塞被自己说得不出声了，比尔下了最后的结论：“根据所有这些不正常的情况，我相信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否则无法解释这些迥然不同的差别。”

　　“那，会不会是因为今年你们家赞助的合同要到期了呢？”何塞想了想，小声地提醒道。

　　Wood集团对伊莱监狱的赞助计划虽然是长期合作的性质，当然双方实际上也确实已经合作了好多年，但在实际操作上，仍然是需要每年来签署一次下一年的合约。

　　所有在伊莱的人都很清楚，wood集团之所以会赞助他们，不过是希望比尔能得到特殊的照顾，让他在高墙内的日子好过一些。换而言之，假如比尔刑满出狱了，人家还有什么理由要来继续烧钱呢？

　　所以，几个月前，监狱里就已经有传言，说是wood那边不会再签来年的合约了。这消息从哪里来的，没人知道，只不过消息传得是言之凿凿，每一个听到的人也都深信不疑。毕竟这很合乎逻辑，大集团再有钱，也不会无缘无故做纯赔本的买卖。

　　一旦没有了wood的大笔资助，伊莱原本引以为傲的犯人再培训项目必将遭受重大的打击。虽然再培训项目猛一听上去是只和犯人们发生关系，但实际上监狱里的工作人员才是更受影响的那部分人。

　　而首当其冲的又非南区莫属。

　　没有了资金来源，目前南区的工作人员势必面临重大的调整。为了平衡收入与支出，狱警、监管们的各项福利肯定要大幅度缩水。

　　而比尔私下里曾经计算过，仅仅依靠缩减福利还远不足以填补其间的缺口。所以他估计，狱警们很可能会被要求减少工作时间，以节约薪水部分的支出。如果使出了这招都还填不满窟窿的话，那就只有最后一步了：精简人员编制。

　　假如事态发展到这一步，那南区的监管长自己的位置多半也会岌岌可危。所以向来很有远见的杰西小姐才会下定决心要和拉尔森拼上一拼，万一能抢到总监管长的位置，她的日子可是又能安稳无忧上好一阵子了。

　　何塞的意思很明显，他觉得就是因为比尔没有表态会全力支持杰西和拉尔森竞争，那个女人就怀恨在心，在明知有人要对比尔不利的情况下，却只讲大道理不肯做任何有实质性的防范措施。

　　杰西实则是想要借机报复？

　　这个可能性，比尔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这个缘故。

　　杰西的底细比尔多少知道那么一点。虽然因为信息来源贫乏，他所知道的也不是那么详尽。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轻易地判断出，凭这个女人的才能和学历，离开伊莱，她也可以很轻易地就谋到一份类似，甚至更好的工作。

　　杰西和拉尔森不同，她的选择很多，根本不必非要在伊莱这棵树上吊死。

　　但看她的想要上位的架势，又让人觉得这女人是个死心眼，还就认定了伊莱监狱不肯走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中另有隐情。

　　至于是什么，比尔认为那多半是杰西的一个秘密，但对于究竟是个怎样的秘密，他并没有任何的兴趣，哪怕是现在，对方明显具有站到了他对立面嫌疑的时候。

　　比尔觉得反正自己就要脱离苦海了，与其费那个精神考虑一个马上对自己的生活毫无影响力的小妞，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天起床之后吃顿什么好的有意义呢。

　　当然，这个女人还是得提防着，尤其是要交代何塞这种傻小子。

　　比尔满脸严肃地告诫何塞道：“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可不简单。你可千万小心着点，别以为那女人脸上对人和善，就真成了天使化身了。我告诉你，伊莱这种鬼地方，是不会被圣光照耀的。

　　总之，我都把话都放这儿了，你要是回头被她卖了，还乐呵呵地帮忙数钱，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了。”

　　何塞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全部记下。

　　但是他心里又忍不住在想，大哥似乎有点杞人忧天了。杰西和自己离得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呢，若是以前在电工班偶尔出趟公差去南区遛一圈，没准还能碰上。现在？要找到自己，杰西小姐大约得屈尊到西区的男厕了吧，这种可能性几乎，不，肯定是鸭蛋啊。

　　再说，自己身上除了对大哥的一颗忠心值得骄傲之外，还能找到什么可卖的东西呢？所以即便我想被她卖来着，也不具备任何的条件呀。

　　自然，这种想法，何塞并没敢说出来，否则肯定要被比尔骂做是榆木脑袋。所以，他很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目标都是你。你在这里一天，他们的手脚还能够着一天，但是你马上就出去了，我觉得不管他们还有多少没使完的招，到了外面就都不管用了。到时候一定要自己配个专业的保镖，可不能象Ozzy那样半瓶子水的。”

