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合作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开放式的镀铬玻璃厨房中飘出了烤大蒜味和帕尔马干酪的浓烈香味，这种香味令人兴奋，也让人有点儿透不过气来，但今天压根儿就不是个好日子。爱德华多的头一阵阵地疼着，他的眼睛也灼痛难忍。这股香味几乎使他窒息，他只想爬到他坐的那张桌子下面，在地板上蜷成一团，然后入睡。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大口大口地喝着眼前的冰水，努力想要看清手中菜单上模糊的字。

　　爱德华多并没有责怪餐厅，他这样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剑桥一号是爱德华多在哈佛广场周围最喜欢的餐厅，他平时都爱点那里的多层比萨。你可以从教堂街外的两个街区闻到剑桥一号餐厅飘来的香味，这个小地方颇具现代感，每个门店都坐满了人，紧挨着开放厨房的小酒吧也都座无虚席。但此时此刻，爱德华多对比萨提不起兴趣。食物打破了他内心短暂的平静，他挣扎着，在想着要不要跑回宿舍，把自己蒙在毯子里，让自己消失两天。

　　爱德华多也可以把这两天混过去。1月才过去一周，在两周的寒假之后，他甚至还没有开始上课呢。其实，他前一天才从迈阿密返回校园。飞机在洛根降落之后，爱德华多直接来到凤凰社，试图从漫长的家庭时光中解脱出来。

　　爱德华多回到校园，渴望得到一场心灵的净化，所以他去了凤凰社。他还在那里碰到了一些和他一同入会的新成员，他们都把手头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们似乎在试着还原入会那晚所受到的伤害，事情就发生在10天前。

　　爱德华多咧嘴笑了笑，他虽然在那天晚上受到了伤害，但老实讲，那是他人生中最疯狂的时刻。那天晚上的氛围一开始是非常和谐的，爱德华多穿着礼服，和其他凤凰社的新成员一起像穿戴整齐的士兵一样在哈佛广场走动。然后他们回到奥本山大街的公寓中，后来又被带到俱乐部楼上的客厅里。

　　凤凰社的入会仪式以古老的接力比赛开始。新成员被分为两组，在台球桌前排成一排。每组的第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一瓶杰克·丹尼，一名俱乐部成员吹响口哨之后，比赛就开始了。每个新成员需要尽可能多地喝一些酒，然后再把瓶子递给下一个人。

　　遗憾的是，爱德华多那组没有在比赛中获胜。作为惩罚，他们必须要再玩一遍这个该死的游戏，还要喝更大瓶的伏特加。

　　从那以后，爱德华多对那晚的记忆就比较模糊，但他还能记得自己曾走到河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礼服。爱德华多记得当时寒风刺骨，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站在那里，12月的寒风猛烈地吹着他那件昂贵的白衬衫。他还记得兄弟们告诉他和其他成员，他们要再次进行比赛，只不过这次是游泳比赛，参赛者要游到查尔斯河对面再游回来。

　　听到这个主意时，爱德华多差点晕倒。众所周知，查尔斯河污染相当严重。更糟糕的是，在12月中旬，这条河已经开始结冰了。清醒的时候要游过这条河都十分可怕，更何况大家还都喝醉了呢？

　　即便如此，爱德华多也别无选择。凤凰社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他无法放弃，所以他和其他新成员一样开始脱鞋、脱袜子，然后在河边排队等候，身体前倾准备着。

　　就在那时，凤凰社的成员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边大笑一边欢呼。那天晚上没有真的游泳，他们只是多喝了一些酒，搞了一些其他仪式，到处都是庆祝的声音。几个小时之后，入会仪式便结束了，爱德华多终于成为凤凰社的一名正式成员。

　　爱德华多现在可以自由进出楼上的大厅以及俱乐部的私密房间了，也可以接近公寓中的各个角落，他将在这里开展他未来的社交生活。令爱德华多吃惊的是，昨晚他发现俱乐部楼上还有许多间卧室，但卧室没有人居住。他大概能猜出卧室是用来做什么的，这种想法致使他与俱乐部成员多喝了几杯酒，也导致了他现在处于可怕的境地之中。

　　真的太糟糕了，爱德华多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一眼就看见了马克。马克正在拥挤的酒吧里向前挪动身子，他头上戴着帽子，眼里流露出陌生而又坚定的目光。爱德华多立马决定再忍受几分钟的疼痛，因为他很少见到马克的眼睛里流露出这种神情，这意味着将要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至少，这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家意大利餐厅碰面而不是在他们常去吃午餐的那个食堂。

