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谢苁同着阿九一同抬起头来看着那河对面,先是一把火把举起来,然后两把四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此处,长长的河面上到映着点点的灯光,漆黑的夜里如同夏夜里浮动在宫中的萤火。
叶安炎觉得自己是有一种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运气,他老是能遇见一些与自己分明无关的人和事,而且都是第一个发现了的。
往前说比如安容那日早晨昏迷不醒,是他清晨跑进了安容的军营里边发现的,再比如那天夜里也是他路过那随行的军营口前遇见了谢苁的,而如今他看着护城河前边蹲在河边上的两个人打心眼里觉得,这或许就是他的命罢。
他挤过前来,对着举着弓箭对着对面的众人骂道:“仔细你们的狗眼!也不瞧瞧对面那是谁?!”
众人竖着耳朵听着,却并没有听到有什么下文,谢苁她是一介深宫妇人,自古女子就不能抛头露面的为好,叶安炎思虑得也算是周全,并没有说出谢苁的身份,只是在众人的猜测之中被叶安炎带走了。
阿九是叶家的死士,如今谢苁既然已经出了沧州城,她便没有什么理由再跟着她了,对着谢苁道背影轻轻的转过身子,对着夜幕下的沧州城,她的眼睛里却再落不下一滴眼来来,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事物都已经了却了,没有人再欠她什么了。
谢苁被一众人护送到了主营前边,那时,跑的快的人已经过来向安容这边报信了,来人只说驸马爷让他通传一声,从沧州城里出来了一位身份极其贵重的女子。安容本来已经歇下了,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抬起头来对着诚公公困惑道:“谁?难不成是皇后?不对,皇后定然没有这等胆量……她也没有此等脾性来舍身救孤。”
却见诚公公支支吾吾半响,方才垂下眸子对着安容道:“也不是旁人,是……君上你刚昏迷不醒的时候,消息传到了宫里,容贵妃便抛下了七皇子,自己一个人到了沧州城里去。”
灯光下安容轻轻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叹了一口气起身,这个时候诚公公便走上前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衣,又把灯笼点亮,却突然听得安容淡淡道:“糊涂,那沧州城里是个什么处境,她一个女子不知道难道你与叶安炎还会不知道么?如若容贵妃有恙……整个朝廷还不都跟着他们叶家姓叶了?贵妃她是个弱女子,这般犯险的事情……如何能让她一个女子去了!”
诚公公见安容动了怒气,便安抚他道:“君上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女子一旦执着起来,别说奴才与叶安炎了,九头牛都拉不回头。贵妃娘娘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便是满怀着必死的心来救君上了,谁人都拦不住的。”
安容又阴沉着脸色问道:“那为何今日才来告诉孤这么大的事情?”
诚公公为难道:“不是奴才们故意瞒着君上,这件事才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奴才,还有一个便是驸马爷,娘娘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如若她回来了,那便由她亲自同君上说,如若她未回来便不用费口舌同君上说她了。”
安容冷哼一声什么恼怒,起身掀开了门帘,就要出去了,在静谧的夜色里只听得他轻轻叹气道:“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她待孤更为真诚了,等日后回了帝宫,定当以副后之位相待。”
他便一直站在那夜色里,拢了垅自己的衣服安静的等候着,夜风吹过周围的一切,面对着他面前缓缓的走过来的女子。
在那昏暗的夜色里,谢苁远远的只看见前边站着一众人她并不知晓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只觉得面前都是一片黑的,只余下一排立在那黑暗光景前边的火光,而那火光下越走越近时这才发觉,那底下站着一个白衣人。
他比任何人都要出众,无论几时,都是那般淡漠出尘的模样,只叫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在那一刻,谢苁脑海里并不是她这一路上走过来吃过的那些苦楚,不知怎的,暮然便是她当年遇见安容第一面时的场景,她回忆过许多次,也从来没有对旁人提起过这次相遇。
可是以往那一次回忆起来,都没有今夜回忆起来的那般仔细认真,她甚至可以回忆起那一瞬间安容的瞳孔。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繁花光影里有上下浮动起来的尘埃。
她以为,自己再不能见到他了。
“君上!”谢苁快步跑上去,她脑海里如今只有那一双温润的琥珀色眼眸,在一片黑暗里,安容也一步步的跑到她面前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的抱住了她。
鼻尖都是他的气息,一别许久,终于,回首又见他,一见知君既断肠。她把头埋的低低,在他的胸膛上蹭了几下这才觉得是真实的。
安容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还是带着些许的责备的:“你说你也是的,好好的帝宫不呆跑到这边来干什么?难道孤这朝中都没人了,竟要叫你一个女子跑到战场上来救孤?”
