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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慌乱的拥抱只要一秒就好

少年失约西柏林墙 陆宝 16913 2021-08-19 04:00

  一)

  寒假过后,回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李沐尔再次走进这个熟悉的小区,她绕到阳台的那面,清晰地看到萨摩耶和小喵很温馨地依偎在一起,她拼命告诉自己的理由就是,她想它们了,所以就来看看,看完就走。

  李沐尔踮着脚,朝那两只宠物做鬼脸。

  那夜季清幽突然打电话给她,话语中断的那一刻,小白的吠声她不会听不出来。虽说天下的狗的叫声都一样,但是与小白相处久了,总能分辨出专属于它的一丝特别。

  季清幽在他家,那么晚了居然在他家!

  李沐尔突然想起她与季清幽之间曾有的对话内容。

  ——“你喜欢他。”

  ——“是又怎么样,你有资格过问吗?”

  现在她走了,那么季清幽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吧。李沐尔内心突然涌进一丝酸楚。

  其实也算不上,除了那两个醉酒后的吻,他什么承诺都没有给过她。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呢,一想到那夜的大雨,她的眼眶就和被那场大雨淋过的地面一样潮湿了。

  “丫头。”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唤声。

  李沐尔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面前站着的就是她一直想避开却又无比思念的人呐。

  李沐尔下意识地低头就想走,却被顾清尧一手拉入怀中,然后紧紧地箍住她,使她不能动弹。

  “放开我!”李沐尔咬牙切齿地挣扎道。

  顾清尧果然放开了她,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神色温柔。

  “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去?我记得我没有收回给你的房卡。”顾清尧微笑着说。

  听了这句话,李沐尔心中没由来腾升起一股委屈与气愤。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明明是他赶她出门,却又在质问她为何不自己回来,他当她是什么?!

  顾清尧望着她眼中腾升起的怒意,突然咧开唇角笑了:“以前只要我跟你说一句话,你就开心得不行,甚至不敢抬头看我。如今,你倒是学会跟我怄气了,果真是我越将你放在心尖儿上,你就越淘气。”

  李沐尔本想顶嘴,可是一抬头,却见到顾清尧瘦得颧骨越发得高,眼里布满血丝,满脸尽显疲态,却还是努力地冲她笑着。

  心底又是一酸,她重新埋下头,低低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来?”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不知道,今天杂志要出片,我从昨晚加班到现在,正要回来睡一会儿,就遇到你了。算不算缘分?”

  “哪里来的缘分,明明就是孽缘。”李沐尔咬着下嘴唇,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口被塞满空荡荡的风。

  “不要再赌气了,我向你道歉。这些天以来,我的气早就消了,我清醒了,也想通了。那件事根本不怪你,是我太笃定。其实,你那天冲进雨中后,我曾试过去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事情过去越久,我越是不敢打电话给你。我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越麻痹,你的模样就在脑海里越清晰。直至初四的晚上,季清幽来我家说是放财神节的炮竹,她打给你,我就一旁听着,听到你的声音,我又后悔又心急,后悔的是曾经那样对你,心急的是,你怎么还不肯回来。”

  李沐尔望着顾清尧充满诚意的眼睛,内心积起的雪正在一点点融化,最后化成一江春水。

  “其实我是失去你才会选择知道却不说。”

  “其实你写剧本的水平还真的不怎么样,故事编得很粗糙。”

  两个人皆相视一笑。

  二)

  屋内。

  “以后我们都对对方坦诚相待吧。”顾清尧说。

  “好。”李沐尔答应得很迅速。

  “以后眼里心里只能是我,不可以背着我跟谁偷偷交往。”顾清尧先开口说。

  “没有男孩子要追我。”李沐尔深吸一口气,摊了摊手。

  “我知道。”顾清尧应对得很轻松。

  “你——”李沐尔气不过,却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脑海里瞬间闪过韩轩扬的脸,心又忽得一酸。

  因为失去了你的守候,所以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无比难受。

  “如果万一有哪个男孩子口味跟我一样特别,你就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但是不可以说是我。”顾清尧说得理所当然,一副活脱脱的欠扁的表情。

  “还不是自私得怕影响你的人气。”李沐尔不屑地扭头。

  “不是,是为你好。”顾清尧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最后,你要听话。”顾清尧凑近了李沐尔的脸,眼神变得高深莫测。

  这次李沐尔倒是没有躲闪,迎上了他的目光,笑靥如花道:“什么话都要听?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当我是丫鬟,而你是旧社会的少爷?”