　　比尔笑骂道：“你和Ozzy是不是前世的死对头啊？不说几句踩他，你就不舒服啊？”

　　何塞“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不过，你说的对。所以这回发现不对劲，我也不和他们正面交锋，先把最后几天混过去再说。”

　　“我想你索性回西区的这一步棋，他们事先肯定没想到，毕竟这不合乎规矩。

　　我猜他们一开始没怎么见到你，肯定以为你是故意避着他们。等再后来发现整个南区都找不到人影的时候，估计就已经过去一天了。然后嘛，那些只长了肌肉没长脑子的家伙，肯定不敢自己拿主意，等请示完了，没准又过了两三天。”

　　比尔高兴地拍了拍何塞：“不错啊，分析的挺对。你猜的，正是前几天刚发生的。

　　伊莱毕竟就这么点大，我既不在南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躲回西区。这点粗浅的逻辑，那些跑腿新来乍到不明白，他们后面给钱的可不会。

　　虽然我们在西区根基很深，可黑豹帮那些老油子在这儿的人也不少。随便哪只眼睛瞄到一眼，都会影响我的计划。所以，我在帮拉尔森处理完了他的税单之后，就和他商量，让我继续躲在这间仓库里。”

　　“他倒是肯答应？好象也是有点不符合规矩的吧。”

　　“你啊，小看拉尔森了。而且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几页文字记录上稍微做做手脚而已，国税局那儿他都敢‘忘记’点什么，何况这点小儿科？再说，他还留了后路，和监狱长打过了招呼，有事的话，还有一个更大的给他顶着呢。

　　所以这事，别人谁都不知道。当然，Ozzy除外。

　　毕竟，我不是神仙，吃喝拉撒一样都少不了，这几天还多亏了他给我打点这些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想通知你。不过，Ozzy到仓库来很正常，没人会怀疑。可是你？呵呵，谁都知道你和清洁组有仇，平白无故你跑到这里来，黑豹的人立刻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所以嘛，不告诉你知道，其实不过就是觉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

　　“嗯嗯，安全第一。我完全理解。”

　　虽然比尔没有明说，但是根据惯例，何塞敢写包票，能让拉尔森和监狱长那么爽快就答应帮忙的就只有美钞兄了，而且这次的开销肯定还是个大数目。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绝对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从比尔身上捞外快的机会，更别说这事多少两人还要担点风险，保不齐还会留点被人诟病的把柄下来。

　　“呃，我有个问题。”

　　“说！”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走后，拉尔森仍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呢？”何塞问道。

　　“嗯，没错，你可以相信他。他向我保证过，即便我走了，他仍然会象以前那样照看你们的，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只管去找他好了。”

　　何塞的反应并不热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拉尔森的话能信几成？

　　或许那些监管们对着比尔还能有些信誉可言，但是换了其他普通犯人，何塞表示非常地怀疑。即便那些人对比尔另眼相待，何塞觉得那也是因为比尔能给他们带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都说人走茶凉，当那些好处没有了，他们还会象以前那样相对宽松地对待自己这帮人吗？

　　不说别的，就说拉尔森今天当着整个电工班劈头盖脸狂骂自己的时候，可曾想过要给自己留下一丝的尊严？就算拉尔森不过是为了配合比尔的主意，演出戏，好掩盖要把自己调回清洁组的真实目的，那也用不着那么入戏吧。

　　总之一想到之前拉尔森的嘴脸，何塞就感觉心冷，对于拉尔森的承诺，他也不象比尔那么有信心。

　　“我不傻，当然知道那帮子管事的，一直偏帮我们其实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所以，如果你担心因为没有了赞助的钱，那些贪心的家伙们翻脸快过翻书的话，那你可以放心，我向你保证赞助的事情不会说停就停。”

　　比尔停了停，略一思考：“嗯，长了我不敢说，但至少下一年的合约，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它签成功。”

　　比尔的话让何塞很感激。wood每年对于伊莱的这一笔赞助费不是一个小数目，以前还好说，毕竟比尔在里面呆着呢。如果比尔已经出去了，还想要他们继续出钱，这个难度真的是和赞助的数目一样——不是一点点啊。

