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带着那一小坛葡萄酒回京城去了。

　　走前她郑重和黎锦说：“下月初八，陛下过寿，娘娘若能多造好酒敬上，凭此敬献之功，娘娘此后，无惧矣。”

　　黎锦微笑：“好，谢嬷嬷提点，嬷嬷此去顺利。”

　　看着她登车走远。

　　她是一个人回去的，四个大丫鬟全部留下，只带了一小队护卫离开。

　　当然，护卫护的也不是姜嬷嬷本人，而是她携带的那坛子酒。

　　没了姜嬷嬷，庄上气氛都为之一变，似乎空气都变得轻松了。夏荷和冬雪轮班的时候，更是破天荒迟了到。

　　黎锦并不管，随她们。

　　倒是秋葵一直兢兢业业，并不因姜嬷嬷不在而放松一点。

　　与此同时，春梅伤势终于全好。受过一回伤的春梅瞧着比之前沉稳许多，脸上的傲气都去掉了不少，“上班“来第一天，先谢过黎锦：“谢娘娘允我养伤到如今，谢娘娘为奴婢赐的布和药。”

　　结结实实叩了两个头。

　　黎锦发现自己终于堕落到，看别人给自己下跪磕头都没什么心情波动了，很平静地等她磕完头，叫她起来：“你倒不用谢我，你会受伤，究其根由，也是因我而起。”

　　所以，不怨恨她就好了。

　　春梅倒是真的不恨，相反，她还向秋葵学习，老老实实跟在黎锦身后，黎锦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

　　不嫌脏不嫌累，甚至夏荷和冬雪偷懒，黎锦还听到她劝她们：“嬷嬷虽然不在，但娘娘毕竟是主子，你们如此懈怠，往后若有清算，此必为一罪。”

　　夏荷和冬雪还怼她：“姐姐被打了一回，难不成连心气都被打没了么？”轻笑，“别以为嬷嬷很重视那酒，娘娘就能翻身。瞧着吧，娘娘越能干，上头对她的忌讳只会越深。”

　　何况，酿酒而已，这些日子，冬雪和夏荷天天陪在身边，她们自忖已经把技艺完全学会，等晋王确认安全，皇后娘娘能摆脱司徒一系的制肘，这娘娘，怕也要彻底被废了哩。

　　讨好她？何若来哉！

　　春梅见劝她们不过，叹一声，也不管她们了。

　　而黎锦在姜嬷嬷走后，倒是扎扎实实忙了一阵，主要是，那些山葡萄都发酵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过滤了。

　　除了那一小坛用来做实验的用的是小坛子，余下的几千斤，她全部都用的是大坛子发酵，约摸五十斤一坛那种？总之很重很重，侍卫无事又不能进来院内，他们一群女人，哪怕是干老了粗活的厨娘等人都有些吃不消。

　　无奈，黎锦冥思苦想一夜，又把庄头叫来，让他找人帮自己做一个简易版的过滤器。

　　何为简易版的？就是先做一个类似于凳子样的物件，凳子上有一个卡口，刚好能把酒瓮口卡住，椅背的地方做成活动的条栏，酒瓮里的酒少了就把条栏加一条，让酒瓮倾斜度更高一些，以保证瓮里的酒液能随着瓮口插着的竹管流出去。