  顾清尧想了想,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得给我加工资。”李沐尔笑道。

  “你还真是个——财迷。”顾清尧倒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翻了一阵,他突然哑声道:“我现在特别想做一件事,怎么办?”

  “什么事?”李沐尔反问出口,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境堪忧。

  “想做一件,我想了很久,忍了很久,现在无需再忍的事。”顾清尧笑得贼贼的,一步一步靠近李沐尔。

  李沐尔脸蛋发烧,后退到角落里,直至无路可退。

  脑海中又浮现出初来他家时,她也曾被他逼得无路可退,最后挤出一句令自己无地自动的话来:“可以不要在客厅吗?”

  “那去厨房怎么样?”顾清尧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你,你别那么重口味,不能选一个正常一些的地方么?”李沐尔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紧。

  “做饭不在厨房应该在哪里?哪里才是正常一些的地方?”顾清尧故作奇怪地问道。

  李沐尔“唰”地睁开眼睛,顾清尧正抱胸,一脸看戏的表情般看着她。李沐尔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一个同样的坑,居然跌了两回!

  “真是的,上次我生日,你亲手给我做了饭,我却喝醉了,之后我一直觉得可惜。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回来了,我想吃一次你做的饭,你怎么这副表情?”顾清尧故意凑近了去看她的脸,李沐尔捂着脸,一溜烟地跑进厨房:“我给你去做,你等着!”

  顾清尧看着李沐尔轻巧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口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李沐尔用冰箱中仅剩的食材做了几道简单的菜。两个人入座,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李沐尔的厨艺真的精湛,很快,盘子就见了底。

  放在中间的盘子内,剩下了最后一块排骨。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都以最快的速度去夹,可是由于顾清尧离得相对较远,所以没能抢到。

  李沐尔将那块排骨咬在口中,得意地冲顾清尧张牙舞爪。

  “要吃吗?”李沐尔故意逗他。

  顾清尧淡定地喝了一口汤,并不理会李沐尔的挑衅。李沐尔咬着排骨走到他面前,将那块排骨蹭到顾清尧的唇边。

  顾清尧咬住了排骨,却没有咽下,而是吐掉,随即咬上了李沐尔的嘴唇。李沐尔吃痛地唤了一声,便也回咬他,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好斗。

  不远处一直观战而未入睡的小喵和小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

  李沐尔一夜未睡,她靠在顾清尧的胸膛,第一次躺在他的床上,感觉十分不安稳。

  第一缕晨曦洒进窗户内,李沐尔见身边的顾清尧依旧睡得香甜,便蹑手蹑脚地起来,将窗帘拉紧,光线透不进来,他便可以睡得更久一些。而她自己则悄悄跑下楼,她要证明一下自己昨夜看到的窗外的树梢那么不同寻常,是错觉还是真实的场景。

  温度依旧很低,李沐尔呼出一口气,白色的一团雾气凝成水珠,托着初春的气息一直上升到空中。

  李沐尔走到顾清尧家前的那棵树下。那是一棵年代有些久远的树了,从年轮上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它是一个男人,也一定是一个伸长自己的胳膊,展露自己肌肉的壮年男子。

  从下往上看去,李沐尔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细细的线条状的东西。再凑近一些,李沐尔试探着用手去触摸,却只是一秒,她就像踩到地雷一样慌乱地跳开了。很明显,那是一根电线,刚才就是这根电线触到李沐尔了。

  居然还通着电,说明这根电线正在被使用或者刚使用完被剪断后不久。

  李沐尔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镜头,心下慌乱,生出不祥的预感。

  身后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李沐尔对这个声音格外敏感,她猛然回头,果真后面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面孔却陌生得很。可是李沐尔认得,这就是那个跟踪她去墓地,跟踪她去医院的男人,就算没有和他正面打过交道,这个男人的身影以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化成灰李沐尔都能认出。