　　爱德华多换了个位置，坐到冰水和菜单前，这时马克也挤了过来。但从马克的表情来看，爱德华多觉得他们不会马上点餐，因为马克看上去已经吃得很饱了。

　　“我有一个主意”，马克开口说道，然后他就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就在Facemash事件发生后的一个月里，马克心里一直在酝酿着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的确是由Facemash引起的，但不是因为网站本身，而是因为马克亲眼看见了大众对网站的狂热。简言之就是人们陆陆续续地访问网站。这并不完全是因为马克把热辣女孩的照片放到了网上，而是因为Facemash提供了哈佛学生想认识的女孩的照片，有的照片是比较私密的。许多学生都点击进入网站投票，这表明人们喜欢在网络上以一种非正式的形式查看同学的状态。

　　马克在想，如果人们喜欢在网上查看朋友们的状态，他为何不创建一个这样的网站来满足大家的需求呢？建立一个线上朋友圈，包含照片、个人资料和其他信息，可以点击查看、访问和任意浏览。它是一种社交网络，网站设有限制，只有认识网站上的这个人才能查看他的资料。这和现实生活有些类似，只是把真实的社交圈放到网络上罢了。

　　与Facemash不同的是，马克希望建立一个人们可以自由上传自己照片的网站，也可以添加个人信息，例如出生地、年龄、兴趣爱好或者正在学习的课程。人们也可以表明上网的倾向，是为了寻找朋友还是恋爱对象或是其他东西。马克想设计一个邀请朋友的功能，人们可以邀请朋友加入自己的在线社交圈。

　　“我觉得网站名字应该简单点，就叫TheFacebook（脸书前身）吧。”马克眼睛一亮。

　　爱德华多眨了眨眼睛，突然忘记了宿醉带给他的疼痛感。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想法。这个想法给人一种宏大的感觉，它在某些方面与Friendster（社交网络服务鼻祖）比较相似，但那个网站让人感觉十分沉闷，至少在哈佛没有人使用。学校里有个孩子叫阿龙·格林斯潘，他最近几个月有些麻烦，所以他搞了个共享信息的留言板系统，学生可以用哈佛电子邮箱和身份证号码登录。格林斯潘后来又开发了一个叫houseSYSTEM的电脑系统，为其掺入一些社交元素。还有一个叫格罗斯曼的孩子甚至把学校网站上的一个公共栏目Universal House Facebook直接加进自己的网站，马克曾访问过这个网站。据爱德华多所知，几乎没有人留意过这个网站。

　　Friendster没有限制，格罗斯曼的网站不完美，没有照片和个人资料，马克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就是把真实的社交网络移到互联网上。

　　“难道学校没有在运行某个和facebook相似的网站吗？”

　　爱德华多记得自己曾在《哈佛深红报》上读过一篇对Facemash的报道，里面提到学校计划做一个学生照片通用网站，用来存储学校学生的照片，其他学校目前已经有这样的网站了。

　　“是啊，这种网站没有互动性，不是我说的那种。TheFacebook的名字很普遍，但我觉得重名也没有关系。”

　　社交网络具有互动性，这听上去颇具吸引力。要完成这个网站似乎有很多工作要做。但爱德华多不是电脑专家，那是马克的专长。一旦马克觉得自己能建立这样一个网站，那么他肯定能完成这个目标。

　　马克看上去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这个想法至少在他心里已经差不多成型了。爱德华多认为这个网站会超过Facemash，它融入课程搭配软件中的一些东西，学生可以看到其他人选了什么课程。当然，Friendster早已经添加了这个功能，马克也已经访问过这个网站了。

　　马克肯定已经考虑到这些因素，并在脑子里将它们结合在一起，然后一步步实现它们。爱德华多思忖着马克何时产生了这个天才的想法——是在家？还是在多布斯的渡轮上？是在假期？还是他独自一人坐在宿舍里盯着电脑屏幕时？或者是在上课时？

　　爱德华多敢肯定，马克和文克莱沃斯兄弟在一起时没有这种灵感。马克已经详细地描述了他和文克莱沃斯兄弟晚餐会面的具体细节，以及他们兄弟俩打算让马克帮忙创建网站的事。根据马克的描述，那就是一个约会网站，男孩能在那个网站找到约会对象，那是针对高素质人群的婚恋网站。