　　要说还是劳动人民智慧高，黎锦也就盼着倾倒酒液的时候能轻松些，村里帮她做这个过滤器的老爷爷听庄头描述过后，顺便还给她做了一根过滤管！

　　过滤管还是竹子做的，头粗尾细，只是老人家在竹子的接口中间给她做了两层过滤网！

　　嘤嘤嘤，有了这根特制的竹管，她甚至可以把过滤后的酒液直接封到橡木桶里窖藏。

　　那些橡木桶都是仿照后世葡萄酒庄园做的，桶口全封闭，就桶中间留了一个木塞小孔，没有管子，装酒进去就只能用漏斗一勺一勺舀。

　　现在有了这根竹管，一勺一勺舀的工序直接省了。

　　黎锦很是感激，特意给那位爷爷做了一篮子吃食，有她做过的蛋皮馅饼，也有改良版的反沙莲藕，还有特别能经得住放的腊鱼几条。

　　腊鱼是庄上的兵士在河里捉的，因着捉的有些多，黎鱼天天吃水煮鱼吃得生不如死，就让厨娘做成了腊鱼。

　　没钱的情况下，拿它们送礼，倒是极好的。

　　因有此节，黎锦的葡萄酒比预期的更早做完。

　　葡萄酒做完，姜嬷嬷还没回来，夏荷自忖春梅已废，论姿排辈自己该是老大了，就捡过姜嬷嬷的事业，见天催黎锦：“眼看天一日冷似一日了哩，娘娘那还有两坛半酒，是不是该早些酿了？”

　　黎锦烦不胜烦。

　　正好她额头上燎出来的泡终于全部烂掉长出了新肉，伤势完全好了。黎锦就让春梅帮她做了顶帽子，她要求简单，能围住整个头就行，也省得用帕子包头总是掉。

　　谁知春梅手巧如斯，听黎锦说过以后，将她的帽子做的特别漂亮，不但弄了内衬，还在帽后垂了两条青色的布带。

　　春梅的本意，是黎锦头发没长出来，那两条布带就权当是她的头发，可在黎锦看来，这两条布带倒有些像宋时的书生帽了。

　　再穿一件长衫，活脱脱就是个俏书生。

　　黎锦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很满意，只当没听到夏荷的话，穿了新衣戴了新帽跑去鼓捣种菜——那高梁酒她暂时就没打算再酿，给粮食提肥增产还没影，葡萄酒可以当成敲门砖，高梁酒就必须是她的保命符了。

　　既然是保命符，这么轻易拿出来，找死么？

　　不能酿酒又不能闲着，那就只能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培育出新菜来。

　　这时代物质太匮乏了，春夏不知如何，反正这时候能吃的菜实在是有限。

　　萝卜，白菜，就餐餐萝卜白菜，黎锦用铁锅弄了个白菜梗炒肉，约摸吃着好吃，厨娘每上炒菜，就是白酒梗炒肉，吃得人生不如死。

　　再不开发点新菜，黎锦觉得，她要饿瘦了。

　　黎锦的新菜，就是她从山上挖回来的“杂草”。

　　其中一种，有些类似土豆，地上茎呈菱形，有毛，初生叶为单叶，全缘，更重要的是，黎锦在挖出来的一些较大植珠上发现了块状根茎，虽然那块状根茎更像是藕茎……但谁知道呢是吧？

　　前些日子一直忙葡萄酒没顾得上，今日有空，正好把从山萄葡那挖回来的土堆上去，同时捉捉虫，看看长势。

　　至于她挖回来想做研究的野蘑菇，早烂掉了，只好埋进土里做肥料。

　　说到肥料，黎锦想起自己酿高梁酒剩下的酒糟，就跑房里去开坛子看发酵情况。

　　盖子掀开，酒香依旧浓郁，只是那酒香里夹了很浓的烧糊味，拿来做饲料可能不行了，做土肥刚好。

　　只这东西也不能直接拿来做土肥，因为它有机质含量高但养分低，最好是跟粪便一起发酵。

　　人类的便便，黎锦无所谓，但她怕丫鬟们暴动造反，动物粪便他们这院没有，庄上日常吃的鸡鸭鹅都是庄头代养的……黎锦想了想，让人去庄头家借了一担粪肥，言明，随后还。

　　庄头不知黎锦要借粪肥干什么，他也是个实诚汉子，黎锦说借一担，他和他媳妇各挑了一担来。

　　还全是牛粪，都是他儿子放牛，日常捡回家堆着的。

　　于是，当姜嬷嬷领着微服来访的皇帝以及一堆奖赏找过来时，就看到传说中彪悍到给自己男人下猛药的晋王妃正卷着长衫、绑着衣袖，一身怪模怪样的装扮在那举着锄头吭哧吭哧拍牛粪。

　　姜嬷嬷：……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