  “这下被我逮住了吧?看你还能往哪里逃,这是什么?!”李沐尔抓住电线塑胶的皮,用力一扯,置于树梢间藏于树枝后的相机就被扯下来,摔了个粉碎。

  男人趁着李沐尔惊诧的空隙,拔腿就跑。而这次李沐尔反应的时间很快,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清晨的路边,没有人,没有任何障碍物,最后,李沐尔轻松地就拽住了男人的袖子。说时迟那时快,男人一转身用力将李沐尔推倒在地上,然后慌张得迅速离去。

  李沐尔头被撞到路边的播放器上,脑袋“嗡嗡”一响,像是无数只蜜蜂在她的大脑里蛰咬脑神经,最后将麻醉剂注入。李沐尔昏厥前的最后一秒钟,她记住了那个男人的脸。

  李沐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治疗仪以及输液管绑架,不得动弹。

  很明显,这是在医院,能在小区的路边发现她,并且立刻把她送到医院来的,应该是顾清尧。可是窗边立着的人,却是季清幽。

  李沐尔轻咳了两声,季清幽便立刻转过身来看着她。

  “醒了?”

  李沐尔点点头,然后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只要动一点点,李沐尔就感觉到难受。

  季清幽看出李沐尔的企图,几步并作一步地走过来,眉头一蹙,按住她道:“你别乱动。”

  “你,你是受人之托么?”李沐尔知道季清幽不喜欢她,所以她可不信季清幽会主动来照顾她。

  “恩。”季清幽没有隐瞒。

  李沐尔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她从口中吐出一句干瘪的音节:“哦。”

  季清幽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他不来,是为了保护你。”

  季清幽的瞳孔内闪着复杂的神色,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心酸。

  “他醒来后看不到你人,就下楼去一路找你,却看到你躺在路边上,扶你起来的时候才发觉你脑后一滩粘稠的血,知道你出了事他就慌了,没有任何预备的,抱你上车,再抱着你去医院,这样轰轰烈烈,自然引来了一批记者前往。他从后门先走,走之前打给我,让我来医院照料你。”

  “原来是这样。”李沐尔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嘴上喃喃道。

  “你休息吧。忘了告诉你,你后脑勺撞到硬物上,造成了严重的脑震荡,需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安心养身体就好。”季清幽唇角弯起一个微笑,声音柔软了许多。

  李沐尔看着她,耳中仿佛有温柔的潮水在拍打,一波又一波。

  “清幽,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之间可以成为朋友的关系。”李沐尔望着季清幽突然开口道。

  季清幽凝视着她,只是笑笑,并没有回应任何话,转身便消失在了李沐尔的视线范围内。

  病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幽静,李沐尔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不知是睡过去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窗边坐着一个人,朦胧的光线将那个人的轮廓一寸一寸描摹。李沐尔低低地喊出他的名字:“清尧,是你吗?”

  顾清尧转过身,将灯打开,然后坐到李沐尔的床边,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后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李沐尔看到他认真的神态,又想起季清幽说的那句“他不来,是为了保护你”,心下翻涌出一阵暖意。

  “怎么回事?你要吓死我啊丫头。”顾清尧开口问。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李沐尔回道。

  “恩?”

  李沐尔将脸靠近顾清尧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窗,然后将声音压得极低,吐出的声音成了气音,一字一顿道:“有个男人一直在跟踪我。”

  顾清尧的表情一派肃穆,他追问:“什么男人?”

  李沐尔扶着额头,细细地回忆道:“一个身材高大,其貌不扬的男人,他的五官没什么特征,不过我记得他的脖颈处有一块疤。他跟踪过我好几次,可是我都没有抓住他。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李沐尔顿了顿,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当看到顾清尧非常正经地望着她,并没有一丝调笑意味时,她才转而继续道:“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时,我让你关上窗子,可是你说没有人会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监视我们,我相信我的第一直觉。早上我醒得比较早,就想下去看看究竟,果然被我发现了你窗户外的树梢间是架着一个相机的,而那个男人也被我捉住了,他却将我推倒自己逃跑了,后来我就没意识了,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顾清尧听完李沐尔的话,面如死灰。李沐尔察觉出了不对劲,她从没见过顾清尧的脸色这么难看。见过他的冷漠,见过他的愤怒,却没见过他现在这般的神色,像是一种即将身陷囹圄的害怕。