安容伸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大有一种这辈子都不肯轻易放开的感觉,谢苁趴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道:“原来你也知道朝中还有人?那你一个国君巴巴的跑这么远又是做什么?嫔妾先前只不过是担心君上,话说的重了些,君上却连一句辞别的话都不肯和嫔妾说,那又是什么道理?”
安容一边轻笑着一边松开了手,扶着谢苁的手臂,待谢苁站定了才在谢苁的鼻尖伸手一刮道:“灵牙利齿,一如既往。”说到半截时,猛然发觉谢苁小腹微微突起,这才惊讶的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着谢苁,十分惊愕的问道:“你……有了?”
谢苁还未插得上话,才点了点头,却见安容一把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在她的肩头,冷下脸呵斥道:“你真当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吗?自己怀着孕,还长途跋涉的来这么远……谢苁,你如今真的是胆子越发大了!”
一边说着谢苁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只觉得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已经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被横抱了起来。
那些手下也不知道谢苁究竟是个什么人物,都只当做是君上哪里惹下来的风流债务,也都不敢有过多的言语,甚至还有几个人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叶安炎,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自然心是向着皇后的。
谢苁伸出手锤了锤安容的后背,低声在他耳边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且顾及着点……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安容轻轻一笑,眉梢上带着淡淡的喜色,低下头对着怀中的谢苁道:“你自己的帐孤还没同你算清楚,不给你些颜色瞧瞧,你还以为孤治不了你!”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个圈,一时间吓得谢苁紧紧的抱着安容,差点没叫出来。
两个人一直这么闹着到了安容的营帐里边,安容这才放开她,把她轻轻的放在地上,就着微弱的光这才是真的瞧得清她脸上的表情,他瞧见她变瘦了,原来在宫里的时候也是瘦的,可是水色倒很是不错。
如今看着她眼下都有些乌黑,形容看上去要比她先前还要瘦小写,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倒是有神,可是她如今不别时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叫人不免有些担忧。
安容一言不发,猛地把她抵到了墙角,低头吻住她的唇膏唇齿相依间,谢苁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安容对她有侵略性的吻,他用力到眉头都微微有些皱起来了,谢苁近乎招架不住了,却被他抱起来一直抱到塌边上。
谢苁心道她起先如何没有发觉到原来安容有这么一个喜欢抱人的癖好,她回忆起在宫里的每一次,安容都是很是温和的,哪里有这么暴躁的时候,应当是南蛮风气把安容带成了这么个样子的。如此可见,这南蛮果真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她才才离了会子神,却见安容半跪在塌上,身下便是她,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许的迷蒙,不过他还是掌握着分寸的,知道她怀着孕因此没有下一步动作,对着谢苁带着威胁道:“这一次念你是初犯,况且还怀着孕便饶过你,可是孤也记下了。”
言罢,翻身躺在塌上,轻轻的搂过谢苁,两个人就这么合衣躺着,那点着的灯火明明灭灭的,跳跃在他们的睫毛上,脸颊上,谢苁突然记起什么来对着安容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得到消息……南蛮王沐戈死了。”
“你说什么?”安容显然还没有听闻到,果然,谢苁便知道,这样大的事情,南蛮定然瞒得死死的如何还会透露出来一丁点,安容很是震惊,那样子同谢苁刚刚听闻时没有什么两样,“沐戈……怎么会死的?”
“或许是底下人做的手脚,”谢苁撒了谎,她怎么能告诉安容关于阿九的事,一旦扯出阿九安容势必便知道谢苁之前同皇后商议的事,一定会怪罪谢苁不顾全大局,“嫔妾就是趁乱出来的。”
安容支起头,斜卧着看着谢苁,淡淡道:“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