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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代号潜龙

大世界 个三花老凸 6379 2021-08-04 03:23

  水生来到戴春土近前,蹲下身,伸手解开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戴春土使劲咳一声,喘两口粗气,两只黑眼珠在天灵盖转了两圈,重新回到眼睛里,看着水生,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水生慢悠悠地说道:

  “春土,当年我在鸿盛水果行的时候,你哥哥戴春旺设局骗过我一回,让我把一车婚宴水果送错了地方,害我被扫地出门,丢了营生。我原谅他一回。只是把刀伸进他嘴里,说再有下一回,就割了他的舌头。结果一直到现在,他也没犯第二回,他的舌头还好好地长在嘴里。

  你跟你哥哥一样,也设局骗了我一回,害了我兄弟星火一条命。你比你哥哥罪过大,罪该万死。不过,我还是要原谅你一回。今日只是用绳子套住你的脖子。跟你说再有下一回,就把你勒死。你听明白了么?”

  戴春土挣扎着点点头。

  水生立起身来,将绳索团成一团,拿在手里,说道:

  “行了。我没别的事了。你忙去吧。”

  “是。水生哥。”戴春土嗓音嘶哑着答应一句。

  他从地上爬起来,侧着身子绕过水生,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不敢回头。穿过星火的灵堂,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水生脑子有点乱,一时理不清头绪,呆在原地愣了好半天,这才转身上楼。

  他重回到矮茶桌旁,坐在矮凳上,将绳索塞进桌子底下。

  戴春土刚才说秘密电台的时候,立刻让他想起一个人--王太愚。

  那还是在三年前,韩上云带回来正始的信。正始在信上说他考取了辅仁大学,因为余舍先生将要从英国回来,去辅仁大学教书。他很珍惜这个学习机会,所以不回上海。

  水生知道这个余舍先生与王太愚和刘大白是好朋友。上回要韩上云拜访刘大白,却吃了闭门羹。他需要亲自走一趟,与他见个面,看看能不能化解双方的误会。求他给余舍先生带个话,帮忙关照正始。

  他于是去了会乐里《沪报》报馆,不过只见了倪坚文,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把他打发出来了。而刘大白依旧找借口搪塞,坚持不见他。

  水生怏怏而回。

  大约过了两个月,忽然有一天,上午他正在香竹房里写字,竹菊坊的守卫兄弟跑进来,通报他王太愚、刘大白、黄茂竹来访,在石牌楼候着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水生一听喜出望外,连忙整理衣帽,将长衫最上面的扣子系好,跟着守卫兄弟一起,快步来到石牌楼,迎神似的接上三个人,请进香竹房里,八仙桌旁坐下。

  香竹听见来客人,早就躲到楼上去了,叫老妈子给他们沏茶。

  王太愚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说了此次来访的缘由。

  原来王太愚现在担任南京政府任立法委员。此次回来上海,受孙科的委托,要把孙中山先生在法租界辣斐路的一幢旧宅改造为“中山教育馆”,陈列他的著作、手稿、照片和部分生前物品。

  馆长是孙科。王太愚和刘大白、黄茂竹三个人做副馆长。

  此外,还要成立一个理事会,理事长自然也是孙科,理事成员有张群、于右任、吴稚辉、蔡元培、倪坚文等人。

  因为“中山教育馆”有不少珍贵物品,虽然价值不高,但是意义重大,而且绝无仅有。他们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想请水生出面做个理事,给与特别关照。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水生心里清楚,他们要的是上海滩顾先生这个名字,到时候刊登在报纸的公告上,可以威震各路诸侯,以防像上次报馆那样门口有白相人捣乱那种事。

  他才不管什么理事不理事呢。只觉得以前找过几次刘大白,都吃了闭门羹。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与他们重新来往,请他们知会余舍关照正始。所以他想都没想,欣然同意。

  三人很高兴水生这么痛快就同意了,跟他说将于下礼拜一举行开馆典礼,邀请他出席。

  水生也满口答应出席开馆典礼,同时说道:

  我的大世界娱乐场有个负责保安的经理,名叫花蝴蝶。开馆典礼那天我带他一起去,把你们介绍认识。他在大世界这么多年,与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各色人等都认识一些。手下也有些做事的人。若是以后教育馆门口有白相人惹麻烦,或者陈列品被哪个不长眼的贼偷了,他都有办法处理。

  三个人听了纷纷表示感谢。

  水生虽然心里想得只有正始和余舍这一件事,却只字不提。因为觉得这次时机不合适,所以憋着没说。

  他知道黄茂竹便是给玉芙蓉画广告的画家黄老猫,在上海滩大名鼎鼎,便学着文人雅士的样子,说了一通久仰之类的话,请黄老猫留下墨宝。

  这黄老猫因为名声太响,无论去哪里都要被人拦着不让走,非要留下墨宝不可。他早已经习惯了。当下也不推辞,立起身来,走到书案旁。

  王太愚和刘大白也跟着一起过去。

  黄老猫问水生:顾先生想要字?还是想要画?

  水生既想要字,也想要画,正犹豫不决要那样好。

  此时刘大白突然发现书案上赫然摆着《觉醒》周刊,正是“劳工神圣”那一期,惊呼一声道:顾先生,你在写这个字?