  “清尧,怎么了?”李沐尔轻轻摇晃着顾清尧的手问。

  “没事,天快亮了,我要走了。”顾清尧起身,对李沐尔抛出一个微笑,随后匆匆忙忙地离开,走到门口时,又折回来,俯身在李沐尔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你乖乖地养病,季清幽这几天不会去公司,专门来陪你,有什么事你可以跟她说。此外,我这几天不会来,要处理一些事,事情处理完了,我来接你出院。”顾清尧说完这句话,就此真的离开了病房。

  李沐尔望着他快速逃离的方向,心底仿佛有暗涌在到处撞击,钻出一些空穴,涌进空荡荡的风。

  四)

  住院的这几天,确实有一些媒体记者捕风捉影一般在门外守候,可是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状况发生。顾清尧的生活助理生病住院,顾清尧派遣了自己的工作助理来照顾,自己却迟迟不出现,想必也没有多将这个女孩儿放在心尖儿上。一直想挖八卦的记者纷纷失望至极,渐渐的不再出现。

  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的日子中,有两个人经常来看李沐尔。一个是夏熏,另一个是宋柚。据说那位宋先生得知了自己的夫人去学校闹而使得夏熏名誉扫地的事,觉得对她很愧疚,便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开一家小咖啡馆度日,李沐尔真心为夏熏感到开心,因为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宋柚,李沐尔一直对她保持客气而疏离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李沐尔对她就是亲近不起来。

  这一日,夏熏居然是和宋柚同时到病房的。

  夏熏对宋柚客气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别系的学生,经常来旁听丛教授的课,就坐你以前坐的位置。”李沐尔说。

  “哦——”夏熏将语调拖得老长,不怀好意地笑着:“原来是你的新欢呐。”

  “柚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就坐你的位置,那可是她的专属座位。”李沐尔言语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那现在呢?我怎么没见过她?”宋柚眨着两只眼睛,泛着天真无辜的光。

  这一句反问刺中了夏熏,李沐尔有些尴尬,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夏熏打破了这阵尴尬,应道:“我退学了。”

  “为什么退学了?”宋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追问道。

  李沐尔心底起了一些反感的情绪,又不方便表现在脸上,她只是奇怪,宋柚看上去温婉可人,不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

  “就是不想上了呗,每个人选择都不同,何必都要上大学。”夏熏看似洒脱的一句话轻巧地避开了话题,宋柚也果然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气氛有些奇怪,最后两个人在李沐尔的病房内不欢而散。

  时间一晃,到了李沐尔出院的日子。

  这天,说好来接她的顾清尧没有来,奇怪的是,先前说来的夏熏与宋柚也没有来。只有季清幽忙前忙后地帮她办理出院手续,为她整理东西。

  “想不到到最后来接我出院的,居然只有你一个。”李沐尔苦涩地笑道。

  “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季清幽别扭地低头不去看她,其实心底也突如其来一阵心酸。

  两个人走到医院外。

  “我送你回家吧,你在家先休养几天,我帮你在学校请的假一直到下周。”季清幽关上车门,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对李沐尔说。

  “能不能先送我去一个地方?”李沐尔请求道。

  “哪儿?”

  “夏熏,我朋友的家。我告诉你怎么走。”李沐尔说。

  “好。”季清幽不问原因,只是点头应道。

  李沐尔总觉得夏熏说好了不来是最奇怪的一件事,自己自从认识她开始,她承诺过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这次的情况有些奇怪。

  李沐尔担心她一个人住会出事。

  五)

  车子停在巷子口,李沐尔按照记忆中的路,摸到了四合院的门口。

  门是开着的,李沐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院中静悄悄的,只有几只受到惊吓的麻雀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

  “夏熏,夏熏,你在不在?!”李沐尔心里有些发毛,她一面喊一面走,分贝一声高过一声。

  走到夏熏屋子的门口,突然听到一声瓷器碎地的声响,李沐尔被吓了一跳。

  她预料的没错,夏熏确实是因为出了事而没有来,只是她出的这茬子事,实在在李沐尔的意料范围之外。

  屋内有两个人,除了夏熏,还有宋柚。

  光线照进屋内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朝门口望去,只见李沐尔一脸错愕地站在门槛上。

  而夏熏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的衣服也仿佛是被人撕扯过,像零碎的布条一样裹在身上。宋柚甜美的面貌此刻看上去有些狰狞,似乎怒气未消。

