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女眷,也只能安慰几句了。并没有人提二房失了家产,如今只剩这老宅,往后日子要怎么过的话。
说了一会儿话,小崔氏道:“瞧着二婶婶精神也不大好,咱们先回去吧,叫婶婶好生歇会儿,回头再来看婶子,还有,二弟妹,你快着人把四妹妹送回院里去,瞧这哭了半响,实叫人心疼。”
二郎离歌的媳妇袁氏在家里一向是个小透明,因着婆母李氏太厉害,袁氏人前从来低眉顺眼作乖顺状,听了堂嫂小崔氏的话,袁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应了下来。
一边叫了四娘的两个丫鬟喜儿和欢儿进来,扶了四娘去歇着,一边劝李氏道:“母亲也先歇会儿吧,回头父亲醒过来,瞧着母亲这样子,岂不更忧心?”
李氏听儿媳提到文玠,这才停了哭,抹着泪道:“郎中可怎么说的?”
这一问,袁氏也傻了眼,刚才光顾着哭了,哪里还想起来打发人去问郎中都说了什么?心里只可惜那数万的家产呢。
李氏何尝不是如此?
长歌见没有人回话,道:“我刚从二伯父那边过来,郎中已开了药,二伯也歇下了。说是受了些内伤,怕要好生将养些日子,却也没什么大碍的,二伯娘只管宽心。这样的时候,正该好好注意身体呢,若是二伯娘也病了,家里没个主事的人,岂不是乱了套?”
李氏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为那损失的家业伤心,倒忘了文玠这么个人,实在也有些不象。抹着眼泪道:“嫁过来这几十年,何尝遇过这样的事情?饶是我,也是一时吓的糊涂了,你二伯那里都有谁照顾着?”
长歌道:“原先大伯父和四叔他们都在的,后来二伯喝了药,大伯说不能吵着,我们便都散了出来,是二哥哥在床前服侍呢。”
李氏道:“我这实在也不放心,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二老爷去。”
袁氏见李氏起身,忙上前扶了。
崔氏便道:“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弟妹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打发人去与我们说。”
李氏这会儿急着去看文玠,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文玠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的,他在就是开着赌场的人,文家别人不晓得,她这个发妻却是知道的,哪里就会自己去赌?不但赌,还赌的散尽家财?
这中间,必是有人从中作梗,设局害的老爷。
想到这一层,李氏更是坐不住了。忙送走了一屋子的女眷,便要往文玠躺着的屋里去。
长歌这边,心里也正想着让人去问着呢李为庸,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原先只是想让文玠得点教训,收了赌场和印子钱的生意,并没想过让文玠连家财都散尽了。
送陆氏回了正房,陪着说了几句话,长歌便回了清宴园。
她这边正打算打发双木悄悄去趟山阳,问问李为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想雪见就过来禀报,说是,林家孺人派了丫鬟给她送了东西来。
长歌忙让雪见把那丫鬟给请了进来。
一看,却是眼生,并没有在林家见过的,且也不是林幼玉身边服侍的人。
那丫鬟十五六岁的人样子,见到长歌,行了礼,笑道:“奴婢见过十一公子。”说着话,一双杏眼往屋里立着的雪见等几个丫鬟的身上瞄了一眼,长歌便让人都退了出去。
那丫鬟这才低声道:“奴婢叫春泥,是漕帮的李公子派了奴婢来与十一公子说话的。为着怕引人眼目,这才假托借了林孺人的名,还请十一公子见谅。”
“李为庸?”长歌心道,若这李公子是他,他倒也真是周到了。她这边本来正想打发双木去找他问问情况呢。
春泥笑道:“正是我家公子。”
便把文玠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回。
其实这局设的并没什么技术含量,却是把文玠的贪心利用的淋漓尽致。
也就是前几日,山阳城来了个外头来的行商,出手大方,又爱赌,整日流连财坊,在赌坊里倒也有输有赢,不管输赢,这富商都一脸乐呵呵的,给赌坊里的伙计们打赏动则整锭的雪花银子。
赌坊明面儿上的老板李才便动了心思,与文玠商议,要做票大的。文玠便问那老板李才,是不是已经查清了这赵姓富商的来历。李才笑道:“既找哥哥来说话,还能不先打听清楚了?”
便把这富商举家迁来山阳,想在山阳落脚,做那南北货的生意,如今正找着铺面宅子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因着富商听着并没什么深的官方背景,文玠便动了心。问那李才要怎么办?