  这一下问到痒处了。原来水生握着毛笔写字确实没有他握着水果刀削果皮的天分高,一握笔就打瞌睡不说,脑子还像个漏勺,好不容易学会个字,睡一觉又从窟窿眼里漏出去了。第二天还得重新学,然后第三天又忘了。所以学了这么些日子,还在这篇“劳工神圣”的几百字上转圈圈。而女儿美娟早就学了十多篇了。

  水生不好意思说自己脑子像个漏勺记不住学不会,只是说:

  大白先生,不瞒你说,我是卖的小贩出身,现在又做花匠,所以特别喜欢你这篇文章。“劳工神圣”说到我心里去了,每天都要写一写。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主意,对黄老猫说道:黄先生,要不然你就给我写个“劳工神圣”吧?你看行么?

  黄老猫答应道:当然行了。大白兄这四个字要用张迁碑的隶书笔法才够有力量。

  说着话,拿了一张宣纸铺好。去笔筒里找一支提斗笔来,蘸饱了墨,屏气凝神写了“劳工神圣”四个气势雄浑的隶书大字。换一支笔落了款。从怀里掏出个布袋,里面有他的章。因为这种事情太多了,所以他去哪里都把章带在身上。

  黄老猫盖好了章,朝水生拱手说道:顾先生,请指教。

  水生文绉绉地答应一声:不敢。多谢黄先生。

  大家又到八仙桌旁喝了一回茶,然后三个人起身告辞。

  仿佛心照不宣,自始至终谁也没有提星火和陈先生的事情,他们似乎已经宽恕了水生。

  水生把他们一直送出竹菊坊,到石牌楼底下,看他们坐倪坚文的大汽车离开,这才回去。

  到了礼拜一,水生和韩上云与花蝴蝶一起去参加开馆典礼。

  当日宾客云集,高朋满座。孙科和几个重要的理事悉数到场。

  水生被安排与张群、于右任、吴稚辉、蔡元培、倪坚文他们站成一排,共同剪彩。给胡汉民手书的隶书匾额“中山教育馆”揭幕,悬挂起来。然后大家进入馆内,先由孙科致辞,接着张群、吴稚辉、倪坚文、王太愚四个人依次发言。

  水生立着听了半晌,多少明白了一些门道:原来今日到场的这些理事全是国民党元老级别的大人物,很早追随孙中山革命,都是当年同盟会的会员。倪坚文也是同盟会会员,只是他现在致力于办报纸,所以没有加入国民党而已。王太愚和黄老猫的父亲与倪坚文情况差不多,也是元老级别,只是现在一个在无锡办工厂,一个在香山办学校。

  总而言之,他们这些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国民党。而且比戴春土和朱虎之流资格老得多。他们俩若是来了,在这些元老面前都没有站着说话的地方。

  水生顿时觉得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感到无比轻松。

  此前他一直担心王太愚、刘大白和余舍,这三个北大好友像陈先生一样是共产党,而正始留在北京跟着余舍念书,将来也会被教育成为共产党。等啥时候国民党再来一回政变,突突突地机枪扫射,他们就会跟陈先生一样被活活打死。

  现在好了。水生明白正始跟着余舍先生肯定不会成为共产党,实在没啥可担心的。等他在北京念完了书,再回上海做正始学校的校长,一切都踏踏实实的,再也不用为他着急上火了。

  开馆典礼完毕以后,孙科请大家去附近的一家潮州饭馆吃饭。

  水生还记得,那天饭都吃了快一半了,才有个人姗姗来迟。

  王太愚过去迎上他,口称刘航兄,问他怎么来晚了?

  刘航满头大汗地解释说,刚才去货栈取他们想要的电台设备,没想到货栈罗里吧嗦一大堆手续要办,所以晚了。他把电台设备放在教育馆,才急匆匆地赶到这里了。

  王太愚笑着向他道声辛苦,把他带过来给孙科介绍认识。

  水生这才知道这个刘航原来是刘湘的副官参谋,因为王太愚需要一部电台,所以今日专程送来。

  因此在水生的印象里,“中山教育馆”是有一部电台的。刚才一听戴春土说要查电台,他立刻想起了王太愚,心说应该马上派人去告诉他一声才好。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荒唐。人家王太愚是国民政府的立法委员,又不是共产党。而戴春土查的是共产党的电台,与王太愚八竿子打不着。幸亏自己没有叫人去通知,否则就要招人家笑话了,堂堂的上海滩顾先生,做事却稀里糊涂、毛手毛脚的。

  戴春土查电台,查共产党的事情与他无关,随他去。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小虎他们加入军统六处,这个事情怎么办?

  水生刚才没想好,所以使个缓兵之计,要戴春土去找韩上云商量。

  这个事情若是放在以前,他最早决定让小虎他们学枪法的时候,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戴春土,让小虎他们加入军统六处,做个钉子插进去。

  现在情况不同了。

  自从在“中山教育馆”开馆典礼见到许多国民党元老之后,他等于吃了定心丸,不再担心正始当共产党的事情了。所以当初盘算的“神枪特工队”这招棋,现在看起来似乎没必要了。

  只不过,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水生琢磨了半晌,觉得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小心驶得万年船。应该趁现在这个机会,把这根钉子插进去,做到有备无患。

  他于是立起身来,出了花房,去石牌楼下面,吩咐一个守卫兄弟马上去把韩上云找来,有要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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