  “怎么了?”李沐尔喃喃地问。

  夏熏低着头,一声不吭。

  宋柚冷冷地嗤笑道:“其实呢,我之所以到你们系旁听,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什么丛教授的课,我只是为了接近你,再找机会接近这个狐狸精。”

  李沐尔脸上愕然的表情渐渐消失,她猜到了什么,其实她早就该知道的。

  “你跟她关系这么好,你会不知道她的丑事?我叫宋柚,我爸爸叫宋成闽,原本我的家庭是很幸福的。直到前几年,我爸爸周末不陪我逛公园不陪妈妈逛商场了,后来演变至夜不归宿。我妈妈知道爸爸有了外遇,可是爸爸做事小心,一直查不到是谁。直到前段时间偶然看到爸爸带夏熏买衣服,他们笑得可真开心啊,有没有想过我和妈妈过得多凄苦?!”宋柚歇斯底里道。

  李沐尔站在门槛上,身体几乎要摇摇欲坠。

  脑海里出现雨夜的场景,她躺在夏熏的怀里听她讲她的故事。其中夏熏早就说过,那个男人姓宋。从那个时候开始,李沐尔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呀,宋柚,宋成闽。

  宋柚冲过去,又扇了夏熏一耳光,夏熏没有还手。李沐尔冲过去,挡在了夏熏面前,宋柚又扬起的手举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她朝后退了两步,唇角泛起的冷笑可以结冰。

  “果真是物以类聚。”

  李沐尔没有说话,她转过来紧紧抱着夏熏,就像那个雨夜,夏熏也紧紧抱住她一样。李沐尔知道这件事是夏熏的错,可是哪怕全世界都指责夏熏,唯独她不可以。她们是朋友,本来就是相互扶持,一步一个脚印,共同成长的。

  宋柚见她们二人抱在一起,便不再拿她们撒气,而是将排泄怒气的目标放到了家具与屋内的陈设上。

  能砸的就砸,能摔的就摔。此刻的宋柚就跟一个泼妇一样,跟李沐尔心中关于她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最后,宋柚站在她们二人面前,冷冷地说道:“夏熏,我警告你,你自己从世界上消失最好,让我爸爸再也找不到你,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回到从前,我相信只要时间就可以。如果你不肯,那我向你发誓,今天你所承受的,绝对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说完,宋柚就消失在门口。

  夏熏缓缓垂下身子,蜷缩在了墙角。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将她的脸挡住。李沐尔也陪着她一起蹲下来,帮她把垂着的头发捋到耳后,这才看到夏熏的脸上有抓伤,她的表情格外难过。

  “宋柚真狠。”李沐尔抚摩着那抓痕,有些不忍。

  “没事。”夏熏轻轻回道。

  “都怪我,如果我小心一些,就不会让她利用我找到你了。我当时怎么就没察觉出来呢。”李沐尔自责道。

  “没事。”夏熏继续应道。

  “以后准备怎么办?”李沐尔几乎是拖着哭腔地问。

  “都说了没事。”夏熏转过头,说道。

  “你总是说没事没事,你已经说了三个没事了,可是你真的能没事吗?!上次你在学校受了那么大的羞辱,我没有站在你那边,我已经懊悔很久了。这次,我一定要陪着你的。”李沐尔哭出来道。

  “你看你,你陪着我有什么用呢?我一直都比你乐观,忘记了?你的事都是我帮你出谋划策的,你呀你,只会哭,我都没哭呢。”夏熏努力弯起嘴角,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跳出眼眶。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李沐尔问。

  “让她以为是我就好,我承受的痛苦不想让我妈妈再承受一遍,这样误会下去就算了。”夏熏慢慢说道。

  李沐尔赶紧擦干了眼泪,扶起夏熏说:“走吧,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去我那里。”

  “去你那里?你是说顾清尧家?沐尔,你是个比我有福气的人,千万别为了我失了这份福气。”夏熏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意思?”李沐尔愣住。

  “没事,你自己回去吧,不要担心我。”夏熏道。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你跟我走,就算不去顾清尧那儿,我也有办法安顿你的。”李沐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夏熏突然笑了,答了一句“好”,半晌后,又自言自语道:“如今倒是换你帮助我了。”

  两个人走到四合院门外,季清幽的车一直停在那里。

  季清幽看到她们二人,眼神里有微微的错愕,但随后又恢复了淡然,她是什么都不会多问一句的。

  “清幽。”上了车后,李沐尔突然唤道。

  “恩?”