　　据爱德华多所知，马克还没有为文克莱沃斯兄弟做任何实质性的工作。马克看过他们的网站，仔细考虑了一下，他觉得那不值得他花时间去做。其实马克觉得他们的网站很好笑，就连他最差劲的朋友都比迪维亚和文克莱沃斯兄弟更明白如何吸引他人对网站的兴趣。不管怎样，马克平时课业很忙，没有时间去搞一个约会网站来取悦几个坡斯廉俱乐部的运动员。爱德华多认为马克还会通过电子邮件和电话与他们交流，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因为他们还是他们，马克还是马克吧。

　　爱德华多觉得文克莱沃斯兄弟肯定完全误解了他的朋友。他们也许只把马克看成了一个极客，认为马克可以通过为他们制作网站来挽回形象，但马克不想挽回任何东西。Facemash虽然给他带来了麻烦，但它向世界展示了马克想要展示的东西——那就是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他战胜了哈佛的计算机系统，也打败了广告委员会。

　　毫无疑问，马克觉得自己的水平超越了文克莱沃斯兄弟。他们是谁，竟然想要利用马克？他们只不过是几个自认为能够统治世界的运动员。他们或许能操控现实生活中的社交世界，但在网络和电脑方面，马克才是佼佼者。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爱德华多说。在他眼中，餐厅已经不再重要，此时此刻，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马克对这个项目的热情。他也想加入这个项目，很明显，马克也希望他加入，不然的话，他会去找他的室友的。他有个室友叫达斯廷·莫斯科维茨，是个电脑天才，在编程方面可能和马克一样出色。马克为什么没有先去找他？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太棒了，我们需要一些启动资金来租赁服务器，并且让服务器上线。”马克说。

　　这就是原因。马克需要钱来运营网站，爱德华多家境富裕，此外，爱德华多自己也有钱，他从石油期货交易中赚取了30万美元，这得益于他的气象学爱好和帮助他预见飓风类型的运算法则。爱德华多有钱，且马克需要钱，原因也许就这么简单，但爱德华多更希望他们之间的合作除了钱以外还有其他原因。

　　马克谈论的是社交网站，他却没有什么社交技巧，也没有什么社交生活。爱德华多刚刚成为凤凰社的一员，他开始扩大自己的社交圈子，和女生约会，他迟早会谈恋爱的。在马克的朋友中，没有其他人合适，爱德华多当然是他们那群人中社交最厉害的。

　　“我想加入。”爱德华多说，并握住马克的手。他能提供资金，也能提供建议，可以用马克可能无法做到的方式帮助和引导这个项目。马克没有商业头脑，他竟然在中学拒绝了微软公司7位数的年薪。

　　爱德华多在商业环境中长大。通过这个项目，他也许能向他的父亲展示他学到的商业知识。哈佛投资协会主席的头衔是一回事儿，创建一个流行网站又是另一回事儿。

　　“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钱？”爱德华多问。

　　“我觉得需要1000美元作为初始资金。但问题是我手头没有1000美元，如果你现在能为我们提供资金，那我们就能开始了。”

　　爱德华多点头表示同意。他知道马克没钱。爱德华多可以在20分钟之内准备好1000美元，他只需要去一趟最近的银行。

　　“我们可以三七分红，”马克突然主动提出这件事，“我七你三，你可以做公司的CFO（首席财务官）。”

　　爱德华多再次点了点头。这听起来很公平，那毕竟是马克的主意。爱德华多可以提供资金，并且进行商业决策。他们也许永远都不能从这件事上赚到钱，但爱德华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可能会失败。

　　校园里的学生都在试着创建网站，不光是文克莱沃斯兄弟和那个叫格林斯潘的孩子，爱德华多还认识很多试图在宿舍里创建网站的学生。他们的网站大多数都和文克莱沃斯兄弟的网站一样具有社交功能，但这些网站都没有马克的想法听上去酷。马克的想法简单、诱人，并且独一无二。

　　TheFacebook拥有一个成功网站所具备的所有要素。它就像最后俱乐部的一部分，唯一的不同在于它是线上的。它就像是凤凰社，但你可以在宿舍偷偷加入。这次，马克·扎克伯格不是要去参加胖奇派对，他将成为总裁。

　　“这真的会很有意思。”爱德华多咧嘴笑了。

　　马克也对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