　　若是换了任何另外的一个什么人说这话，都会被何塞讽刺为是吹牛不打草稿，但是对于比尔的话，何塞却是深信不疑。因为比尔向来不开空头支票，他既然这么说，那多半就能实现。

　　看到何塞一脸的激动样子，比尔赶紧抢在他之前先说了话：“我让我家里继续出这笔钱，当然是希望那些贪财的家伙们能看在钱的份上对你们格外照顾些。假如你们要念着我的好处，不必嘴上说，只需要帮我搞定一件事就算是报答我了。”

　　何塞想说什么，比尔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只是并不喜欢别人对他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言语。在比尔看来，有那心思组织语言还不如直接用行动表示呢。不过何塞是个比较感情外露的家伙，为了避免又听一大堆真心实意的感激之词，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给他说的机会。

　　何塞立时指天发誓，说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有多难，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办。只不过，他又疑惑地问：“我们在牢里能帮你办什么呢？这里消息闭塞，又没有自由，我真想不出来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就是想办法找些线索，看看能不能挖出到底是哪个混账家伙躲在黑豹帮的背后指使他们同我做对的。

　　我觉得，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不过就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起了冲突。一旦我这个目标人物不在这里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能得到一些缓解。同时他们的警惕性应该也会大幅度地降低，那么就很有可能会说漏嘴什么的。”

　　何塞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嗯，这个好办，一会儿我就去跟弟兄们说，叫大伙儿平时多留个心眼。我敢保证只要他们漏蛛丝马迹出来，就一定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很好，我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在我走后能够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不过，我并不希望有太多人参与到这件事来。打探消息也得看情况而定，并不是人越多就越能见效果，有时候保持低调和机密更重要。人多必然嘴杂，那样会容易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反而不美。”

　　“是，我知道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到。黑豹帮的几个头虽然有时候冲动了些，但嘴巴倒的确是很严实。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什么风吹草动，再要想弄点料出来应该是会难不少。”

　　比尔的嘴角露出一丝的笑意：“所以我才让拉尔森把你弄回清洁组，就是觉得这个工作应该能更好得配合到你。”

　　何塞苦着张脸，觉得有些郁闷。

　　大哥的这个意思应该怎么理解才对呢？

　　因为何塞始终没明白比尔把他重新放回清洁组的用意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虽说清洁组自己也呆过一段时间，可那段时间第一不是很长，第二也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和他在电工组的经营相比，那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更何况清洁组不是还有个Ozzy在盯着吗？

　　何塞想不出这里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发挥的地方。

　　这样的心思当然瞒不过比尔的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在电工组呆着要强过清洁组？”

　　“当然了！那还用说？”何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想啊，电工班上的工具好多都是金属的，长的、短的、大的、小的，用起来也顺手，哪里象这儿，去污粉、清洁剂，能管什么用啊？”

　　“哦，天啊！你犯的哪门子糊涂啊？我是叫你收风的，又不是叫你去干架，要操什么家伙啊？想去蹲小黑屋呢？”

　　“那，就算不用动手的，电工班也还是比这儿强！时不时的就会有其他组的犯人找我修点、弄点小玩意，碰上手头紧的，就有人主动拿八卦爆料来换的。我觉得那也是条收集消息不错的路子。人家自己说的，我并没出面去打听，这样不是会更加隐蔽一些吗？”

　　何塞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发生的频率非常小。他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在清洁组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希望能说动比尔，再把自己弄回电工班上去罢了。

　　比尔摇摇头：“你这么想，可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了。

　　搜集到消息，找到幕后的主使，固然是我非常想要的，但是我更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我的缘故发生任何的‘意外’。

　　以前有我在这儿，监管、狱警们总是会偏帮着我们一些，所以就算是招摇了点，基本上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现在我一走，很明显西区原有的几个帮派势力之间的格局必将面临一次重大的改变。”

　　“咱们不能算是帮派吧？”何塞插了一句。

　　“嘿嘿，这个可不是我们自己说了不是就不是的。我估摸着，在别人眼里咱们也算是监狱里的一霸吧，嘿嘿，还是头上有保护伞，最招人恨的那一种。呵呵，说什么人定胜天，其实天意才是最弄人的～”

　　比尔自嘲地笑了笑，语气中满是无奈。

　　“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玩意，咱们还接着分析。

　　势力要重新分配，那么最直接的体现在哪里呢？当然就是在大家平时干的活上。象电工组这种热门的、大家都想去的地方，你都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个人在打它的主意呢，尤其还是副班长这种位置。

　　你看，我都还没走呢，就已经有人按奈不住抢先动手了，而且还一击即中，抓住了你的痛脚。就算这次你还能勉强保住你副班长的位子，只怕也已经是颜面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