  “我可不可以把我这个朋友拜托给你?”李沐尔尝试性地问。

  “好。”季清幽答得很干脆,仍旧一句话也没问。

  夏熏在车子的后座上紧紧捏住李沐尔的手,李沐尔却将她的手反握,给她信心,无声地告诉她,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清幽姐,谢谢你。”李沐尔真诚地感谢道。

  “呵,你还是叫我清幽吧,这个‘姐’字我可担当不起。”后视镜内,倒映出季清幽淡淡的一笑。

  其实李沐尔与季清幽之间的关系,早已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季清幽开始发觉,李沐尔并没有她一开始想象得那么贪慕虚荣,反而,她是一个很善良很柔软的女孩子。另一面,李沐尔也开始觉得季清幽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冷艳,所有的仗义与正直全都藏在内心了,季清幽的好,是要相处久了才知道的。

  六)

  这些天,顾清尧很少回家。偶尔回到家,不是倒头就睡,就是拿一些东西或者洗个澡换身衣服就离开,他对李沐尔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季清幽打电话。李沐尔每次都是笑着点头,那笑容带着些苦涩,但是李沐尔知道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也不曾去打扰他。直至有一日,季清幽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从公司回去后,就发现夏熏没了,连同她的行李也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沐尔挂掉电话准备打给夏熏,夏熏却先一步打过来。

  李沐尔怔了怔神才将电话接起来,脱口而出的就是连声的责问:“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

  夏熏静静地听着她的责问,待李沐尔安静下来后,才缓缓地开口回复,声音温和而平稳:“我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

  “你在胡说些什么?!”李沐尔气急败坏。

  “我之后又见过宋成闽,我告诉他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一是他不可能代替我的亲生父亲,二这样对宋柚母女不公平。至于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就交给他们大人去烦恼,我只能管这么多。”夏熏冷静地说道。

  “傻子,那你呢?你那么会为别人着想,那你怎么办呢?!”李沐尔的话音末尾又隐着哭腔。

  “你不用太忧心我。宋成闽给了我一笔钱,我想用这笔钱出国游历,从小就向往北欧,这下终于可以实现梦想了。过段时间之后我会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你不用来找我,等我安定下来之后我会主动联系你的。”夏熏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这是她一早就决定下来的事情,任谁都无法劝阻与更改。

  李沐尔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在电话中苦笑道:“你一直都很有主意,所以这一次,我依旧不劝你什么,我以前什么都听你的,这次也一样。只是你记得,你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你还有我,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我当然知道。”夏熏笑了,声音疲惫不堪,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笃定。

  又过了一周,李沐尔已经回到学校上课,她习惯了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可以说心事的日子,一个人吃饭读书,下课购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日,她正在超市买东西,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彩信。

  李沐尔打开它,彩信的内容是一张照片,夏熏和一个陌生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帅哥笑得很甜,背景是布拉格广场,白鸽落在夕阳的余晖下,美得叫人不敢多看。

  李沐尔唇角微微弯了弯,她放下手中抱着的东西,回短信问:这么快就勾搭到帅哥了,你的行情很好嘛。那么你喜欢他吗?

  夏熏也很快地回复过来:喜欢,怎么不喜欢?我是在机场遇到他的,他来向我问路,我也指不准,使得他错过了班机。后来他干脆留了下来,与我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发展得很快。他是个来布拉格游玩的英国大学生,身上有一股很自然的英伦风。最重要的是,他很尊重我,他说只想和我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李沐尔看着夏熏回过来的这一大段话,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她又回道:瞧你言语间的这小甜蜜,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来找我了吧?

  夏熏说:等一切安定下来就去找你。

  李沐尔没有再回,她言语里所说的“安定”恐怕别有含义,不过这也算是老天爷对夏熏的另一种补偿。就算生活在不健全的家庭与环境里,依旧可以拥有被爱的权利。

  那么她呢?坐在椅子上,望着稀稀疏疏的人群,李沐尔突然觉得有一刹那的恍惚,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那些通往明天的道路,都让李沐尔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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