李才早想好了对策,附耳与文玠说了,不过是趁着那赵富商在赌坊消磨时间的机会,让文玠与他搭上线,然后装着故意输给那富商,最后文玠假着狗急跳墙,要来场大的,压上自己的铺面,那些铺面可都是最好的市口上,不怕那本身就正寻着铺面的赵姓富商不动心。
可这赌坊,本身就有文玠的一份股,他占的还是大头,想动个手脚还不容易?这铺面再输上两三间,等到富商完全沉浸到好财运的喜悦里,一点设防没有了,文玠最后装出急红了眼的困兽之斗的样子,号称最后一把,来把大的。
这最后一把,赌局上动手脚,之前输掉的不但能全部赢回来,还能让那富商把家财都给吐的差不多了。
这种事情,也是赌坊里惯用的技两了,文玠在赌坊里暗中观察了那赵姓富商两天,便答应了下来,且与李才两人,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都仔细揣摩了一回,这才动的手。
开头自然是和设计好的一样,不想最后一局,和说好的不一样,文玠赌上全部的家产,一样还是输了。
文玠做梦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再找李才,哪里还有李才的影子?
他当然不肯认这个帐,可惜铺子的契书什么的当时都是压给了人家的,文玠不肯坐以待毙,且本来也是带了人手过来的,自然命随从小厮上前抢夺。
不想这一直笑呵呵的赵富商,也是个狠角色,一声招呼,赌场里一半的闲汉,竟都是他的人。
文玠这会儿再傻,也知道自己是不上李才的当了。这赵富商,怕是和李才合伙儿算计他呢。
终日打雁的,叫雁啄了眼。
文玠如何嗯得下这口气?
两下里打了起来,文玠毕竟只带了随行的小厮随从罢了,哪里会是早有准备的赵富商的对手?因此才被打成了重伤。被人抬了家来。
春泥说完,又道:“那赵富商是公子的人,不过赌坊的李才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是公子所为。原本公子也只是想给文二老爷一个教训罢了,不过,据那李才私下里交待,文二老爷这些日子,正谋划着想要十一公子并令兄一家人的性命。公子听了震怒,这才……若是不碰巧知道这件事,公子也动了手,再等几天,若真叫文二老爷得呈,可就真是,,”
长歌摆了摆手:“你不必解释,我并没有怪罪你家公子的意思。你回去后,代我向你家公子致声谢。”
春泥道:“奴婢尊命,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奴婢城得向公子请示?”
“什么事?”
春泥道:“便是府上二老爷输掉的那些家产,公子说这些财产,凭十一公子处置。”
那些铺子留在手上肯定是不成的,长歌道:“让你家公子全部变卖掉吧。”
“是。”春泥张了张嘴,还想问变卖后是银两是否给她送过来,按公子的意思,从文家二老爷手上坑来的那些财产,除了一部分用来给那些出力的人的报酬,余下的全部都交给这位文小公子,不过长歌没有说,春泥也不敢多嘴。
这位文小公子看着一派天真,却能不动声色的就把嫡亲的二伯父坑的家财散尽,命都只余了半条,这样的狠人,哪怕面上再和气亲切,也不是她能造次的。
更何况,公子对这位文小公子极不一般。
倒是长歌见春泥欲言又止,道:“变卖铺面等产业所得的钱财,让你家公子自行处置吧,若一时用不着,让他找个稳妥的地方,斩时存着。”
“是。”春泥恭敬应道,“若是十一公子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这就回去给公子复命了。”
长歌让雪见送走春泥。正打算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她是真没有想到,文玠竟然真的起了心,想要了她和阿兄的性命,既然文玠起了杀人夺财之心,他如今的处境,只怕更能刺激他狗急跳墙。
她身边有双木和双林自然不怕,可是阿兄在外头,她实在不能不担心,再就是嫂嫂和允泽,同在一处老宅里,只是防都防不住。
长歌想着,必须得尽快搬到山阳城中去住才行。
再就是,不管是双木还是双林,须得分出一个人跟在大哥身边,陆氏的院里,也得多派几个人手,门户无论如何也要看住了。
长歌这里正想着事情,就听去送春泥的雪见回了屋里,禀道:“阿芜,四老爷派人来请你过去说话。”
长歌想起在文玠屋里,她说起秋闱的话题时,四叔文玮看向她的那别有深意的一眼。一时也有些头疼起来。
她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尤其是在听到文玠竟然想害她和阿兄文天歌的性命后,若非如此,李为庸也不可能把事情到到这样绝。
可明显四叔文玮是觉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